小夫妻恩愛，笑笑鬧鬧地花拳繡腿、李敏進攻穆杰防守地玩了一陣子, 李敏累出滿身汗去洗澡, 穆杰去端姜湯。等李敏裹著睡袍回來, 發現穆杰還在捧著那本診斷學看。

    “穆將軍，這本書你背下來了吧？”

    “差不多了。你燙腳吧?！蹦陆馨褧仙?，推給李敏道：“你來考吧？”

    “說說平板試驗吧，何為平板試驗，意義？”

    穆杰想了一下說：“顧名思義, 就是讓受檢者在活動的平板上走動, 用來篩選心肌缺血和冠心病早期的患者?！?/br>
    說話的功夫，穆杰去洗手間把洗腳盆端了過來, 把保溫桶里煮好的姜湯都倒進去。

    “試試，看溫度合適不？要不要再兌點熱水？”

    “不用了, 挺燙的了。穆杰，也覺得這個姜湯燙腳比單純的熱水好。我這些日子都不覺得那么冷了?！?/br>
    “是啊，最明顯的是你屁股。以前就跟塊冰似的?！?/br>
    “你說什么？你敢嫌棄我？”李敏立即不高興了。

    “沒有沒有。我那會嫌棄你，你不嫌棄我我就燒高香了。敏敏, 我是說要不你冬天還是穿棉褲吧。東北的三九天，到底不是開玩笑的?！?/br>
    “笨重還不好看?！崩蠲魮u頭表示這事兒沒商量。

    “你想讓誰看？” 穆杰板臉

    “讓想看的人看唄?！崩蠲粜ξ夭慌履陆馨迥??！按┟扪澆坏没顒拥?，手術室的溫度地23°, 來回換衣服就是一身汗, 到走廊里給冷風再一吹, 很容易感冒的?！?/br>
    “是嗎？”

    “當然了。你看我師姐劉主任都沒穿棉褲。彩虹兒也沒穿?！?/br>
    穆杰繃臉說：“我怎么會注意到她們穿不穿棉褲上?！?/br>
    李敏笑笑也不怕他, 只慢慢地解釋：“我們醫院就沒誰穿棉褲棉襖的。因為工作環境的溫度高, 稍微忙一點兒，就容易出一身汗。你想里面的薄秋衣秋褲濕透了，萬一需要從外科這面去內科大樓，兩棟樓之間的穿堂風很厲害的，百分百會感冒的?！?/br>
    穆杰沉默。

    “哪怕是從病房到急診，穿了棉襖棉褲，走急了也是一身汗。萬一感冒了，病房里那么多術后，人家都躺在床上起不來，被傳染了就可能由一個小感冒變成墜積性肺炎。那會要了人命的?！?/br>
    “你的理由還真多?！蹦陆芟霃睦蠲舻哪樕?、眼睛里看出來真偽。

    “是啊?；氐郊依?，就屋子里的這溫度，我穿毛褲都嫌熱?！?/br>
    “這倒是不假?！?/br>
    李敏見有門，就繼續加碼：“一冷一熱容易生病，出汗后被風吹了更麻煩。我mama說過那些紡織廠的女工，為了便利做紡紗接線頭等細致活，車間的溫度都在25度以上。然后去托兒所喂奶、去鍋爐取飯，有些人貪便利不換衣裳，或是下班后一身汗地回家，最后不少人都得了風濕的。風濕病簡直都成了紡織女工的職業病了?！?/br>
    “那你回家得每天晚上燙腳。我會提醒小芳監督你?！?/br>
    “好。她要是像你這么都搞好了，我肯定每晚都燙啊?！?/br>
    “這個我跟她說。敏敏，”

    “你說?！?/br>
    “我總覺得小芳不如他jiejie小艷積極、勤快。你確定用她？”

    “我暫時也沒有更好的人選。要不我先和她好好談談?；蛟S等你走了，她沒了依賴、依靠，也許就改變了。實在不行，我就等嚴虹她父母親下回過來，把人帶回去了?！?/br>
    “你心里有底就好。我回頭把她每天該做的事情列一張表，然后讓她照著做，你看怎么樣？”

    “好啊。哎，咱們不說這個了，繼續說剛才的平板試驗。你記得具體方法嗎？ ”

    “在檢測前，先給受檢者做臥位和立位的心電圖，并測量血壓；設計好運動方案；備好搶救藥品，給患者黏貼好12個心電監護導聯；通過調整平板的運動速度和負荷，讓受檢者的心率達到預期值，然后根據運動前中后的心電圖對比，判斷受檢者是不是有心肌缺血?！?/br>
    “最佳運動時間？”

    “8-12分鐘?！?/br>
    “最大運動心率保持時間？”

    “1-2分鐘?！?/br>
    “停止運動后，如何做？”

    “2分鐘檢測一次心電圖。至少觀察6分鐘。直到st段缺血恢復正常波形?！?/br>
    “適應癥有幾條？”

    穆杰猶豫了一下，一邊想一邊答：“臥位心電圖檢查后不能確定的受檢者，有不典型的胸痛史?！?/br>
    “錯。我問的你是有幾條？不是具體內容?！?/br>
    “4條?！?/br>
    “不適宜做該項檢查的有那些類型？”

    “心電圖有預激波形、左束支阻滯、起搏心律者?！?/br>
    “禁忌癥幾條？”

    “十條?！蹦陆苓@回學乖了。

    “加十分！”李敏贊道。

    “你記得都是哪十條嗎？”穆杰問李敏。

    “我試試啊。第一個是急性心肌梗死不可以。心肌梗死合并室壁瘤不可以。2不穩定型心絞痛。心力衰竭。中重度瓣膜病，先天性心臟病。急慢性嚴重疾病。嚴重高血壓。急性心包炎和心肌炎。急性肺動脈栓塞、主動脈夾層。嚴重的主動脈狹窄。還有嚴重殘疾不能運動者?！?/br>
    穆杰合上診斷學，問：“你最近看過這段？”

    “嗯，前幾天心電圖室倒下了一個。差點兒就沒搶救過來。這十條雖然廢話居多，尤其是第十條都嚴重殘疾到不能運動了，臨床大夫眼瞎啊，給這樣的人開平板試驗?！?/br>
    李敏對著手指頭玩，嘴巴繼續往下說。

    “寫這段文字的編輯，絕對是照抄的。平板運動的目的是甄別正常人與隱匿的心肌缺血患者。第一條已經有心肌缺血到梗死了，還需要做這個鑒別診斷嗎？第二條已經有心絞痛，且已經有不穩定型的診斷，送他上平板誘發心絞痛好搶救啊?！?/br>
    “像前幾天的那例搶救，就是這個原因。陳院長差點沒氣出個好歹來。把當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br>
    “我還以為把這本書背下來就能當個大夫了呢?！蹦陆苓z憾地把書放去一邊。

    李敏笑笑。

    “一般來說有過不典型的心絞痛病史、但心電圖正常，才是做平板試驗的最佳受檢者。如果已經有明確的心絞痛病史了，哪怕心電圖正常，那可以用動態心電圖監測，俗稱的“背盒子”等無害手段來觀察。哪怕多做幾次，也不需要冒險做這個試驗?！?/br>
    “那個當事人怎么處理的？”

    “扣發當月獎金，停職三個月學習，然后考試合格了再降一級使用。這是慣例的處分。妥妥的醫療事故?？赡苓€會有別的處分吧，但就得等院務會討論決定了。

    也幸好最后人沒事兒。但是整個省院將迎來一次大考試。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罵他呢?！?/br>
    “什么時候考？”

    “下月月初。全院都考這部分的內容。勞民傷財的做法。像輔助科室沒權利開這項檢查的，他們知道這事兒有意義嗎？手術室的護士也要考，那幾個年齡大的，愁得要哭了。但是這個算繼續再教育學分的。2分。上年度沒拿到6分的，本年度不僅沒獎金，還不能晉職稱?！?/br>
    “就幾頁內容，一天背一頁也夠時間?！?/br>
    “背不下來的那些人，你就是給他們十天時間，他們還是背不下來一頁。那些人的心思就不在這些東西上。水涼了，我不泡了?！?/br>
    穆杰把擦腳毛巾遞給李敏，在她擦腳的時候把洗腳盆端到自己那邊。

    “你兌些熱水?！?/br>
    “好?！?/br>
    穆杰燙腳，李敏開始看書。

    她看了一會兒，抬頭看穆杰問：“你做什么盯著我看？水是不是涼了？”

    “還好?！?/br>
    “我給你兌點兒熱水？”李敏站起來要去廚房拿暖壺。

    “不用，燙一下就可以了?！蹦陆芤瞬聊_毛巾過去?！懊裘?，我跟你說個事兒啊?！?/br>
    “說唄，你這么嚴肅做什么?！?/br>
    “那個我得回老家一趟?！蹦陆苜M勁兒地擠出這句話。

    “怎么好好地想起回老家了？”

    “下午，我二哥給我打電話。我爸給他寫信，說自己要死了，讓我們帶老婆孩子回去一趟?！蹦陆艿谋砬槟灸镜?，聲音也平板得沒有半點的起復。

    “??？他還沒退休啊?！崩蠲趔@詫。

    穆杰把洗腳水倒了以后，回來對盤膝而坐的李敏說：“他明年退休?！?/br>
    “得了什么病嗎？”

    “我上回回家，他說在86年前后得過乙肝，然后有輕度的肝硬化。敏敏，我看了你的《內科學》的相應部分，從輕度肝硬化到重度肝硬化死人，一般要幾年？”

    “這個不好說。慢性病全在個人保養上。保養得好十年二十年，一般都沒什么問題的。但是重度肝硬化的話，涉及的事情就比較多。書上的內容你都記得的。但是有些病一旦發生了就不可逆轉，人為干預能拖慢疾病的進程。但具體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對這方面沒有深入的了解。我明天找消化科的主任問問。你還有更多的病史資料嗎？”

    穆杰搖頭。

    李敏發愁：“單這一句話，可怎么問??？那還是你爸爸的。沒有更詳盡的病史和檢查，也不好給他帶藥物回去?！?/br>
    “不用問。什么藥也不用帶?！蹦陆芾淅涞鼐芙^了。

    李敏知道他的心病所在，見狀拉住他的手，一下下撫摸他的手背。等穆杰身上的煞氣退卻一些，才繼續開口問道：“他的醫藥費是怎么報銷的？”

    “他51年參加工作，學校應該給報80% 90的吧?！?/br>
    “這個看具體的單位了。他們學校有錢就會按規定報，沒錢，可能就會拖。都不好說的。你帶些錢回去吧?！?/br>
    “嗯。我二哥說他們單位剛買了集資房，他和我大哥準備給1000塊?！蹦陆苷f著話就看著李敏的臉色。自己本來就沒多少錢，這次結婚……唉！

    “那咱們也給這些了。你看可以嗎？不然倒顯得大哥二哥不好了?！?/br>
    “好?！蹦陆芊词治兆±蠲舻氖?，心里有隱隱的激動。

    李敏停下，想了一會兒又說：“你再另外給大哥、二哥各拿1千吧。我去年買集資房的時候，雖然最后沒用大哥二哥幫忙，但是這人情咱們不能當不知道?！?/br>
    “那就不用了。他們知道我每月的津貼是多少。不會收這個錢的?！?/br>
    “穆杰，不是這樣的說法。我這么跟你說吧，我弟那兒，大哥是經常叫他過去吃飯的。大哥大嫂在學校當老師，本就是沒活錢的工作，多添我弟一個大小伙子去改善，平白每個月要多花錢。我不是說要給哥哥嫂子拿伙食費，而是不想大哥難做。你看有他們在京城照顧老三一點兒，我爸媽也放心老三，是不是？”

    “好。那我二哥那里不用給了?！?/br>
    “這說的哪里話。給大哥不給二哥，還是以集資房的名義給的，萬一哪天大嫂和二嫂聊天，咱倆不是把二嫂得罪死了。不患寡患不均?！?/br>
    穆杰深呼氣：“敏敏你怎么想得這么周全。你應該去做大兒媳婦的?！?/br>
    “科里那些護士，每天家長里短的。再說了，這些是家里事兒，怎么也得用心一點兒。我mama教了我一大堆家和萬事興的道理?！?/br>
    穆杰點頭，轉而換了一個話題問：“那個敏敏，去年你最后怎么湊足錢的？”

    “和嚴虹借的啊?！?/br>
    “潘志家那么有錢？”

    “還行吧。他們那裝修也是辛苦，一天差不多要做足十六個小時。遇上通情達理的還好說，遇上挑剔、喜歡無事生非的人家，惹氣不說，最后想收到全款也挺費勁的?！?/br>
    “沒哪行要干好了，是順溜不費勁的?！?/br>
    兜了一大圈了，李敏問穆杰：“你哪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