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虹下了手術已經臨近午飯時間了。她聽說集資房可以領鑰匙了, 便興匆匆地趕去院辦。分成兩處領鑰匙的決定，大大加快了分發的速度。等嚴虹趕到的時候，領鑰匙的大軍已經散了，地點從小會議室轉到傅院長的辦公室。

    傅院長笑瞇瞇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他面前的辦工作上放了六、七個寫著樓號、單元號和名字、內里裝著鑰匙的信封。

    嚴虹敲門驚醒沉思中的傅院長。

    “傅院長，我來領鑰匙?！?/br>
    “噢，嚴大夫啊。進來坐吧?！备翟洪L開始挑揀嚴虹的鑰匙。

    嚴虹沒到沙發那邊去做, 她走到傅院長的桌子前，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的鑰匙，還有李敏和她科里的石磊、王大志的。

    嚴虹簽字以后、指著李敏的那個信封問：“傅院長, 李敏應該是在做手術，她的鑰匙我可以代領嗎？”

    鬧哄了大半個上午, 傅院長早達到領鑰匙初期、看擁擠攢動的人群帶給他的心理滿足。但最后剩下的這幾個信封章主任不知道主動接手，他只好自己帶回辦公室等人的來領。

    “行啊。你要過去創傷外科, 就把石主任和王大夫的都帶過去吧?！?/br>
    嚴虹猶豫了一下，但馬上笑著說：“好啊, 他們要是沒下手術, 我就把石主任和王大夫的鑰匙，交給他們科的護士長或者是白班的責任護士?！?/br>
    “可以?！备翟洪L如釋重負，等嚴虹簽字拿走四把鑰匙，他拿著剩余的三個信封找去院辦。

    “章主任, 這三把要是腎內、血液科還有內分泌那幾個醫大過來的教授的。你打發誰過去內科大樓跑一趟送過去, 他們大概是科里忙, 沒空過來領?！?/br>
    章主任接了鑰匙, 看看屋里只剩了小顧，還一幅要準備下班去吃飯的模樣就說：“我打電話過去交代一聲鑰匙在我這兒，下午我送過去吧?！?/br>
    “你看著安排好了就可以?！?/br>
    *

    嚴虹抓著幾個信封來創傷外科，先到十二樓的辦公室，見石主任在給幾個實習生講課。她剛想轉身走，石主任就叫住她。

    “嚴大夫可是過來找李大夫？”

    嚴虹笑著說：“我去院辦取鑰匙，看到你們科的就都帶了回來?！闭f著話把石主任的遞過去，“王大夫在嗎？”

    “他還沒下手術，交給護士好了?！?/br>
    嚴虹就把鑰匙交給了日班的責任護士。

    “李敏在科里嗎？”

    “在。在值班室睡覺呢?！必熑巫o士對李敏很佩服?！袄畲蠓蜻@是24小時住在醫院了?！?/br>
    嚴虹立即有點兒不自在，李敏不回宿舍住，小一半是為了給自己倒地方的。她對護士和石主任笑著點點頭，過去值班室敲門。

    嚴虹敲了一遍沒反應，加大叩門的力度，提高聲音喊：“敏敏，是我?！?/br>
    “嗯，來了?！崩蠲羲坌殊斓剡^來把門打開一個縫，看只有嚴虹一個，躲在門后讓嚴虹進來。

    “我的天，你在值班室就這么睡？”

    “天熱，還不能開門，我也沒辦法，反正這值班室別人也進不來的。你怎么這時候過來，有什么事兒嗎？”

    “給你送鑰匙?！眹篮绨咽掷锏男欧膺f給李敏。

    “謝謝啊?！崩蠲舨蛔咝牡仉S口寫了嚴虹一下，“剛才我下手術的時候，聽我們科護士說領鑰匙的人快把院辦和小會議室擠爆了，還不讓代領，我就想著等下午沒人的再去吧。這怎么又給代領了？”

    “天知道。我把你科石主任和王大夫的都代領了，還剩了三把是內科那三個主任的?！眹篮缯f完話自己笑，“搞半天剩的都是我們那單元的?？梢娢覀兡菃卧娜硕嗝?，新房子下來了都顧不上?！?/br>
    李敏想了一下笑：“早一會兒晚一會兒領鑰匙，新房子都在那兒別人也搶不走的。也不是顧不上的，就是懶得去擠。我和石主任一起下手術的，聽說人多就沒去。內分泌的羅主任在我們照顧她爸媽呢，也沒過去領鑰匙?！?/br>
    “我不知道她在，知道就給她帶過來。聽說她爸爸傷的挺重？”

    “還行，顱骨骨折、硬膜外血腫，因為ct片子提示出血多、中線有偏移，就只好手術了?；謴偷耐?，剩下的骶骨骨折等就慢慢養著了?！?/br>
    “我昨晚夜班，潘志過來看的。然后今天他要上一個肝癌的手術，我到現在還沒見到他呢?！?/br>
    “我知道他們科的那個肝癌，是梁主任挑的病例，聽謝主任說梁主任讓他做術者，讓你家潘志做一助?！?/br>
    嚴虹點頭：“潘志也這么說的。他說梁主任也不怕他和謝遜把普外的肝膽都拿下來，讓自己后幾年退休前的日子難過?！?/br>
    李敏搖頭：“彩虹兒，你是說教會徒弟餓死老師嗎？”

    “哎，你說梁主任會不擔心這個嗎？潘志說以前在他們醫院，肝癌的手術，他最多是一個二助，上去買苦力拉鉤的。不過他們的肝癌患者也很少見，一般差不多確診了，大多轉院到省城這面來做了?！?/br>
    “你們科李主任會做的手術，有蘇穎拿不下來的嗎？”

    “應該沒有了吧。但是產科出現意外的時候，那些搶救還真不是容易的事兒。像上回的羊水栓塞，要不是李主任趕過來主持搶救，結果不好說?！?/br>
    李敏趴在辦公桌上笑：“彩虹兒，今天的手術梁主任敢扶謝遜和你家潘志去做，他自然是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你看我老師陳院長還有外科他拿不起來的手術嗎？但他對李主任多尊敬，連我們科羅大姐，張主任和護士長都看在陳院長的面子上敬讓她三分呢?！?/br>
    “你是說……”嚴虹向李敏傾身。

    “我剛上班的時候，我們科那個大夫支使我我都得快快去做。別人的都干了，不差他年紀最大的這個了。開始就是順手替李主任跑跑腿，干點兒換藥、寫個住院病歷等力所能及的。我那時候不知道陳院長最在乎就是別人對李主任的態度，你明白了吧？”

    嚴虹若有所思，慢慢點著頭說道：“梁主任和陳院長關系不錯?！?/br>
    “豈止不錯啊。陳院長拿梁主任當半個老師對待呢?！崩蠲舭呀裨缫屯肝?、梁主任找陳院長請譚主任細細說給嚴虹。

    “我和你說今天我跟謝遜去透析室，見到給我們講過腎內科那部分的譚教授。雖然是陳院長請他去透析室幫忙，但你知道謝遜是很驕傲的人，我和他一組值夜班也有是個來月了。但他都沒握譚教授伸過來的手，而是朝譚教授鞠躬。你也見過謝遜不少次，梁主任過去前，他是這樣的嗎？”

    “不是。他是這樣?！眹篮鐚W了一下謝遜梗脖子仰下巴的動作。

    “所以，你家潘師兄對梁主任、對謝遜的態度……”

    嚴虹心領神會地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告訴潘志的?！?/br>
    “我們科的王大夫被換到那組去，多少因為他對李主任不尊敬。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后來王大夫可巴結李主任了，李主任給他好臉了，陳院長就讓他上了不少的胸科手術了?！?/br>
    “唉，你們外科也挺復雜的。比我們婦產科不差那里?！?/br>
    “你們是擺在明面上的。我們科啊，”李敏搖頭道：“這些男人把人事關系都放肚子里了，時間不夠久根本摸不到一點兒撇，反正緊跟著梁主任、謝師兄不吃虧的?！?/br>
    *

    李敏本來是想睡覺的，但她和嚴虹好久沒有坐在一起聊天了。倆人坐在一起嘰嘰呱呱說的熱鬧，直到走廊里飄過來飯菜的香味了，李敏站起來說：“我去買午飯吧，你就在這對付一口怎么樣？”

    “行啊。反正潘志今天也不會準時下臺，下臺了也不會和我一起吃飯的?！?/br>
    “你還能不能行了，就一頓午飯你也惦記他?！崩蠲舨粷M地嗔怪嚴虹。

    “你不懂。等你以后結婚你就明白了?！眹篮绻首鬟^來人，一臉高深莫測的奧秘。

    “哼！故作玄虛?！崩蠲舨粷M地送她一對白眼。

    把短袖白大衣穿好，李敏從輸液架上摘下飯盒兜。

    嚴虹跟過去說：“咱倆一起去端吧?！?/br>
    推到科里的菜品只有兩葷兩素和白米飯，李敏將四個菜全要了，數了飯票菜票交過去，讓崔姐把四兩米飯打到嚴虹拿著的飯盒蓋上。

    倆人回到值班室吃飯。

    “比食堂給的飯量菜量大?！?/br>
    “崔姐這人只負責每天到外科的飯菜，要不是想回宿舍我可以三頓飯在科里吃了?！?/br>
    “小心吃成大胖子?！?/br>
    李敏嘿嘿一笑：“在外科想胖起來難呢。哎，潘志他哥哥他們什么時候過來？”

    “原來是讓他哥哥這周末過來看看裝修市場的材料。這交樓時間提前太多了，他們那邊還有一些裝修要收尾呢。我估計他下午有空了會給他哥哥們打電話?！?/br>
    “我不急的。晚點兒就晚點唄?！?/br>
    “你不急我還急呢。搬到新房子住多舒服啊?！?/br>
    “是是。我那不是安慰你嘛?！?/br>
    “要不咱倆下午去看看地板？”

    “你懂嗎？”

    嚴虹搖頭：“我干嘛要懂啊，我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不就行了。敏敏，我是這么想的，這房子沒準要住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自然得按自己喜歡的來裝修。咱倆過去把自己喜歡的木地板和瓷磚花紋挑出來，跟店家要好樣品和鋪位號，具體的價錢讓他哥哥們去談。怎么樣？”

    “可以啊?！?/br>
    嚴虹很高興李敏與自己保持一致，她興奮地放下羹匙說：“我和潘志商量好了，他支持我將廚房弄成和你一樣的，反正很少在家做飯做菜，裝了木地板也不擔心弄上水。我打算把南面和北面的陽臺都封上。咱們是三樓，不在家的時候多，我覺得封上陽臺省得別人從二樓翻上來?！?/br>
    “你說的我怪心慌的，誰會從陽臺翻上來啊?！?/br>
    嚴虹見李敏真有點怕的模樣就說：“我就那么一說唄。封上了干凈。你要是真的害怕，就把窗戶裝上鐵欄桿啊?！?/br>
    “那我不成了把自己關籠子里了?！?/br>
    “可是安全了啊。我是準備裝鐵欄桿的，不然小孩子要是從窗戶掉下去了怎么辦?！?/br>
    “你懷孕了？”李敏吃驚地看向嚴虹的肚子。

    嚴虹羞赧：“你那么吃驚做什么。怪嚇人的了。我結婚了、再懷孕不是很應該的事兒?！?/br>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懷孕了呢?！?/br>
    “還沒有?！?/br>
    李敏拍拍胸口說：“你可別嚇我啊。裝修材料市場那邊聽說挺亂的，你要懷孕了咱們就別過去了。出事兒了不好辦?！?/br>
    嚴虹緊著點頭：“嗯嗯，沒有沒有。你看你那樣咱倆誰是婦產科大夫啊。我就想著一次都搞好了，省得以后麻煩的?！?/br>
    “好吧，我也給自己家窗戶裝上欄桿，晚上開窗睡覺也安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