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圓針, 四號線?！痹谥x遜的中彎下去之后，李敏看清術野里出血之處。立即順著中彎的指示，在中彎處縫了兩針大十字交叉。

    “小彎?！崩蠲粼谥x遜松中彎的同時，用小彎鉗夾住中彎那片肝被膜中、肝組織里潛行的血管, 接著頭也不抬地要：“1號鉗帶線?！?/br>
    謝遜伸手接過鉗帶線先做了結扎，“再縫一道。小圓針1號線?！?/br>
    李敏趕緊用小彎虛含才結扎處。

    謝遜跟著在結扎的血管下方3毫米處做了一道縫扎。

    然后李敏與謝遜一起動手，將方才曠置的那兩條4號線同時打結。姜麻看術野清爽了很多, 深出了一口氣。

    趕緊報道：“血壓78/50?；痉€當住了。老謝，800全血灌進去啦?！?/br>
    處理了這個出血的肝臟血管，謝遜抬頭長出一口氣, 幸好李敏能知道自己下一步想做什么。這要是金大夫在這里，自己這一會兒不被累死、也可能要氣死在這兒了。

    “師妹, 來普外怎么樣？”謝遜要了一塊濕紗布擦手，撲棱掉沾手的絲線。

    “你不是要過來了？”李敏低頭鉗夾出血點, 指引實習生放吸引器：“把吸引器頭交給護士沖洗一下。往我這邊一點兒拉鉤?！?/br>
    謝遜的手上動作的比李敏還快……

    器械護士喊道：“只剩一把小彎了，你們臺上掛了太多了?！?/br>
    謝遜和李敏充耳不聞。

    器械護士忍不住又喊了一遍：“沒有小彎了。你們趕緊卸下來幾把?！?/br>
    “這塊處理完了就給你。中彎?！睕]有小彎, 李敏只好用中彎替代腹壁上夾著的小彎。

    “和我換一下唄, 咱們夜班還可以是一個組啊。把小彎給我?！敝x遜把李敏換下來的小彎立即要走。

    李敏笑笑：“師兄抬舉我啦?？晌艺f了不算，我老師陳院長有安排的。大圓針，4號線，預備多幾個?！?/br>
    “你們師兄師妹的情誼深厚啊。這是想每周約會一夜啊?！焙唵蔚墓ぷ靼才? 被姜麻說的立即變了顏色。

    “大紗布?！敝x遜縫合幾針后, 要了紗布暫時覆蓋在肝臟創面上。

    李敏跟上：“腹膜保護巾。巾鉗子?！狈浅r期有些手術順序就顧不得了, 但是暫時止住血了, 后續還是要把這些補上。

    上了腹膜保護巾，之前掛在腹膜上的小彎、皮下和皮膚出血點的小彎，隨著謝遜和李敏結扎了出血點，一把把地被卸下來扔回給護士。

    “卵圓鉗子，春麗，給巡臺王姐，王姐你幫我擰姜麻倆下?！崩蠲舻钩隹辗愿榔餍底o士。

    拿起卵圓鉗子都要給李敏的護士就是一愣。巡臺護士笑著道：“不用你們臺上那把，我用剛才消毒的那個就行?！?/br>
    姜麻立即討饒：“惹不起你們，姑奶奶們。咱們君子動手不動口?！?/br>
    “該擰?！敝x遜叫道：“你以為我師妹好惹啊。她不說話我都想要卵圓鉗子了?！?/br>
    “你要卵圓鉗子有什么稀罕的。我知道你怕回家被蘇穎罰?！?/br>
    春麗笑著提醒姜麻：“王姐到你身后了?！?/br>
    “哎呦，我的媽啊?！苯榭鋸埖貞K叫一聲：“最狠婦人心啊?！?/br>
    “尿量多少？”李敏見姜麻受了懲罰見好就收。

    巡臺護士蹲到李敏的膝邊看手術臺下掛著的尿袋。

    “不到350ml?！?/br>
    “測個尿比重?！敝x遜發話：“加壓輸血。姜麻，你那邊液體再給快點兒。血壓？”

    “90/56。一共進去2000液體了?！?/br>
    “吸引罐里的液體是多少？”

    巡臺護士又跑過去看：“2900，將近3000了?！?/br>
    “加壓輸血?！?/br>
    謝遜大多數的時候是走冷傲路線的，今兒個被氣得罵人也是很少見的事兒。多少是因為那個女生是他帶的學生，幫不上忙不說，還不如李敏的那個學生有眼力見。說一句還哭上了。他決定明天把人還給梁主任去。

    *

    手術間的門被推開一個縫。

    “王姐，你們這間的血?！?/br>
    王姐跑出去接過來，核對名字后扔給姜麻一袋。姜麻只好認命地把全血夾在腋窩下，嘴里嘟囔道：“趕緊進加溫輸血器吧。每次輸血都要我來加溫。我這邊的胳膊已經凍得麻木了?！?/br>
    王姐笑著不搭理他，她自己的手心里還捂著400ml的血呢。

    “加溫輸血器不得花錢？反正得給你發工資，閑著你干嘛？”

    “老謝，沒我你能穩當地做手術不？”

    “沒你還有周主任啊。周主任一樣給血袋加溫?！?/br>
    “那是，周主任都是把血袋放肚皮上的?！?/br>
    “可別提放肚皮上了。周主任年輕那時候還行，你們現在讓他放一會兒試試，不等血袋掛上，他就得拉肚子。早冰出來毛病了?！?/br>
    這一屋子的人，數姜麻的年齡最大，他這樣的“見多識廣”，連巡臺護士王姐都不知道這事兒。

    “怪不得周主任現在只喝燙嘴的熱水。我還奇怪大熱天的，怎么要喝那么熱的水呢?！?/br>
    秦處長換了洗手服，戴了帽子口罩進來問：“謝主任，你們這臺怎樣了？”

    “肝臟出血止住了、處理好了，現在做腹腔檢查，如果其它地方沒有活動出血，我們就關腹了?！?/br>
    秦處長站在那里等了一會兒又問：“如何？”

    謝遜很奇怪地看著他說：“再等三分鐘，我把腹腔沖洗一遍的?！?/br>
    ……

    轟隆隆的吸引器吵得秦處長皺眉，但他想想還是把要捂耳朵的雙手放下來。

    “行啦，給我硅膠管，下好引流就關腹。尖刀?！?/br>
    謝遜比量一下引流管的位置，在腹壁上另外戳了一個口子，將引流管拽出去。李敏將西瓜刀捅出來的傷口修剪處理。

    “給我預備一個引流管?！崩蠲糸_始縫合腹膜了，這個引流管是走切口這邊的。

    “秦處長，你有什么事兒？”謝遜看秦處長圍著手術臺不走，奇怪之余就開口問。

    “李主任他們那邊需要人，你看看是你去還是小李過去？”

    “師妹你過去吧。你跟著倆主任沒少上胸科的手術?！?/br>
    “行，我過去。路凱文，你留在這里和謝主任關腹?！崩蠲魬艘宦?，轉身就下臺。以李主任和石主任的能耐，要是實習生多少能夠幫上一點兒手，不會過來要人的。

    *

    今天不僅謝遜生氣，連一向以和藹示人的石主任火氣也大。但他總算記得這些學生是醫學院的“佼佼者”，也是該他帶教的學生，才沒有把人攆出手術室。原因同樣：幫不上手還添亂。

    “李主任、石主任?！崩蠲粼俅闻菔趾髶Q了手術袍戴手套。

    “那個巡臺護士，去把李大夫的腳凳找來?！?/br>
    他們這臺的患者的胃被西瓜刀捅穿了，傷口太大只能做胃大部切除了；還有部分腸管得切除；然后還要修補剛才只做了簡單止血的、被捅破的肺臟、胸膜和膈肌。

    李主任伸伸腰說：“老石，換小李來做吧，你也歇會兒，”

    “行啊?！笔魅螞]謙讓地下臺休息去了。能休息一會兒沒必要逞強，也能借著休息平靜一下激蕩的情緒。反正患者現在也沒生命危象了。

    李敏接過石主任的位置和李主任做腸管吻合。才吻合完一段腸管，李主任下去休息、換了石主任上來時，謝遜走了進來。

    “李主任、石主任，我們那邊的做完了，要不要我來替換你們休息下？”

    “李大夫，你下來，換謝主任?！崩钪魅伍_口，李敏立即下臺。

    石主任和剛才的李主任一樣，放手讓謝主任做腸管吻合。

    “還是年輕好啊。你們看謝主任這一針一線縫的多標準?！笔魅伪M撿好聽話說。

    “石主任，你就是想夸我也找點兒高難度的地方。腸管吻合成這樣，我師妹也能做到?！?/br>
    “我說李大夫怎么也年輕有為呢，原來和你師出同門啊?！?/br>
    “你去陳院長那邊看看，看看做的怎樣了?！崩钪魅涡χ_口把實習生攆去陳院長那邊的手術間，然后說石主任：“老石，你是緩過來這口氣啦。我和你說千萬不能著急生氣，生氣也沒用的?！?/br>
    “那實習生怎么了？”謝遜問。

    “剛才拉鉤太用力了，不然咱們還能少切除一段腸管。幸好沒讓他拉肝兒?！?/br>
    李敏駭然。

    謝遜找到了同情者，一邊加快速度一邊說：“剛才我們那臺有個女生也是的，擋了我拿器械，說一句還哭。氣得我直接把人攆出去了。明兒個讓梁主任帶去，我可沒耐心哄小姑娘。哼，不是當外科大夫的材料，上臺還不夠礙事的?！?/br>
    李主任和李敏歇了一會兒就回到臺上，四個人分成兩組，很快把腹部的創傷處理完畢。

    謝遜下臺，配合麻醉師在石主任的指揮下給患者擺體位。

    “李大夫，你的踏腳凳?！毖才_護士把李敏的踏腳凳搬來。

    “我站哪面？”李敏問李主任。

    “你站石主任對面。剩下你倆做就可以了。小謝，咱倆去看看老陳、老梁那臺?！?/br>
    李敏跟著石主任把破裂的肺臟、膈肌等修補了，下了胸腔閉式引流，還下了膠管引流，這臺手術就算結束了。

    “石主任，你看術后醫囑這樣行嗎？”

    石主任和守著患者的麻醉大夫聊天，李敏趴在麻醉的小桌上把術后的常規醫囑下了。

    “可以，就這樣吧。術后記錄我來寫?！?/br>
    “嗯?！?/br>
    這個手術李敏只參與了一點兒，自然得石主任寫了。

    秦處長游魂般地進了這個手術間，見手術都完成了，笑著拍拍石主任的肩膀：“老石，消氣啦？實習生不懂事兒，可你不能把自己氣個好歹的啊?！?/br>
    石主任嘆息一聲：“我知道你把李大夫叫過來就是因為這個。算啦，回頭我去和醫學院的帶隊老師說，比你們誰去說都好?！?/br>
    秦處長朝石主任一抱拳：“那就拜托了?！?/br>
    “陳院長和梁主任那邊怎么樣了？”

    “他們那邊不大好，聽說腎臟還破了一點兒。我才過去時，陳院長和梁主任在修補腎臟呢?；颊吒骨晃廴镜暮車乐?，缺血的腸管得都切除了?！?/br>
    “唉，這是何苦來的呢！這下賣多少西瓜能夠手術費啊?！?/br>
    “石主任，還要麻煩你把手術記錄寫詳細些，派出所的人在醫務處等著呢?！?/br>
    “行啊。咱們一起來過床，回去病房我就寫?！?/br>
    “石主任，今晚虧得你在醫院了，不然這患者還真就不好辦?！?/br>
    “我不在也沒關系的，打個電話讓1樓的值班人員喊一聲，單身宿舍也不遠。不過秦處長，等我們搬去新樓了，聽說新樓還沒有報裝電話的安排，那就很麻煩了?！?/br>
    “唔，石主任，你這提醒好，我回頭讓院辦再與電信局聯系一下，看怎么把這事兒處理好，畢竟你們那單元住的主任多，外科大夫也多?！?/br>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我看那腳手架都拆完了，房子什么時候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