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交班后, 楊大夫揪著王大夫問：“怎么大家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

    劉大夫下夜班，他默默地掛上白大衣，沉著臉離開了辦公室。

    “小劉也這么奇怪。我不過是一天下午休息，怎么你們都怪怪的, 發生什么事兒了？”

    “我昨兒下午也沒來上班?！蓖醮蠓驈娮枣傡o，這么多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一定是自己離婚的事情給科里的人知道了。

    m的, 離婚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嗎？別人捂著遮著還來不及, 她就等不及地告知創傷外科了。難道那女人真是要趕盡殺絕, 一點兒活路都不給自己留了？

    楊大夫這人不傻, 他猜到事情與王大夫有關, 但見劉大夫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就走了，直接想到事情一定還與劉大夫有關。但早會后要趕緊更改醫囑、然后帶患者去手術室的，他遂放在與自己無關的事兒, 去忙該干的了。

    *

    李敏今天要跟著梁主任做那臺直腸癌的手術。在這個大手術之前還要先跟李主任上一臺甲狀腺（腺瘤）部分切除術。這樣的手術安排，也是很常見的。唯一的不好就是午飯又得推到下午去了。至于幾點能吃上午飯，要看直腸癌做的順利與否了。

    李主任在刷手的時候, 就把甲狀腺解剖仔細考問了李敏一遍, 然后又詳細交代她手術中的要點，最后上臺的時候，把術者的位置直接給了李敏。

    “你做，我給你看著?！?/br>
    經過那例巨大室管膜瘤手術, 李主任問過陳文強上次帶李敏做二次甲狀腺大部切除術的情景, 所以他是放心也放手讓李敏去做主刀。很多時候外科小大夫就是缺少手術的機會, 才導致很多低年資的住院醫，不能承擔二級手術。

    在李主任看來，經過外科實習的正規本科畢業生，進入外科工作以后，只要上級醫師認可了他的基本cao作技能、解剖過關，直接做二級手術是完全可以的。

    什么低年資住院醫和高年資的區別，除了個人的努力、再就是靠上級醫師提供機會了。而現在這個甲狀腺腺瘤的手術，恰好屬于李敏翹翹腳可以主刀的手術。

    梁主任搬了一個腳凳站在李敏的身后，完整地觀看了全部的手術過程。等李敏皮下縫合的最后一針固定在橡皮疙瘩上。他開口對李主任說話了。

    “老李，我說她行她就行，沒錯吧？”

    “唔，你說的沒錯。小李這手術做的比我自己做還仔細，做多幾例就能快起來了?！崩钪魅蔚脑捠前参炕颊叩?。

    梁主任得到李主任的肯定，像小孩子一樣挺得意地笑。他伸手幫著用膠布固定切口敷料，抬頭問李主任：“老李，連臺的直腸癌手術，老陳問你上不上？”

    “不上。明兒要做那個食管癌呢。謝遜他們今天也是手術日，他倒不出空兒去看肝破裂那個術后的。我今兒個回科里看家。你們仨做直腸癌足夠了?！?/br>
    “隨便你了。我可把你寫成一助了?！?/br>
    “嘿嘿，”李主任笑笑摘了手套，在梁主任的幫助下脫手術袍?！澳忝總€手術都寫我是一助都沒問題，多分我幾個手術費我高興著吶?！?/br>
    “小李，三助可沒幾個手術費啊?！?/br>
    李敏聽梁主任喊她，抱著一大堆手術單子回頭，及至聽到的是這樣的話，立即回頭當自己沒聽見梁主任說什么。

    “老梁啊，好好地你來挑撥我和小李的關系，我看你這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我們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你這點兒小伎倆沒用的?！崩钪魅伟咽中g袍往屋角一扔，換回來巡臺護士的尖叫。梁主任莫可奈何地搖搖頭。

    “你叫也沒用，他這是幾十年的老習慣了。你有叫的功夫幫他把手術袍丟桶里去。來，過床了，讓李主任把患者帶回去?！?/br>
    *

    這個患者由巡臺護士推出去，交給換好衣服的李主任帶回創傷外科。那邊陳文強已經帶著直腸癌的患者過來了?；颊呔褪枪澢袄蠲艚o她做肛診的胖老太太。只短短幾天的功夫，她臉頰上的rou就下去了不老少。她見了李敏就要從平車上坐起來，嚇得李敏趕緊制止她。

    “別動?！崩蠲羯锨胺鲎≤囎??！八は聛聿皇囚[著玩的?！?/br>
    “李大夫，我這手術你也上臺吧？”患者的焦急溢于言表。

    “上臺。消毒全是我做。等關鍵部位了是梁主任和陳院長才來做。你放心，他們看不著你露出身體的?！?/br>
    “那就好、那就好?！崩咸?安心地躺回去了。

    巡臺護士笑著朝李敏夾眼，不露身體怎么做手術？李敏哄死人不償命呢。

    李敏知道她笑的是什么，“她不過是求一個心里安慰罷了。能照顧到就照顧一點兒唄?！?/br>
    這臺手術術前已經早做了討論，由于患者強烈要求保留肛/門、恰好腫瘤距離肛/門的距離在7厘米處，也符合選擇保留肛/門的條件，為此，梁主任還帶著李敏與老太太認真地談了一次話。老太太堅定地表示：“人工肛/門？那我不手術啦。我出院！我回家天天吃rou去，能活幾天算幾天?！?/br>
    遇上這樣有堅持的、把自己的追求和眼前的生活質量看得比生存長度更重要的患者，做大夫的就只能盡力滿足她了。所以術前就定下了保留肛/門括約肌的結腸肛管吻合術術式。

    梁主任出面，周主任安排劉主任給患者做全麻。

    李敏在巡臺護士的幫助下，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給患者擺好膀胱截石位。再度洗手后，端著彎盤、靠墻站著等劉主任的指令。劉主任一邊往輸液壺里加藥一邊說：“狡性孩子多吃奶，可是一點兒也不錯的。你看這偏不要男大夫的，連麻醉我都沒帶新人進來。師妹，你可以消毒了?！?/br>
    李敏端著已經沾滿碘伏的三個大紗布棉團彎盤上前開始消毒。劉主任笑瞇瞇地調整手術臺的傾斜角度，使得手術臺成頭低足高的位置，然后俯在麻醉桌做記錄。

    *

    “師妹，你mama昨天來了？”

    “是。過來看看我?！?/br>
    “聽說后天你帶他回家？你mama要求的？”

    “是?！崩蠲麸w了劉主任一眼?！跋屡_了再說?！?/br>
    “好好，不說了?！?/br>
    這個腹部的消毒和正常的腹部手術一樣，但是會□□消毒就比平時的腹部手術要求嚴格了。李敏還要用洗必泰進行全□□的消毒，并且要在宮頸處留下指示物，因為術前的b超和腹部ct、婦科會診，都顯示zigong后壁有被腫瘤侵蝕，這次手術還要行zigong次全切除的。

    足夠的會□□無菌保護單，重新更換導尿管，李敏一絲不茍地認真完成了，梁主任才放心去刷手。

    陳文強先帶著李敏先上臺，倆人一右一左。陳文強在患者臍上10厘米處用小彎夾了一下，然后用大圓刀背尖從肚臍左邊相繞，一直到恥骨聯合的上方，劃出一條白線給李敏。

    “一會兒按著這個來?！?/br>
    “洗手?！毙禧愡汉纫宦?，叫住準備戴了手套要上臺的梁主任，陳文強和李敏也趕緊又下臺過去洗手。

    “我說你們仨都做了多少次手術了，還沒洗手就準備開了，??？”小姑娘即便裝兇，細聲細語的也不討人嫌。

    梁大夫笑嘻嘻地說：“咱們就非得等你吆喝吶?！?/br>
    “是啊，你這老頭就等著小姑娘招呼你呢?！?/br>
    “你不也是小姑娘招呼一句，就樂得找不著北了?！?/br>
    李敏充耳不聞他倆和徐麗的斗嘴，拿著手術刀問劉主任：“可以了嗎？”

    “可以?！?/br>
    梁主任和陳文強立即用紗布去幫李敏繃緊患者的腹部皮膚。李敏握著手術刀，按著陳文強劃下的白線、在陳梁倆人用紗布繃緊的皮膚間，一次劃開皮膚的全層。

    “小彎?！?/br>
    “電刀?！?/br>
    “用電凝?！?/br>
    “1號線，線剪?！?/br>
    三人立即開始忙乎起來。當李敏切開皮下脂肪后，發現這患者大概是由于營養狀態比較好，毛細血管網內的血流非常豐富，于是小的滲血她干脆就用了電刀，只有小的動脈血管才用1號線結扎，以加快手術速度。逐層直達恥骨聯合到腹膜，前面這些層都由李敏來打開。

    梁主任打結、陳院長剪線。

    “小李這開腹是越來越熟練了?！?/br>
    “你教的好?！标愇膹姾币姷嘏趿肆褐魅我淮?。

    梁主任愣了一下，才得意地說：“那是。自然是我教的好。不過你這么說，是不是有什么別的企圖？”

    “有啥？誰不是從普外練起來的?！?/br>
    梁主任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你和老李說的那事兒落實了？”

    “落實一半了，剩下的要院辦秦主任去做了?！?/br>
    “行啊，你老小子蔫蔫的干事到麻利。老李這輩子教出你這個好學生，是得大濟了?！?/br>
    “你也一樣，有機會你也不會含糊的?！?/br>
    “ 我怎么總覺得你今兒個不對勁呢。來啊，膀胱內注水?！?/br>
    “500ml夠了不？”

    “夠了?！绷褐魅温殉溆陌螂淄峦埔?，“放水，慢點放。對啦，就是這個速度。腹膜保護巾?！?/br>
    兩塊擰濕的大紗布墊扔到手術臺上，李敏和陳文強將切開的腹膜止血后夾上紗布墊左右反折。

    “還不錯啊，沒看到有腹水。洗手?！绷褐魅螠蕚涮讲楦骨涣?，這回洗手不用器械護士喊他了。

    “肝臟沒摸到轉移?！绷褐魅我贿吙匆贿吤?，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大網膜無轉移結節，胰腺、脾、胃都沒事兒?！?/br>
    “再給我一點兒水洗手。這手套的質量真不怎么地。給我換個新手套來。這么大的手術，連副新手套都舍不得給我用，徐麗啊，李親親那里我可要告狀了?！?/br>
    徐麗抿嘴笑：“這兒有一副新8號你不拿，偏去帶那副舊的。你愛找誰告狀就找誰去?！?/br>
    梁主任不以為忤，換了手套又上臺，嘴里嘟囔著：“胖人就是一肚子的油。摸哪兒都膩乎乎的?！?/br>
    陳文強早把李敏招呼去對面站著了，聽他這么嘟囔就說：“你趕緊探查，免得術后并發癥多。小李，給你梁主任提醒下都有什么并發癥?！?/br>
    李敏知道這是又來考自己了。

    “首先是膀胱截石位容易出現腓總神經損傷、下肢深靜脈血栓，還有小腿筋膜腔高壓綜合征。手術的時間越長，發生這些并發癥的可能性越高?！?/br>
    “聽著了吧，老梁，趕緊抓緊時間干活。油膩膩的算什么，沒沾到結腸和直腸，不會帶過去腫瘤細胞就可以?！?/br>
    “老陳啊，你沒注意到小李今天把這患者的小腿抬高了嗎？”

    巡臺護士接話道：“你們科就是啰嗦，人家普外那邊做直腸癌擺體位，都沒像你們要求這么多?！?/br>
    “這你就不懂了。你們女孩子平時就細心，這么大的手術還不得給患者擺個最漂亮的姿勢啊。小李，給她講講這姿勢漂亮好在哪兒?！?/br>
    “抬高小腿為水平位，可以避免和降低腓總神經受壓而損傷，也可以減少腘窩處直接承受到的壓力，從而改善小腿的靜脈血液回流，降低血管內的壓力，防止血管內出現的內皮損傷導致血栓形成，進而減少小腿筋膜腔高壓綜合征的發生幾率?！?/br>
    “看著了吧，咱們一個抬高小腿就避免了這么多的術后并發癥。這才是外科要女大夫的真正用意。普外那些大老爺們光想著切除腫瘤，這些術后并發癥也是要命的?！?/br>
    “有用沒有啊，李大夫？”

    “理論上是有用的，實際效果要看術后。能不能推廣，得做兩種截石位術后并發癥的統計?！?/br>
    梁主任一邊參與問答一邊做腹部探查，最后又換了一副手套說：“我就說患者不會照書生病的。你們看看吧，她這直腸癌就侵犯了zigong側后壁了。m的，這怎么過去的呢？”

    “zigong后位？zigong下垂？抑或是喜歡憋尿？”

    “別扯淡了。好在這一塊的大血管都沒事兒。神經叢也沒被侵犯。老陳，你看咱們這樣如何：把腫瘤下4厘米范圍的腸管全部切除，再做一個zigong次全切，掃蕩一下盆腔的淋巴結，吻合、收工。成不？”

    “我看可以。小李你看呢？”

    “我？”李敏笑笑：“按梁主任的意思來了?！?/br>
    “看，小李都同意你了，趕緊的自動拉鉤，大紗布墊，紗布帶?！?/br>
    李敏看著梁主任和陳文強cao作，向巡臺護士要“5-fu 250mg兩支?！?/br>
    “準備好了?！?/br>
    梁主任伸手，徐麗將注射器交給他。梁主任找到腸系膜下靜脈注射一支，又向直腸腔下段注射一支。

    游離乙狀結腸很順利。李敏提著兩根游離出來的輸尿管，看著梁主任和陳文強游離并顯露出腸系膜下動脈的根部。

    “這一個就是乙狀結腸動脈的終末支，咱們在這下面結扎切斷直腸上動脈、然后是腸系膜下靜脈。有幾種不同的方法結扎，小李自己術后去背?！?/br>
    “是?！睅追N不同方法李敏已經背熟了，她明白自己現在重要的是去看，去記住梁主任的cao作和實習時見到的不同處，然后有空再慢慢琢磨了。

    掃清左右髂總動脈前的脂肪淋巴組織后，陳文強建議道：“先切了zigong附件吧?！?/br>
    “也行。反正這一塊必須要都切除的。小李，做過zigong次全切沒？”

    “做過二助?！?/br>
    陳文強往邊上一退，“這回給你做一助。那個小劉劉主任，把你的圓凳借我坐一會兒?！?/br>
    劉主任立即把自己的圓凳推過去?！白?，隨便坐，坐到手術結束都沒事兒?！?/br>
    “想幫你師妹搶臺??？”

    “我師妹還用我幫啊，你都主動讓出來了?！笔中g順利，患者麻醉后也很平穩，劉主任有心情與陳文強閑聊?！澳銈冏鰖igong次全切，不要婦科上臺？”

    “要她們干什么？咱們老梁這些手術全能拿下來。他啊，除了不能生孩子，就沒他不會的?！?/br>
    “但我能接生啊。給兩根導尿管?！?/br>
    梁主任的動作很快，李敏只能跟著他的方向往下追。膀胱很快被推開，縫扎、斷離zigong圓韌、沿著zigong兩側剪開闊韌帶后葉就到了zigong峽部，處理好zigong的動靜脈、卵巢懸韌帶，梁主任就要上中彎止血鉗了。

    “我從這面，你從對側上?！?/br>
    陳文強站回到到原位，盯著李敏手里的中彎，眼看著那把中彎到了合適的位置，才又退了回去坐下。

    “尖刀，大紗布墊?！?/br>
    李敏用紗布墊把兩把中彎下被游離出來、將要離斷的組織包裹好，示意梁主任可以動刀了。

    “石碳酸，腸線?！?/br>
    巡臺護士用不銹鋼盆接走李敏紗布包裹的zigong附件，梁主任飛快地將zigong殘端包埋，陳文強站回到原位。

    “老梁，你要不要歇會兒？”

    “不用。病歷里夾了病理申請單，把剛才的zigong附件送去做病理?！?/br>
    “好?！毖才_護士答應了一聲，接過劉主任遞過來的病理單，“看你們外科做zigong切除就是爽，這才多一會兒就切完了?！?/br>
    “那是。咱們老梁可是普外的大拿?！?/br>
    李敏往側邊退讓，看著陳文強和梁主任倆人按照全直腸系膜切除術tme原則游離直腸系膜到腫瘤下端超過4厘米停住了。

    梁主任抬起頭說：“也就能到這里了?！?/br>
    “那就到這里吧。尖刀，腸鉗，直角鉗子。準備新潔爾滅灌洗?！?/br>
    乙狀結腸被離斷，一盆接一盆的新潔爾滅液從乙狀結腸殘端向直腸那邊灌。

    “老陳，你看小李這腸道準備的挺不錯的啊?！?/br>
    “唔，是不錯?！?/br>
    “這患者配合。住院以后讓吃什么吃什么。昨天晚上還加做了兩次灌腸?！?/br>
    “難怪呢。換生理鹽水。尖刀?！?/br>
    再次沖洗直腸后，梁主任直接把手里的不銹鋼盆墊到要切下來的那些組織下面，將直腸遠端離斷。

    “送去做病理吧?！?/br>
    巡臺護士接了標本離去。

    *

    梁主任在腹前擦擦手，“老陳，你來吻合？小劉，把你的凳子給我歇歇腳?！?/br>
    梁主任退下去了，李敏轉了一圈站去梁主任的位置配合做吻合。能走這么一圈真好，兩條腿都要站麻木了。

    “圓針1號線?！标愇膹娫诮Y腸直腸兩側各縫合一針，將線結打在腸壁內側，然后他一手提著一個，“小李，先縫合后壁，做全層縫合?！?/br>
    梁主任站起來看了李敏縫合幾針后又坐回去，“老陳啊，讓你做縫合你交給小李做，你說你拿著二助的錢卻干著一助的活，欺負小李這個三助，你好意思嗎？”

    “是不好意思。要不你來提溜著?！?/br>
    李敏把前后壁都做了全層縫合后，再換0號線做漿肌層間斷縫合一周。

    “老梁，過來檢查一下?！?/br>
    “行啊?！绷褐魅握酒饋硪松睇}水灌滿腹腔，“打氣?！?/br>
    巡臺護士趕緊上去忙乎，等了一會兒，不見氣泡從腹腔冒出來。

    “行啦?？梢粤?。吸引器。沖洗。準備5-fu鹽水沖洗?！?/br>
    幾遍生理鹽水沖洗后，梁主任開始指導李敏逐層縫合，而陳文強直接下臺去下醫囑去了。

    “梁主任，你和陳院長這手術做的可舒服啊，倆人來回休息?！眲⒅魅纬珠_玩笑。

    “那是啊。不然李主任怎么不來呢。他怕我們倆都跑了留他和小李收尾。給我個硅膠引流管?！?/br>
    陳文強卻說：“上仨、上四個也是兩個人cao作倆個人拉鉤。咱們這臺手術定下了只從腹部做，有自動拉鉤，這樣最合適了?！?/br>
    “累不累，小李？” 梁主任一邊看著李敏縫合，一邊將硅膠管剪短，放置到盆腔，從左下腹另鉆孔引出。

    “累。腿都木了?！崩蠲魧嵲拰嵳f。

    “咱們這臺手術算是好做的，哪那都順當。那年做的那臺直腸癌，老陳記得多久不？”

    陳文強頭也不抬地說：“八個半小時。我都想給自己下個尿管了?！?/br>
    除了年齡偏大的巡臺護士吃噠了倆老頭一句，別人全當沒聽見。

    ……

    “老陳，過來幫忙了?！?/br>
    器械臺移走，三四個人一起把患者的雙小腿從截石位移動到恢復的手術臺上。六個人一起動手才把胖老太太抬回到平車上。

    梁主任捂著后腰說：“再來幾個這樣的，我非得腰脫了不可?！?/br>
    陳文強把下完醫囑的病歷本塞到患者的腦袋下說：“小劉送患者把這個交給護士，我們沖沖澡再回去?！?/br>
    徐麗就問道：“陳院長，這都兩點了，有沒有飯??？”

    “讓你劉主任問家屬了?！?/br>
    李敏趕緊說：“術前家屬說在四海酒家定了中午飯，我點了你們愛吃的。要不我出去問問有變化沒？”

    劉主任就說：“師妹洗澡去吧，我問一句好了?！?/br>
    *

    這天的工作日記上，李敏記了這樣幾句話：梁主任和陳院長的手術既遵循了教科書的基本原則，又有隨機應變的靈活，像胰體尾部腫瘤的左翻，像今天手術步驟的更改。手術器械的使用也如此。

    陳文強在顱腦手術舍棄剝離子等喜歡用文氏鉗，普外謝遜在組織分離中手術刀的使用……

    在規范的實習中，這樣是要被老師禁止和訓斥的。

    但在實際工作中、在以后的歲月里，隨著李敏與其他科大夫接觸的增多，她更加認識到不管是什么學歷出身，那些獨樹一幟、各領風sao的各科主任，他們每個人的工作方法和為人都有獨到的特點。

    ——鮮有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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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看肝移植手術，晚上7點半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