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于顧言之的真正蘇醒，表現的最激動最高興的就是顧老爺子了。

    他輕輕撫摸著顧言之的頭發，臉上再也沒有平日里的強勢，眼眶發紅，就跟普通的老人家一樣。

    “好孩子，你受苦了?！?/br>
    顧言之眼睛微紅，神情動容，顯然也是情緒相當激動。

    “爺……爺爺……對不起，讓你……讓你擔心……擔心了……”他說話還不是很流暢，但是比起剛開始時已經好上許多。

    顧志維慈愛的拍拍他的手?！吧岛⒆?，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br>
    顧志維這個人，一生起起落落，經歷過多少生死離別，甚至在年輕時也曾經幾次陷于危險之中，他都沒有放在心上。

    前半生跌宕起伏，后半生叱咤風云，這樣的人身邊注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

    顧志維前后一共有過三任正房太太，但是只有第一任太太生下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兒子顧孟冬一生紈绔，這輩子最大成就是跟齊家女兒結婚，然后生下了顧言之。

    顧志維是真心疼顧言之。

    哪怕后來顧孟冬又給他“額外”添了一個孫子和孫女，他還有一個外孫子，但是他最喜歡，最看重，真正從小放在自己身邊費盡心血教養長大的，只有顧言之。

    整個顧家，只有顧言之可以叫顧志維“爺爺”，顧洛作為跟顧言之同父異母的兄弟，盡管同樣是顧孟冬的兒子，同樣流著顧家的血，卻只被允許叫“老爺子”。

    顧志維的偏心由此可見。

    因此當得知顧言之蘇醒，顧志維是真的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眼睛里淚花閃動，心里頭又是欣喜欣慰，又是心疼后怕。

    “好孩子，你再休息一下，讓醫生給你好好檢查檢查?！?/br>
    “是啊，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們就在這里，爸爸明天也會趕過來，你放心吧?！鳖櫬逶谝贿呩j釀了半天情緒，終于成功憋紅了眼睛。他兄弟情深的蹲下身想去握住顧言之的手，結果顧言之手腕輕輕一動，明確表達了不樂意。

    顧洛手都伸出去了，正尷尬著時又聽到顧言之問道：“她……她是……是誰？”

    顧洛以為這句話是在問他，聽說植物人從長期昏迷中蘇醒后會出現部分失憶癥狀，他剛想開口說我是你親弟弟，就看到顧言之的眼神根本沒有放在他身上。

    順著顧言之的目光看過去，蘇云卿正站在眾人身后，沉默的和顧言之對視。

    顧志維當然也看到了，他慈祥的沖蘇云卿招招手讓她過來站在自己身邊，然后對顧言之說道：“這位是蘇家丫頭，叫云卿。這段日子多虧她照顧你。等過兩天你好些了。你們再好好認識認識，現在不著急?！?/br>
    顧志維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蘇云卿的真正身份，蘇云卿也沒有解釋，只是在顧言之又看過來時低下頭蹲身一福。

    “云卿見過顧公子，公子大福?！?/br>
    顧言之心中覺得有些怪異，但是并不是因為蘇云卿異于常的舉止，而是一種直覺。

    但是他此時剛剛清醒沒多久，腦子跟身體一樣正處于最糟糕的狀態，所以也沒有多想，只是在心底默默重復了一遍“云卿”這個名字，又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之后，才重新閉上眼睛。

      

    以林教授為首的專家醫生們正忙碌的給顧言之做身體檢查，最后出來的結果讓人欣喜。

    一般來說，會出現植物人都是因為大腦受到了非常嚴重的腦損害，而三個月未清醒者就可以確定為持續植物狀態。

    即便是萬幸真的蘇醒，也只是意識的恢復，像是語言，行動，認知等神經功能都需要較長時間來康復，而且幾乎無法恢復到正常人狀態。

    也就是說，不論如何，都將會有一定程度的神經功能障礙。（注1）

    但是顧言之的情況讓醫生們感到了震驚。

    除了不可避免的肌rou萎縮和一定程度的相關肢體活動障礙之外，他的情況良好的簡直不像是昏迷了三年的人。

    “這簡直是奇跡?！绷纸淌谠诟欀揪S和蘇云卿解釋時，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震驚?！拔覐尼t快四十年了，治療，接手過很多例持續植物狀態病人，像顧少這樣昏迷幾年后蘇醒的案例也有，可是從來沒有哪個病人跟他的情況一樣，我敢說就算是在世界范圍內也沒有過這種案例，這簡直是醫學奇跡！”

    蘇云卿聽的很認真，雖然她很多詞都聽不懂，但是不妨礙她從顧老爺子和林教授的表情中理解整句話。

    意思就是，顧言之現在的情況很不錯，好到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和想象。

    蘇云卿按住胸口，安心的嘆了口氣。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是……太好了。

    等跟打了雞血一樣的林教授走了之后，顧志維突然對蘇云卿說道：“丫頭，你不要怪老頭子?！?/br>
    蘇云卿疑惑的看著他。

    “言之才剛剛蘇醒，現在要跟他解釋跟你的婚約有點太過復雜，還不是時候。不過你放心，當初我既然能下決心讓你們結婚，就斷然不會虧待你?！?/br>
    顧志維話說的含糊，但是蘇云卿聽懂了。

    她沉默了一會，突然朝著顧志維盈盈下拜。

    “云卿既然已經進了顧家的門，就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br>
    “除非，是夫君親口說不要云卿，要休了云卿，不然云卿絕不離開?！?/br>
    顧志維看著她，半晌嘆道：“你這孩子……何苦呢？”

    蘇云卿低著頭，沒有再回話。

    因為身處這個陌生世界的她，除了顧言之身邊，根本無處可去。

    或者，連這個唯一能讓她暫時安心的地方，也很快就要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