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我能看到他又長又密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形的小刷子。

    老天……

    以前的時候我怎么沒發現手冢的睫毛這么長??？

    可能是因為平日里他天天戴眼鏡的緣故吧。

    “隊長，你眼鏡上面有水霧，我幫你擦擦吧?！?/br>
    他看了我一眼，隨即摘下眼鏡，遞給我。

    沒有鏡片的遮擋，那狹長深邃的鳳眸望過來時，宛若星海，蘊藏著要人命的吸引力。

    其實手冢的眼睛很好看的，深棕色的瞳仁，弧度內斂外揚，眼尾處輕輕上挑。

    不知為何，摘下眼鏡的手冢國光突然低著頭看我的時候，我的心跳竟然在那一瞬間漏了半拍。

    隨即又很快恢復了正?！?/br>
    我沒多想，拿起眼鏡布認真又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拭。

    他嗓音淡淡的，“眼鏡布你也帶著？”

    “對啊，我這里急救箱、濕巾、衛生紙……該準備的我都準備了，以防不備之需?！?/br>
    原本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手里的眼鏡上，擦好了，抬頭將眼鏡給手冢，才發現他竟然一直在看我，眼底深處像是藏了點點笑意，雖淺，卻惑人。

    只是那笑意很快便收斂了起來，他戴上眼鏡，說了句：“謝了?！?/br>
    轉而要上場繼續比賽。

    “哎，等等——”我叫住他，大石秀一郎附身的我，又忍不住啰嗦起來：“隊長，我知道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竭盡全力，但是這一次能不能不要盡全力啊，你要是受傷了，青學就沒有隊長了，就如同群龍無首，你懂嗎？”

    他微微蹙眉，“無論輸贏如何，都要盡全力，這是對比賽起碼的尊重?！?/br>
    然后自顧自上場去了。

    我重重嘆了口氣、

    好吧，我就知道說不動他。

    *

    下一場，跡部景吾還是沒有使出那招恐怖的殺球：邁向破滅的圓舞曲。

    “經過前幾場的比賽，我發現你的手肘也許已經康復了?！臂E部景吾陰森森道，海藍色的眸子暗含洞察一切的精光。

    “手冢，你的零式短球十分完美，受傷的手肘是打不出那樣的短球的?！?/br>
    跡部景吾薄唇緩緩上揚，倏然陰冷一笑，“雖然你的手肘已經康復了，但是……你的肩膀呢？”

    “啪！”

    重重的一球，打向手冢左邊的位置。

    手冢國光沒有接到。

    這一切我都靜靜看在眼里，用力咬了下唇。

    所以，該來的，還是要來嗎？

    一陣風起，席卷著樹葉而落，兩個人的發絲被風吹拂得輕輕擺動，不同的是——

    其中一個，眼睛里閃爍著自信又危險的光芒。

    而另一個，面色沉穩，眸光駭然冷靜。

    我的一顆心早就揪成了一團。

    跡部景吾隨意撥弄著球拍網子，語氣狂妄，“手冢啊，像以往一樣，20分鐘就結束的比賽，對你來說或許算不了什么，但這次卻不一樣，你的肩膀能夠熬得過長時間的比賽嗎，我很期待呢……讓我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吧?！?/br>
    不得不承認，跡部景吾的確是有一雙能夠看透對方弱點的慧眼。

    對手冢國光而言，長時間的比賽就是他的致命傷，整個左臂連同左肩都會受到致命的損害。

    嚴重的話，后半生的網球生涯基本上就相當于報廢了。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兩個人都打得大汗淋漓，可是誰都不曾有任何的松懈。

    跡部景吾信誓旦旦，“手冢，你的肩膀最多只能承受一個小時，這場比賽，已經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下了?！?/br>
    手冢國光卻是依舊穩如山，每一個球幾乎都將跡部景吾逼進死角。

    兩個人不分高低……

    跡部景吾自以為手冢國光并不擅長打持久戰，可他又怎知，手冢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他，是青學的隊長，青學的支柱，為了青學的勝利不惜犧牲掉自己的左手，哪怕那只手臂就那么斷了，他怕是也會用另一只手臂繼續打下去。

    這種堅定的意念，這種動力，這種沉穩和篤重，這種強大的上進心和榮譽心……

    造就了手冢國光這個男人。

    無比強大，穩重如山，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

    “這一局，由青學獲勝，比數6比5?！?/br>
    裁判的尾音剛落，全場沸騰了——

    “手冢隊長領先了！厲害厲害！”

    “手冢真的是太棒了！”

    “椰絲！這一場手冢贏定了！”

    青學的大家都很激動，因為只要再進一球，青學就可以贏了。

    我卻怎么都開心不起來。

    相反，像是有無數的針尖在扎我的心臟，密密麻麻的針眼，疼痛遁入，痛得我呼吸都是喘的。

    我從未體會到這般刻骨銘心的心痛。

    不知為何，看到手冢國光近乎用命在打球，他整個人好似在發著光，光芒萬丈，無人能接近，也無人能比擬。

    這樣的一個手冢國光，讓我欽佩、崇敬，同時我的內心陡然升起一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

    我不知這是種什么樣的感情，當所有人都在為他即將取得的勝利而歡呼吶喊時，只有我知，此時此刻，他在承受著怎樣的劇痛和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折磨。

    他的肩膀，肯定痛得要命，這種常人根本無法去想象的劇痛，此刻他正承受著，而且一絲一毫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張棱角有致的臉，依舊面無表情，神色冷峻森嚴，恍若山間冰雪，只可遠觀，不可攀近。

    手冢國光啊……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最后一局，換場時手冢經過我身邊，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來，“隊長，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他腳步一頓，不過沒有看我，淡淡道：“我有分寸?！?/br>
    然后徑直朝對面走去。

    真的是氣死我了，他有什么分寸??？！他所謂的有分寸就是一直打，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不止是手冢國光，跡部景吾的體力也近乎到達了極限。

    此刻的跡部早已經沒有力氣調侃了，大汗淋漓，喘著粗氣，接球的速度比起之前慢了不少。

    我瞧著筋疲力盡的跡部景吾，心想一開始速戰速決多好，非得拖、拖、拖，打什么持久戰！這下好了吧，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