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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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刺激了?!绷忠《√m蘭,“快看看我流鼻血了沒?” 丁蘭蘭“我也是,嚇了我一大跳?!?/br> 一架長龍模樣的大型飛行法器從天而降,在兩個女孩面前的路面上停了下來。玄鐵制成的龍頭,裝飾了犄角,鬢發,巨大的鼻孔不斷冒著白煙。 長長的龍身是扁平狀的,上面背靠著背固定了長長一溜的椅子。 無數的人從丁蘭蘭和林尹身后過來,踩上龍身在那些椅子上坐下,并扣上了一條安全鎖鏈。這些人有凡人,也有修士,并無區分地擁擁擠擠坐在一起。 那條鐵皮巨龍的眼珠轉了轉,看著傻站在路邊的林尹和丁蘭蘭開口說話,“要上來嗎?” “不,不了,謝謝?!眱蓚€姑娘結結巴巴道。 鐵龍的鼻孔里再一次噴出白煙,搖頭擺尾升上半空,在高樓林立的夜色中幾個晃動,很快消失不見。 “這就是傳說中公用的飛行法器啊?!眱蓚€女孩手拉著手,昂頭望著天空。 高聳入云的大樓間,有著川流不息的飛行法器,燈光交錯的琉璃彩燈,夢幻般的飛天投影。 在這樣千奇百怪的異鄉,曾經那一點可笑的小隔閡,被更為強烈的同鄉之情取代了。 “魔靈界的城鎮好美啊,這么夢幻,和想象中的一點都不同呢?!?/br> 此刻天色漸漸晚,天際彩霞的色澤變得曖昧不清。夜晚的浮罔城,仿佛變了個模樣一般,靡靡的曲樂聲響起,大型的明燈海蜃臺逐點亮。巨大的立體人影在城市的夜空中翩翩起舞,盤踞高處的巨大石雕,半隱半明退進了黑暗中。 千枝媚色,彩燈浪蕩,紙醉金迷下藏著幾多泥濘。 在一條混雜著包子鋪,醫館,書店,茶樓的喧鬧巷子里,卓玉捂著腹部,一臉不高興地走在街道上。 年叔的醫道確實高超,他內臟受損,本來是十分嚴重的傷,如今已經基本不疼了。但剛剛那種被捆在手術臺上的場景,他實在不想經歷第二次。 泥濘昏暗的弄堂里傳出一陣哭鬧聲,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攥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往外拖。 那男孩四肢纖細,赤著雙腳踩在泥地上,哭泣哀求,不愿前行,老人一巴掌就扇在他的臉上,瘦弱的小臉瞬間留下了一個鮮明掌印。 “不,我不想去。母親剛剛走了,家里還有年幼的弟弟和meimei。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那兩塊靈石,我一定會還的?!蹦泻⒈е险叩耐?,卑微地苦苦哀求。 老者抓起男孩纖細的手腕,把他整個人提到空中搖了搖,從懷里取出一張身契對周圍的人說道,“這是我花錢買的兒子,我想怎么對待還有人管得著么?” “又買兒子,他們家一年都死了幾個孩子了?!?/br> “唉,沒辦法的事,管不著?!?/br> 路人或有搖頭嘆息,但也就沒人再過問此事。 小男孩突然抱住了老者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老人想要踹開了他小小的身軀,誰知那個男孩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任憑怎么踢打也不肯放手。 卓玉從這樣哭鬧著的弄堂口經過,他并不太想管這里的事。 那男孩死死抱著老者的腿,腫著半邊臉,雙目流淚,嘴角沁血,在老者毫不顧惜的腳下顯然已經受了內傷,依舊死死咬住老者的手臂。 卓玉遲疑了一瞬間。 師尊的模樣在腦海中浮現。掌門師尊素以慈悲之名聞世。若非如此,當年師尊也不至于收下他這么飽受爭議的一個徒弟。 而自己是師尊的弟子。 “他值多少錢?我買了?!?/br> 那老者停下踢打虐待的動作,上下打量一眼卓玉,“你若是想要,得出十個靈石,買得起么?” 卓玉從儲物袋里取出十個靈石,從他手里拿過那張身契,手心引火燃成灰燼,轉身離開。 “恩人,”那個男孩跌跌撞撞地追上了他,匍匐在他身前的泥地里,“恩人請等一下?!?/br> 他幾乎是用最卑微的姿勢匍匐在卓玉的腳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來,捧著卓玉的手道謝,“謝謝恩人,我還沒和您道謝呢?!?/br> 那臉上又青又紫,嘴角裂了,腫成一塊。還極力展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 卓玉凝視他許久,沒有說話,松開手,轉頭離去。 小小的男孩張開自己的手心,看見手里多了一塊光彩奪目的靈石,喜出望外,急忙握緊了。不顧滿地的泥濘,拼命地磕頭道謝。 卓玉走到無人的巷子口,在巷子口的石墩上坐下,感到了一陣疲倦,不知道是剛剛愈合的身體,還是浮動的心境造成的。 巷子里的一個側面突然被推開,陰冷的白光斜照出來,一個小女孩放聲尖叫,從那扇門里連滾帶爬地滾出來,“師傅,我不敢了,再不敢偷吃包子了?!?/br> 她的師父是個腰粗膀圓的女廚師,舉著掃帚跨出門來,劈頭蓋臉往女孩身上抽去。 那不過四五歲的小女孩十分機敏,一把死死抱住師傅的大腿,各種痛哭求饒,“不敢了,再不敢了,師傅饒命啊?!?/br> 她的師傅本欲再打,轉臉看見了巷子口的卓玉,肥胖的臉上肌rou抖了抖,哼了一聲擰著那女孩的耳朵關上門進去了。 卓玉愣了半天,靠著冰冷的石墻,苦笑了一聲,抬頭仰望。 夾道都是高聳的建筑外墻,天空只看得見一點點。一只魔物的石雕蹲在建筑的高處,居高臨下地看著巷子口的他。 他想起張小雪在擂臺上和他說過的那句話。 “你不過是占著師尊寵你罷了。你根本沒見過那種真正受欺負的小孩?!?/br> “他們想要活下來,只能卑微小心地收起自己所有的天真?!?/br> 原來,我只是占著師尊寵我嗎?卓玉苦看著頭頂那尊魔物石雕的眼睛。 人的一生走哪條道路,有時候或許就差在那么一點點的際遇。 他突然覺得,如果沒有參加那次大比,沒有遇到那些人,或許在遇到徐昆的時候,面對那樣的誘惑,面對生死的考驗,他是不是真的會伸出手,推那么一把,將蕭長歌和自己的道心一起推下懸崖。 那么如今,坐在這的自己早已經墮入魔道。 再也無顏回到師門。 卓玉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卓師兄,你怎么坐在這里。倒叫我們好找?!?/br> “走啊,逛逛去,和我們一道走?!?/br> 程宴和蕭長歌找到了他,高興地向他伸出手。 嗯,和你們一道走。 卓玉站起身來,在心里這樣說。 岑千山和穆雪并肩走在十妙街的遺址。 這里早已沒了百年前熱鬧繁華,飄雪的夜里,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死寂一片。 只有他們二人踩在雪面上發出的腳步聲,和小傀儡們機械的響動聲。 千機牽著山小今的小手,咔滋咔滋地走在前面。 “我和你說啊,一百年前,這里曾經是個很漂亮的地方,比現在新城還氣派?!?/br> 千機以主人自居,邊走邊和新朋友介紹這里的情況, “看到那個生銹的轉盤沒有,以前只要丟錢幣進去,就會滾很多很多的糖果出來呢?!?/br> “很快就到家了,我收著最新型號的機油可以請你擦。家里還有一個傻乎乎的小家伙,名字叫小丫。到了我介紹給你認識?!?/br> 穆雪在一處廢墟前停住腳步,那里倒插著半塊斷了牌匾,被白雪埋了大半,依稀可以看得見“牛記”二字。 一百年前,這里總是冒著熱氣騰騰的白煙。自己一個人住的那些歲月,為了省事,總會在回家的時候,順便帶走幾個包子打發了一天的伙食。 “年輕的小姑娘,怎么能天天只吃包子。小心長胖了嫁不出去?!蹦莻€賣包子的大嬸偶爾會叉著腰這樣說。 穆雪也不知道自己的記憶為什么到了這里突然就變得這樣清晰。 “牛嬸前幾年就已經不在了?!贬秸驹谒纳砗?,輕輕說道,“但牛記食鋪還在,牛大帥一直開著它?!?/br> 隔壁的院子門被推開,暖黃色的燈光照在了門前的雪地上。 四面是無邊的廢墟和無盡殘骸,是被漫長歲月湮沒的一切。 只有一座小小的院子被精心地保留在了時光里,依舊亮著溫暖的燈,固執地等著那個人歸來。 岑千山握住了穆雪的手。如今他的手掌很大,指腹帶一點粗糙的老繭,炙熱又guntang,把穆雪的整個手都包住了。 他握住穆雪的手,低垂著眼睫,繃緊的下顎咬肌微微動了動,很想叫一句師尊,但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三只小小的傀儡,從門框邊伸出小小的腦袋來看他們。 岑千山握緊穆雪的手,在雪地里留下兩排真實的腳印,走進了家門。 穆雪真實地踩在了庭院中,院子中的一切,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仿佛不過是昨天,自己才剛剛離開。在外面打了一個盹,做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夢。 在飄雪的庭院中,她突然想起自己拜入師門的時候,師尊給自己心境的批語, 心安后夜雪庭際,滿目瑤花無處尋。 一朝明悟有情道,外域天魔不敢侵。 原來不管是從前,現在,還是過去。自己安心之處,依舊在這片雪夜華庭之中,在院中這個人的身上。 雪里花開,滿目瑤花,心安自在。 “有些晚了,你一定餓了。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br> 自從進屋后,拉著她手的男人就一直沒有抬起頭看她,他別過臉,用帶著一點哽咽的沙啞聲音說話。 穆雪按住他的手,“還是我去吧?!?/br> 三只小傀儡齊齊坐在走廊的木質欄桿上,蕩著小腳, 看著院子角落里那很少亮起燈的廚房被重新點亮。 山小今撐著它的荷葉,給身邊的伙伴擋住頭頂的飄雪。 廚房里傳出了噠噠噠的剁rou聲和著鍋里的油花聲,很快傳出了一股誘人的香味。 穆雪走了出來,盛著靈米rou丸粥的熱鍋懸在空中,隨她的步伐一起移動進屋子里去,來到了餐桌邊。 四溢的香氣彌漫在空氣里,穆雪笑盈盈地在桌邊坐下。給坐在桌前的岑千山盛粥,拿起筷子往他碗里夾了一個煎得香噴噴的雞蛋。 岑千山坐在那里,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筷子。 不用抬頭,他都知道師尊做了什么。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年第一次到這間屋子里,師尊端給的他美味食物。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幸福,當時這份食物滾過喉嚨的滋味,他至今不曾忘記。 他握著筷子的手收緊了,手背單薄的肌膚下,青筋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