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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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兒,是我給你肩上加擔子了,只希望你別讓為師失望啊。 白發蒼蒼的掌門瞇著眼睛看向擂臺之上。 戰場之中,那位飽受詬病的年輕弟子抬頭向著看臺上望來。師尊站在那高臺最前端,長須飄飄正看著自己。在他老人家身后的那群人,那些聲名赫赫,法力高強的金丹期修士們都在悄悄議論著什么。 不用聽,卓玉也能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話。 打從自己進入宗門之后,他們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重來都是那樣冷漠而充滿著厭惡。 “掌門是不是也太心軟了?!?/br> “這個決定肯定是錯誤的?!?/br> “看那個弟子把丁峰主的侄女都傷成那樣,丁峰主居然也忍得住?!?/br> “反正從他入門起,我就交代我所有弟子不可同這個小子有所往來?!?/br> 這樣的竊竊私語,十年來幾乎無時無刻圍繞在他身邊。明明什么都沒有做,流火遍野就成為了一個恥辱的烙印,不僅蓋在了他的臉上,更受人尊敬師尊都因自己而飽受非議。 卓玉看向對面的敵手,那個少年單純、自信、眼神清澈,被守護在郁郁蔥蔥的綠植森林中心。 擂臺四面,無數他的朋友和同門在為他吶喊助威。 雨澤施布,潤澤天下蒼生,注定是一個受人尊敬之人。從進入師門的那一天起,就備受同門和師長的喜愛。 簡直就是自己的對應之面。站在烈焰中的卓玉想著,進山門這么久了,他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所得到的只有憎厭的惡意。他們總覺得自己這一把火,會燒毀破壞一切。有時候看著那些冷漠厭惡的目光,他的心底真的升起一股惡意,想要不顧一切地燒毀這世間一切。 卓玉手束指訣,道一聲:“風來?!?/br> 一個織就混沌流云的布袋出現在空中,袋身鼓鼓定于空中不動,袋口大張,平地刮起一陣狂風。 狂風倏起,石霾障天,一時間火借風勢,熊熊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直壓得對面雨境不斷后退。 “混元袋?” “掌門居然把混元袋賜給這個小子?!薄翱蓯?,憑什么這樣狂蕩險惡之人,竟然還能得到師長的饋贈?!?/br> “太不公平了?!?/br> 旁觀的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 擂臺之上的蕭長歌眼見著對面滾滾熱浪逼來,自己無論如何催動雨勢也無法遏制那濃煙烈焰。 只得雙手一合,祭出靈光靡靡的寶鼎。 端坐在看臺上的空濟哼了一聲,“一個兩個都靠著法寶占便宜有什么意思。欺負我玄丹峰內沒有法寶么?” “所以連金光鼎都賜下去了,這可算是出血本了?!碧K行庭搖著扇子笑話他。 只見那金光鼎靈紋燦然,奧義無窮,在空中旋轉一圈,放大身形。這乾坤鼎狠狠地往擂臺中心這么一鎮,鼎身的篆字如丹蛇一般金光燦燦的游動起來。 擂臺之上的漫天大火被這爐鼎一收,全都壓在鼎爐之下,任憑那邊風勢火勢再大,也無法越過金光鼎,向蕭長歌逼近。 蕭長歌剛剛要松一口氣,對面的熊熊烈焰之中,已經穿出了一個身影,那人面色陰沉,向著自己直沖而來。 在蕭長歌以往的修行練習中,同門之間的斗法本應和近身搏斗沒什么大關系?;ハ嗬_一個禮貌的距離,你一招法決,我一個法術,你來我往,直至分出高下便是。 誰知此次參與門派大比,他第一場的戰斗遇到的是逍遙峰那個剛剛滿十六歲的小師妹。年紀小小一身紅裙的小師妹出手和她的年紀絲毫不相襯,該近身近身,該騙人騙人,毫不手軟,算是讓他大開了眼界長了記性。 如今這位掌門的高徒,手臂燃著烈焰,氣勢洶洶,仿佛要和自己拼命的模樣。 那人來勢極快,眨眼間已經逼近。 蕭長歌手掐劍訣,迅速后退,身影隱沒入一株巨大的榕樹之后,周圍堅硬的樹枝化為一根根尖銳的木刺,逼向著來犯的卓玉肩頭。 兩人之間已經離得很近,只隔著榕樹那些搖擺的榕樹根須,蕭長歌清晰地看見對面那人的雙眼,那人眼下沉著黑青,雙眸燃著澎湃的戰意,惡狠狠的神色讓他覺得心驚。 這樣下雨的森林是他的主場,身邊的樹枝已經化為鋼鐵長矛,尖銳槍尖幾乎已經要刺穿對手的肩頭,但那個人竟然絲毫不退。他那在雨中燃燒的手臂沖斷層層防護直抓過來,竟是抱著自己肩膀被刺穿,身負重傷也要抓到自己。 蕭長歌在那一瞬間幾乎懂住了,他自上山以來,進了玄丹峰,主修煉丹術。那是煉制外丹,協助同門提升修為,救命助人的道法。 就算他也潛修了體術,同門之間的切磋也從未如此拼過命,見過血。他在那一瞬間遲疑了,收住了手,無法控制著那些尖刺就這樣刺穿同門師兄的身軀。 他可能只遲疑了一瞬之間。但這位被呵護著長大的玄丹峰弟子可能還不知道戰場之上,一瞬間的猶豫可能決定的就是生死之別。 卓玉guntang的手臂已經抓到了他,把他一下按進了集滿雨水的地面上。 蕭長歌被一股大力按進在地上,手臂被狠狠扭轉到身后,后腰的命門和脖頸的大椎xue都被人制住。周身靈力無法運轉,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認輸?!币坏览淠穆曇粼谒砗箜懫?。 “不,我不認輸,這不公平?!笔掗L歌莫名犯了倔,“明明是我先停了下來?!?/br> “誰和你說公平?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只有強大才有說公平的資格?!?/br> 卓玉一把將手下之人的腦袋按進水潭中。 在擂臺之上,一方承認失敗,陷入昏迷,或是被丟到場地之外,才算得上這場戰斗的結束。但他不敢松開手下這個人片刻。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蕭長歌是一位難纏的對手,如果自己松開他,不知道時候還有機會再一次制住他。 “如果認輸,就舉手示意,否則活活淹死你?!?/br> 手下之人拼命掙扎,卻堅決不肯舉起唯一能動的手表示投降。 一道流火從場外的看臺上躍進擂臺,推開卓玉,把埋在水里的蕭長歌拉了起來。 來者正是蕭長歌的師父,玄丹峰主空濟。 “有沒有事?”他問自己嗆了水的徒弟。 “沒……沒事?!笔掗L歌一邊咳嗽一邊勉強擺手。 空濟眼瞼上的刀疤顫抖,厭惡地盯著眼前的卓玉,“簡直和當年那個敗類一模一樣,令人惡心的東西?!?/br> 他提起自己的徒弟,御器離開擂臺,留下一句:“算我們輸了?!?/br> 觀眾臺上,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擂臺上的那位勝利者沒有得到喝彩,也沒有掌聲,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 “怎么樣,卓玉是你下一場的對手了,你討厭這個人嗎?”苗紅兒側身問穆雪。 “不討厭啊。有什么好討厭的?!蹦卵┎幻靼卓磁_上這些人的想法,“斗法嘛,本來就是各出手段。規則之內怎么贏都算贏。何況這只能怪那位蕭長歌太沒戰斗經驗了,按我看他這樣的遲早是要輸的?!?/br> “喲呵,你倒挺想得開。不過這個卓玉是個狠人,你一會小心點?!?/br> 穆雪就笑了。 “還笑,就你不怕,”苗紅兒伸手撓穆雪的癢癢,“一點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怕了沒?” “怕了?!蹦卵┩熳∶缂t兒的胳膊??粗夼_上的那個孤單站立的身影。 如果不是今生遇到了師父和這些師兄師姐們。自己比那個人可是更狠,更不知世間種種溫情為何物。 …… 浮罔城的一家茶樓之內,大堂中正有一位說書先生,帶著他的小弟子,在說最新的話本故事。 戲臺之下,那些日夜刀口喋血的獵人們,聽著跌宕起伏的香艷傳說,暫忘了那些獸爪猙獰,魔物兇險的戰場。愉快地吹著口哨,要那位先生莫要賣弄關子,說得再詳細一些。 那位說書先生口角波俏,吞吐抑揚,將那凄美情事說得入經入骨,引聽者入神。他正說到妙處,一溜打著手中快板,口里越說越快,“只說那穆大家本是花叢中的圣手,既已嘗了滋味,也就將小徒弟丟開。這日又和煙家少爺眉目傳情去了?!?/br> 這話音還不曾落地,本來靜靜坐在角落的一位黑袍客人,也不知怎么移動,突然就出現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在了案桌之上。 在座的聽客見到如此跋扈之人,紛紛拿著武器站起身來。正要呵罵,卻看見那人的手臂之上黑色玄鐵鱗甲如潮水般覆蓋,成為了傳說中某人標志性的鎧甲。 所有義憤填膺的聽客,瞬間都收斂,互相推諉了幾下,嘩啦啦退了出去。 “你剛剛說的是什么?”那人不冷不熱地說話,露出一張令說書先生心膽具顫的俊美容顏。 “不,不……我沒說什么?!蹦俏徽f書先生兩股戰戰,幾乎說不出話來。 人人編排這個故事上百年了,也沒見那位岑大家有過什么意見。 他深居簡出在荒廢的舊址,幾乎從不在新城露面,自己這是踩了什么霉運,竟然會撞到他親自前來聽書呢。 “岑大家,我錯了,小的說錯了?!彼e起雙手,小心翼翼討好,“下回我絕不這樣胡扯。我一定好好說?!?/br> 那位大人雖然沒有下手殺他,冰冷的鐵爪卻沒有松開。 說書匠腦袋飛速開始運轉,努力回想自己剛剛說的段子中,最得罪人的地方在哪里。 “對……對了。我剛剛確實說得不好。一下次,我好好描寫話本,必定讓您一展雄風,讓穆大家對您服服帖帖,溫柔小意伺候您才是?!彼⌒脑囂街f話,伸手想要松一松那抵住了他脖頸要害的鐵甲。 那鐵甲上嘩一聲伸出了寒光閃閃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說書先生幾乎嚇得要哭了出來,“那,那您要怎么嘛?!?/br> 他年幼的小弟子從藏身的桌子邊緣冒出一個小腦袋尖,試探著說道,“下……下一回。讓穆大家不搭理煙家小公子了,把他遠遠打發了?!?/br> 鐵甲上的刀刃刷一下收了回去。 說書先生得到了啟發,連忙說道,“對對對,穆大家都有了您了,哪里還能看得上別的庸脂俗粉半眼。下一回,她必定義正言辭地推開那什么煙少爺,柳少爺的勾搭。一心只和……嘿嘿,和您甜甜蜜蜜,你儂我儂的過日子?!?/br> “真的?果真能如此?”那個聲音重又響起。 “真,真的,肯定真的,其實我們寫話本多出這些角色,那也都是為了襯托您。增加一點故事的趣味性,事實上但凡看見你這樣的容姿,那位女子眼里還能看進別的男人去呢?!?/br> 脖頸上的鉗制感終于松開了。那索命的閻羅和他突然出現時一般,突然之間又消失不見。 只在桌面之上留下了幾枚滾動著的靈石。 說書先生左看右看,把那些靈石嘩啦收入懷中,蹲到了桌子下抹了一頭的冷汗, “此番多虧了徒兒聰明,否則為師此命休矣?!?/br> 茶樓附近的牛記食鋪的門簾被人掀開。 身著黑袍的岑千山走了進來。 架著腳在柜臺后閑坐的牛大帥一下跳了下來,把他拉到了一邊。 “你給的靈石都花了,終于打聽到了那邊的一點消息?!彼笥铱纯礋o人,小聲附耳道,“聽說十年一度的御行大陣就要開了,那邊但凡有名望的門派都在選拔優秀弟子。準備到咱們這來試煉一番,獵取天材地寶回去呢?!?/br> 岑千山一下抬起了臉,動了動雙唇卻沒有說話。牛大帥興奮地搓著手,“怎么樣,你覺得這一次穆大家會不會主動過來?!?/br> 第51章 牛大帥給坐在柜臺前的岑千山倒了杯熱茶。 岑千山面上沒什么表情, 手卻握了兩次,才將杯子握穩了,還差點把水給灑了。 “你別緊張啊?!迸4髱浾f, “你這樣搞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