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以神為精魄,以心為筋骨
“話雖如此,但方才那瘋子太過厲害,若是你我現身,或者鬧出太大動靜,將其再次招引過來,那就不好了,所以要隱藏在暗處?!?/br> 渾濁之念剛落,那飄渺之念就道:“這有何難,且看我來作法……” 話落,泥土中,竟多了絲絲縷縷的清風,清風滲出地面,于張府各處徘徊、旋轉,在旁人毫無察覺的情形下,漸漸充斥府中各處。 陰冷、陰森的氣息緩緩蔓延,與天上落下的熾熱陽光格格不入。 張府,正人來人往,很快,最先過來討字的劉家與鄭家,其老爺竟是親自上門,過來向祁九聯致謝。 這兩位,剛才還昏迷的不省人事,現在就能行走上門,眾人見狀,頓時將祁九聯驚為天人。 很快,城中幾個富戶的仆從都來求字,那些癥狀好轉的老爺們,也都親自過來。 不少人都留下話來,說是要置辦酒席,感謝祁九聯。 這位少年書圣,似是早就習慣了這般陣仗,談笑風生,聽到旁人夸他,也不客氣的受了。 當有人問到字里玄機時,祁九聯語重心長的道:“我這字并非靈丹妙藥,不能治病,之所以能讓諸位好轉,是因為你等不是得病,而是中了邪,但邪不勝正,我的字能牽引天地之理,從而鎮壓邪氣,日后,你們可將字裝裱起來,掛在正屋,以防復發?!?/br> 這話說得有些狂,在場的諸位老爺,論年齡,是他祁九聯的祖父輩,可他言語間,卻有種長輩指點小輩的意思,甚至讓人將他的字裝裱起來。 不過,聽了這番話,眾人卻未反感,反而有幾人鄭重點頭,記在心中。 此時,又有人進門,過來求取墨寶。 祁九聯是來者不拒,他知道這是個提高民望、名聲的機會,不然單憑一個商賈子弟,如何能請得動他? 再次執筆,刷刷幾下,祁九聯心神沉浸筆端,純粹念頭,調動靈氣,精氣神順著筆桿,化為墨跡,凝在紙上。 漸漸地,他越來越得心應手,筆下不再是單獨的一個福字,而是成了長句,一氣幾字,讓渾然天成,身上的氣勢越來越足、越來越雄厚! 終于,寫到了最后一字,他長吐一口氣,頓時,整張紙上字字清晰,好似懸浮起來,散發出難言氣勢,隱隱相合。 旁人也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盯著。 收了氣,祁九聯就要下筆收官。 偏偏在這時候,旁邊傳來兩聲慘叫,接著就聽“撲通”兩聲,劉家和鄭家的老爺仰面而倒,面色青紫。 他們二人的身上,縈繞著一道道陰森氣流。 啪! 祁九聯握筆的手頓在半空,筆尖上滴下一點墨,染在紙上,擴散開來。 ……………… 與此同時,張振帶著邱言,到了一座獨院外面。 這院子不大,顯然有些年頭,一面墻上滿是爬山虎。 張振上前叫門,很快就有名老嫗打開院門。 “原來是張生?!崩蠇炚f著,看了邱言一眼。 張振便道:“李嬤嬤,孫伯伯醒了么,我來看看他?!?/br> “醒了,正守著他那些個寶貝呢,都什么時候,不去求醫,光知道惦記著物件?!崩蠇炧洁熘?,引兩人進院。 院子不大不小,兩側種著花草,長勢如君子,顯是經過精心的布局和打理。 沒走兩步,屋子里傳來一個聲音—— “李嬸,誰來了?” “是張生,過來看老爺?!崩蠇瀸⒁浑p粗糙的大手在身上蹭了蹭,“你帶他們過去吧,我還要去廚房做飯,聽說這做飯時擅離,讓灶公老爺知道了,他老人家要發火?!崩蠇炓晦D身,朝伙房走去。 邱言隱約間能感受到,這位李嬤嬤的身上,有著若有若無的香火念頭,寄托虛空,與神靈本尊相連。 這些日子以來,對灶神的祭拜,已經在遠寧城流傳開來,普通人家也請了神像,時常拜祭。 正在邱言思索之時,前面“吱呀”一聲,屋舍門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書生,約莫十六七歲,他見了張振,拱手作禮,然后就問起邱言。 張振指了指邱言,道:“這位就是孫伯伯兩次上門,都沒有得見的邱言了?!痹捖?,他又轉身對邱言道,“這位是孫伯伯的長子,孫偉?!?/br> “原來是邱公子,失敬!”孫偉打量了邱言一眼,“家父曾經多次提過公子大名,前些日子,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如見面?!?/br> “孫兄客氣了?!?/br> 邱言回了禮,那孫偉便回屋通報,幾息之后就返回。 “家父請兩位進去,他知道邱兄來了,但身子不便,不能親自迎接,讓我給邱兄告個罪?!?/br> “我與張兄、孫兄乃是平輩,孫刑名就是長輩,哪有長輩出門迎小輩的道理?!?/br> 三人邊說,走入房中。 這房子不大,過了正堂,就到后屋。 屋后有扇推門,門外是道長廊,鋪著木質地板,長廊外則是個園子,種著青菜。 此時,那孫刑名正斜靠在長廊邊上,手上拿著幾幅字,身旁放著幾本書,陽光灑在其人身上,有種慵懶、悠閑的感覺,不認識的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在午后小憩。 但靠近見禮之后,邱言便能清晰的看到,此人面上的那一抹縈繞不去的黑氣,而且皮包骨頭,骨瘦如柴。 “果然是邪氣纏身,與張振之前的情況類似,只是更為嚴重,我不用生魂出竅、天魂籠罩,就能看出來,這人不只祿火被噬,其他兩火也已式微,而且眼泡浮腫、下巴尖而窄,成了短壽、破家之相!好毒辣的手段!” 孫刑名緩緩轉頭,看了過來:“這位就是邱言邱公子吧?總算是見著了,我起身艱難,讓你見笑了?!痹捖?,他指了指手上的幾張紙,“你既然來了,那我就厚顏相求,求個字?!?/br> 邱言則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何須用求?晚輩此來,是聽說些許筆墨,能有鎮邪的功效,所以過來一試?!?/br> 孫刑名笑了笑:“字能鎮邪,這個不假,這還是我最先發現的,可惜時間一長,效用就過去了,還是要被邪氣纏身,便是再來一次,估計也只能拖延一時?!彼男θ堇镉泄舍屓恢?。 與諸多富商老爺不同,此人身為刑名,是知府幕僚,權財都不算頂尖,但遇到事情,反而最能看到關鍵,知道這次的事情,邪氣只是標,那施術的人才是本。 不將施術之人制服,其他都是徒勞。 張振瞅準時機,開口道:“孫伯伯,話不是這么說的,先前那字,只是邱言的練筆,就有那般功效,現在他書法已成,寫出來的效果,肯定遠勝從前?!?/br> 孫刑名還是笑笑,并不回答。 這時,邱言突然指著對方手中的幾幅字,問道:“先生能否將這幾幅字給我看看?!?/br> “這本就是你的東西?!睂O刑名將幾幅字遞了過去。 邱言伸手接過,頓感有股陰冷寒氣從紙上傳來,隱約有種幽冥味道。 “嗯?” 心中輕咦,他皮下氣血流轉,驅散寒意,仔細的打量紙張。 紙張枯黃,原本在書寫時凝結在字中的靈氣、意念和一絲魂力,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冷污穢的氣息。 鼻子抽動,邱言嗅了嗅,他凝練了英魄,堪稱脫胎換骨,嗅覺遠勝常人,再微小的味道,在感知中也能放的很大。 這一嗅,就讓他捕捉到了一股腐臭味。 “好污穢的氣息,不知是沾染了什么,有這么股氣息,就算什么都不做,時間長了,別說字上的靈氣、意念,就算是人都要被侵蝕!” 想通了這點,他大致有了思路,知道了對方所用的手段,而后朝旁看去。 邱言旁邊,多了張短案,案上放著筆墨紙硯。 這是孫刑名吩咐兒子搬來的。 邱言也不啰嗦,彎腰跪坐,先是研磨,然后拿起筆,懸腕空中,閉上眼睛,似在醞釀著什么。 他這一醞釀,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個黑洞,讓張振等人感到一股懾人吸力,將周圍的陽光都給吸引過去。 在邱言的心里,最近的遭遇走馬觀花般的閃過—— 激戰、地府、信民之魂、性命之道…… 最后,卻是停在八字古篆與劍法精怪上,這二者的性命之爭,劃過心頭! 一念至此,邱言魂中蘊養出一點靈光,有文自心底涌出。 于是,筆尖落下。 邱言面容平靜,一呼一吸與脈搏共鳴,有念頭升騰,融入筆中,筋骨張弛間,筋骨、氣血、真氣流淌,全身的血rou震顫,四魄相連,筆走龍蛇! 一個個字在紙上成型—— 夫字,以神為精魄,以心為筋骨…… 字字有骨,逐漸充盈,宛如生出筋rou! “這是……” 孫刑名等人看著邱言,感覺對方整個人好似成了篇文章,讓人心神激蕩。 呼! 猛然間,一股熱息自紙上升騰! 那紙上的字,竟生出氣血波動,沖霄而起! “這這這……” 孫刑名顫抖起來,而張振與孫偉,也是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正好這時,屋舍門開,一青衣仆從匆匆走進。 “大少爺,不好了!老爺又病倒了!這次更加嚴重,您趕緊回去吧……” 他話未說完,突然感到通體溫暖,好像浸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