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雷劈的高人
“柱子,你在我們白云觀干了幾年?” “過了今年,就七年了?!?/br> “你入門比我早,怎樣,都習慣了嗎?” “觀主和小道長你待我很好,鄉里人都羨慕我呢?!?/br> 柱子憨厚的笑了笑,撓了撓頭,手腳無處擺放似的,高大的身子躬著,神態溫順。 老實人, 真老實。 老實到背后陰人,還可以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這演技,影帝級別的。 傻到深處自然黑。 李達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你去忙吧?!?/br> “哎!” 看著他的背影,李達真想、真想一板磚拍上去。 “好徒弟,眾生都在等著你度化呢,”曹道長在不遠處叫道,擠眉弄眼,還比劃了個數銅錢的動作。 李達笑了, 師父貪財, 師弟jian猾, 幫工厚黑。 所以,誰是兇手? 山下的鄉子有七個,梁鄉最富,周莊最窮,黃莊最遠,黃老太,就是黃莊的地主婆。 李達去了周莊,泥濘的山道很難走。 這個地方,山多人少、丘陵密布、耕田不多,活不下去的人,只能出去討生活,鼎鼎大名的徽商就是這么來的。 而沒本事出去的,就只能在這里熬著。 破舊、艱難、困苦,在梁鄉還好些,在周莊就真的是一覽無遺。 瘦骨嶙峋、躺在地上的老人。 跟劣田做斗爭,最后敗下陣來,坐在田畝上嘆氣的漢子。 餓的捂著肚子哭的孩子。 李達終于明白,柱子說過的還行的意思了。 畢竟以曹道長的貪財程度,工資是不可能發的,這輩子都不會發,包吃包住就不錯了。 柱子家里沒人,李達的記憶中,他好像也從未說過自己父母的事。 李達將鞋底的泥在石頭上蹭了蹭,來到一間掛著紅布的門前。 從古到今,干這門生意的,貌似,都喜歡紅色。 他敲了敲門。 女人打開了門,詫異的瞧了李達一眼,“生客啊?!?/br> 李達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中年婦女,就是猴腮臉口中,能與杭州名妓相比的周寡婦。 “捶腿兒還是走馬上任,”婦人態度不算很好,這也在預料中,街邊發廊和會所的服務水平,還是有差距的。 “還挺專業,”李達忍不住吐了個槽。 “嘿,也是跟人學的?!?/br> 眼看著對面婦女解開系帶,露出半截粗大腿,李達趕緊叫停。 辣眼睛! “我來打聽點事?!?/br> “打聽事兒?”周寡婦露出些許戒備,“這破地方可沒什么好打聽的?!?/br> “柱子你認識吧,”李達從口袋里摸出十來枚銅板,按在桌面上。 “那憨貨,嗨,誰不認識?!?/br> 婦人漸漸放松,看了看桌面,擠出一絲笑容。 “他在你們鄉里,很有名嗎?” “仗著一把子力氣,白云觀里做工,其它也沒什么?!?/br> “最近他有沒有跟什么外鄉人接觸?” “那倒沒有,這破地方,誰沒事跑這里來?!?/br> “沒有了?”李達晃了晃荷包,銅板‘叮當’做響。 婦人咽了口口水,道:“還真有個傳聞,晚上,大晚上,他家門口有敲門聲,但是沒見過什么人?!?/br> “敲門聲,什么時候的事?” “七天、還是十天前,不是這幾日,但在這個月里?!?/br> “沒有了?” “他的事倒沒有了,只是隔壁老陳家的雞被偷了一只,垛子里有一股sao味?!?/br> 白云觀 “柱子,你過來,”曹道長朝著對方招了招手。 “觀主,你找我,”柱子放下手中鐮刀,憨憨的走了過去。 曹道長將對方領到祖祠,祖祠棚子外搭了鍋灶,按照前任觀主的說法,讓祖師爺也聞聞味。 “柱子,最近身體沒事了?” “沒事,觀主您的藥很好使?!?/br> “區區黃皮兒,敢迷貧道的門人,簡直是找死,等貧道哪天抽個時間,親自下山幫你收了它!” 柱子臉色脹的通紅,結結巴巴道:“謝謝觀主?!?/br> “小事、小事?!?/br> 曹道長拍了拍對方肩膀,又不經意的道:“對了,我讓你義莊上香還愿的事兒,就別告訴你師兄了,你看,你霉氣去了,你李師兄卻撞妖了,這事你跟他說,他心理不得有疙瘩啊,日后成了觀主,不得給你穿小鞋啊?!?/br> “師兄他不會這樣的,”柱子忙辯解道。 “不管會不會,別胡說八道,”曹道長加重了語氣。 柱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老道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老實的性子,等哪天也把你收入門?!?/br> 曹道長背著雙手,哼著小調走了。 柱子呆呆的看著棚子里的十幾張破牌位,靈牌上還掛了個匾。 四個大字, 薪火相傳。 柱子憨厚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不正常的猙獰。 道觀不大,卻是附近幾十里最好的營生。 不納稅,不交糧。 憑什么,輪不到自己。 曹老道,半截身子入棺材。 李達,毛都沒長齊。 猴腮臉,只一張爛嘴。 這三個人,合起來不過自己一斧子。 窮山惡水,哪來什么順民! 李達趕了十幾里路,總算在天黑前趕到了黃莊,人煙稀少,荒田堆冢,草有半人高。 “勞駕,黃莊不在這里?”李達拉住一個賣貨郎,問道。 “黃莊的人?早就遷到了隔壁縣境了,這里晦氣的狠,鬧過妖的,小道士你還是不要逞強的好?!?/br> 李達怔怔看著眼前成片的荒草,草堆里,仿佛有道黃影一閃而過。 …… 月明星稀,很晴朗的夜空,但趕夜路的人,總覺的要有八十瓦的路燈會更好一些。 出了點小失誤。 他迷路了。 現代的路,是瀝青混凝土壓出來的,古代的路,是人趟出來的,逼仄、骯臟、不起眼。 天一黑, 路就找不到了。 李達不怕鬼, 好吧, 他怕, 但是他有對付鬼的手段。 這叫術業有專攻。 但是,山上有狼。 ‘嗷嗚’的叫聲不知從哪個山頭鉆出來,聲音凄厲,回音不絕,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往毛孔里鉆。 他是道人,不是獵人。 所以,李達有點從心。 早知道,不跑這么遠了。 踝關節越來越酸,上了銹似的。 汗水從額頭沁出,是冷汗。 兩腿打擺子,慌滴很。 一點亮光從遠處林子冒出。 李達毫不猶豫的湊了上去。 是人,最好。 是鬼, 也不差。 亮光消失了, 人呢? 鬼呢? 甭管什么,給點聲??! 一只蒼白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黑暗之中,裂成三塊的臉湊了上來。 “小道士,你在找誰?” 一股涼氣從尾椎骨上竄了上來,李達蓄勢已久的鎮鬼符拍了上去。 “你摸我胸干甚?” …… 民如草,割又長。 有些草民不想當草,所以,他們躲在深山老林里,不交稅,不納糧,當然,也不再被當地官府承認。 城池進不得,官道走不得。 許老三就是這么個非人。 粗糙的木屋中,爐子上的小鍋煮的‘嘟嘟’直響,鍋子里是一些山果子和熟rou煮成的湯。 “喝點湯吧?!?/br> “多謝?!?/br> 許老三豪爽的一笑:“還以為是個山狍子,剛想熄了燈摸過去,沒想是個活人,還是個小道士?!?/br> “恩,我迷路了?!?/br> “正常的很,這里山道本就難走,總不能大半夜的來降妖除魔吧?!?/br> 聊一會兒,李達發現這是個很健談的人,便忍不住問道:“許哥你是怎么溜到我后面的,那么多草窩子,一點聲音都沒有?!?/br> “有位爺傳授過我本事,”許老三神秘兮兮的道。 一夜無睡。 倒不是二人脾氣特別相投,閑聊到天亮。 畢竟是陌生人,李達有意識的保持警戒。 尤其對方臉上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猙獰的模樣,誰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營生。 倒是對方牙沒刷,臉不洗,四仰八叉,呼呼大睡,沒心沒肺的樣。 周圍臟亂差,碗看著幾年沒洗了,衣服當抹布使,前后左右無立足之地,還不如垃圾堆。 精神一緊一松之下,終于在天色微亮之際,李達沖起了瞌睡。 腥風皺起,煞氣昏沉。 昏暗中,李達急促的奔跑,背后不知有多少追兵喊打喊殺,天空上烏云密布,忽然,一道難以想象的雷霆從天而降,天威如神,他只能驚恐的睜大雙眼,瞬間四分五裂。 “?。?!” 李達睜眼,滿頭大汗,恰巧這時,許老三提著牛骨尖刀,獰笑著走了過來。 黑店! 殺人奪貨! 人rou叉燒! 一時間,無數血腥暴力的畫面在腦中閃過。 道術對普通人是沒有用的。 切換人格,把那玩意叫出來? 就在牛骨尖刀晃到腦門前,許老三忽然伸出左手,手上提了個兔子,哈哈大笑:“運道不錯,昨天裝的籠子,今天就得手了,有rou吃了?!?/br> “運道真好,”李達勉強擠出了絲笑容。 mmp 長的丑, 果然是原罪。 許老三忙著去毛剔骨,李達在附近溜達,勉強辨出了方向。 這路線,偏的老遠了。 不過,自己怎會做噩夢,自從觀神有成后,入夢后,雜識應該全部消散才對。 難道,這里有什么鬼怪在影響自己? 不知不覺間,李達走到了一座大坑前,這坑像墳洞,能躺兩個人在里面。 李達下意識的伸手摸在邊緣上。 一股強烈的、兇悍的、恐怖的氣息,直竄腦門,驚的渾身雞皮疙瘩。 烏云 天雷! 李達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你果然能感受到,”不知何時,許老三出現,嘿了一聲,道:“當初還是我把那人從坑里扒出來的?!?/br> 人, 被雷劈, 沒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