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西都偶遇
漫步西都,只見城內繁華,人流往來如梭。蕭千離看了幾眼,心中只是想著適才迦羅娑咤的話語:“不知多少青壯被宋先生招攬,忙時務農,閑時cao練兵馬,半農半兵,好不快活……” “大明王乃是密宗四大長老之一,縱然有些夸張之語,卻必然不虛?!笔捛щx的好奇心大起,當下也不去尋找宋書劍,反而慢悠悠的在西都城中散步,目光不斷在行人身上梭巡,想要辨認其中究竟有誰可能是宋書劍招攬的青壯。 西都乃是西平郡的主城,西平又是西北諸郡之首,往來人流極多,蕭千離難得有如此悠閑之時,不知不覺已經踱到北郊,但見竹木陰森,蒼翠重疊,不雨而潤,不煙而暈。又有一座山峰秀麗,高不過百丈,樹生石上,枝葉光怪,石牙橫豎錯落,似斷似墜,一片空青冥冥。當下自語贊道:“好一處勝地……” 雖已是深秋,面前這座小山卻依然青翠欲滴,看看天色尚早,蕭千離起了興致,當下邁步登山。 忽有兩名身穿藍布短袍的壯漢迎面走來,見到蕭千離之時,便不住打量,面露驚奇之色。 蕭千離只是瞥了兩人一眼,見二人足下輕快,腰間隆起,顯然暗藏兵器,雖然明知這兩人身懷武功,卻并不以為意,當下側身而過。 過了片刻,又有兩人過來,面露疑惑之色,朝著蕭千離上下打量一番,卻一言不發,三人錯身而過之時,二人尚回頭看了幾眼,低聲說了幾句,蕭千離卻也不去理會。 繞過一個彎道,忽然聽到瑤琴叮咚,一個蒼老的聲音作歌曰: “極目北山路。斗柄南、丹華翠景,紅霞紫霧。手折琪花今似夢,十二樓臺何處。猶記得、當時伴侶。東府西臺知誰主,憶當時、自瀉金瓶雨。人間事,等風絮。上皇赫赫雷霆主。我何緣、清都絳闕,遽成千古。白鶴青烏消息斷,夢想鸞歌鳳舞。應未得、翻身歸去。業債須教還凈盡,這一回、嘗遍紅塵苦。歸舉似,西王母?!?/br> 蕭千離靜靜的站在一旁,細細聽去,點頭暗道:“這首詞通篇白描,文字倒是優美華麗,只是那‘上皇赫赫雷霆主’一段,卻是捧皇帝的臭腳,失了些風骨。想來此人曾經當過官員,如今大約是賦閑在家,閑來無事,回憶當年,倒也悠然自得?!?/br> 他循聲看去,見不遠處是一處亭臺,當中有一名五十多歲的長須老者,衣衫華貴,樣貌清癯,正舉杯淺酌。旁邊端坐一位妙齡少女,膝上放著一張瑤琴。 亭臺之外,又有十多位大漢侍立一旁,虎視眈眈,環繞著亭臺,圍得水泄不通。 蕭千離眉頭一皺,見這聲勢,必然是官府中人無疑。他不愿與這些人打交道,想要避開,卻見通往山峰只有這一條道路,倘若就此下山,卻又顯得自己過于小氣。 他略一沉吟,當下邁步就向亭臺走去,眾人早見一個青年道士前來,當下一齊將目光投向蕭千離,只見他背負長劍,行若無事,長袖飄飄,徑直從亭臺邊走過,當真是神態雍容之極。 蕭千離不愿多事,那老者卻反而來招惹他,見了蕭千離的服飾打扮,略一猶豫,叫道:“道長留步!” 蕭千離眉頭一皺,立住身形,袍袖一甩,左掌豎起,屈食指行了個道門禮,問道:“敢問老丈何事?” 那老者呵呵笑道:“敢問道長是哪一派的高人?” “本座來自昆侖玉虛,乃純陽一脈!” 聽到“昆侖玉虛”,那老者頓時笑逐顏開,喜道:“原來是道門祖庭之所,想來道長乃是有道真人。近日老夫有些疑惑,正欲尋一位大能替老夫開解一二,敢問道長,可愿一敘否?” 蕭千離原本不想與此人多做盤桓,忽然心中一動,微笑道:“敢不從命?”當下緩步入亭。 只見人影閃動,卻是兩個大漢一左一右迎了上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攔住蕭千離,當中一人口中喝道:“還請道長先行取下兵器,我等代為?!?/br>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卻見眼前一花,那青年道士已經在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急忙轉身看去,卻見蕭千離已經進入亭臺,好整以暇的一彈儒風道袍,大馬金刀的坐下。 眾大漢頓時sao動起來,那兩人更是神色驚惶,想要奔入亭中,卻又猶豫著不敢上前。只見那老者面上微笑,卻瞪了幾人一眼,示意眾人不許妄動。 蕭千離瞥了眾人一眼,輕笑道:“令仆一心護主,卻不宜責罰!” 那老者愕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點頭道:“不愧是來自昆侖山的道門高人,宅心仁厚,老夫受教了!你們還不謝過真人?” 一眾大漢面面相覷,紛紛對著蕭千離抱拳行禮,蕭千離微微點頭,以示還禮。 這老者見蕭千離氣質雍容,出塵脫俗,行為舉止卻似乎久居上位。他也算是閱盡世間百態,卻一時半會兒估摸不出蕭千離的真實身份,當下哈哈一笑,命一位仆役送上一個酒杯,笑道:“可飲否?” 蕭千離含笑接過,一飲而盡,只覺入口綿軟,不似西北烈酒的辛辣,當下微笑道:“酒體綿柔清冽,倒似江南所產?!?/br> 一句話反而勾起了老者的千般愁緒,他點點頭,苦笑道:“老夫離開江南之時,所攜的二十壇美酒,如今已是寥寥無幾。每每飲上幾杯,恰似重游蘇杭舊雨,緬懷故居,不勝悲涼?!?/br> 蕭千離放下酒杯,輕笑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江南有江南的好,西北卻也有西北的妙處,隨遇而安可也!” 老者微微一怔,隨即鼓掌大贊道:“好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當浮三大白!” 他忽然變得興致大發,連連呼酒,連飲三杯,看著蕭千離的眼神,也變得愈發欣賞。 “真人有這般才學,又如此年輕,何必長伴青燈、靜默黃庭?”那老者輕笑道,“倘若真人有意仕途,此間西都城守與我有舊,真人閑暇之時移步去見他一見,或有際遇,也猶未可知?!?/br> 蕭千離呵呵一笑,道:“好意心領了,本座視功名利祿于浮云。莫說投奔城守,便是當上一郡之長,又豈能比得上閑云野鶴來得逍遙自在?” 此言一出,那老者與亭外眾人均是面色微微一變。那老者沉聲道:“道長原來已經猜出老夫的身份了?” 蕭千離本是出言試探,此時聽到老者自承身份,當下長笑道:“原來是新任西平郡守,恕本座眼拙,失禮了!” 老者面色稍霽,嘆息道:“罷了!道長本是方外之人,老夫本不該強求??蓢@我這個郡守,實在是當得窩囊?!?/br> “哦?”蕭千離微笑道,“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