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未至 名已響
“取卦為坎,主司三焦,藏水之精,這是……太陰符文?” “化氣為耗,刑克太歲,辟邪安神,這是破軍符文?” “陰土化暗,石中隱玉,破枷解鎖,這是巨門符文?” “化氣為囚,在身為木,交匯四象,這是廉貞符文?” 北瞰黃河、洛水,南臨潁水、箕山,東通鄭汴,西連十三朝古都,有一座峻極于天的巍峨高山,名為嵩山。 嵩山有太室、少室兩大主峰,其中少室山有三十六峰,極為壯觀。山頂寬平如寨,分有上下兩層,有四天門之險。武林第一圣地少林寺便坐落于此。 此時在少林寺的天王殿中,木空行者正盤足坐在蒲團上,面前有五名老僧坐在天王法相之下。 這些老僧一個個白眉白須,此時卻一個個神色莊嚴,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難題一般。 一個小木塊在五名老僧手中來回傳遞,那細微之極的符文一個個被放大臨摹出來,每辨認出一種符文,這幾名老僧眼中的驚訝之色就會多出一些。 如果南樓峰、徐方易等人在場,必然一眼就能認出,這小木塊正是蕭千離當日贈與木空行者的回禮。 “紫薇斗數符文共計108個,主星命宮符文只有十四枚?!币粋€皺紋滿臉的老和尚緩緩道,“木空,你說那純陽掌教只是片刻之間便刻下這些符文?” “是!”木空行者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弟子行走西北,聽聞有道家門派純陽宮崛起,故而以慶賀大典的名頭上山探察,贈其隨身法珠為禮,蕭掌教便以此物回贈?!?/br> 另一名黃臉老僧點頭道:“紫薇主星命宮非同小可,每刻制一枚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心血,此人竟然在這個小木塊上一連刻下十四枚主星符文,先不說其武學修為如何,單單看其先天境界、道門法理,當真是深不可測?!?/br> 又有一老僧嘆息道:“昔日老衲與峨眉清虛真人交好,清虛曾在禁地石門上刻制一枚用來封禁的廉貞符文,足足花了七天的時間,耗費了無數的心血,等刻制完之后,已經是心力交瘁,整整躺了三天才恢復過來。這小小的木塊長不滿數寸,卻一連刻下十四枚……” 說到這里,那老僧已是連連搖頭。 五名老僧發了一會兒愣,其中一人將木塊交還給木空,嘆道:“既然是那位道門大能送給你的東西,你平時可細細參詳其中蘊含的天道規則,想必對你的境界修煉大有助力?!?/br> “是!”木空接過木塊,鄭重的放進懷里。 那五僧之中,其中一人開口問道:“木空,你且將在玉虛峰上所見之事一一講來!” 木空答應一聲,將自己上山出手救下拜火教陸流光、與蕭千離沖突、相互以佛道之理辯駁,以及蕭千離口中的拜火東侵之事一一講來,聽到最后,幾名老僧已是悚然而驚。 “波斯教派入侵?” “此事非同小可!需盡快稟報方丈得知!” “武林只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四名老僧先后開口,議論幾句,卻都把目光朝當中一位老僧看了過去。 那枯瘦老僧一直端坐不動,除了看到木塊之時微微動容之外,其余時間均是不發一語。他神情淡然,抬起雙眼,緩緩朝幾位師弟看了一眼,眼中空空洞洞,卻是精華內蘊,如同包含整個宇宙般深不可測。 他咳嗽一聲,緩緩道:“由得他去!” 此言一出,不但四個老僧大驚失色,就連木空行者也不禁大吃一驚。 明遠禪師,五十六歲執掌天王殿門戶,為心禪堂首座,二十余年兢兢業業,從無差池。一身修為高深莫測,他緩緩說出一番話來,讓眾人都為之沉默。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br> 幾個老僧半晌不語,又聽明遠道:“拜火東侵,或有其事。昆侖與少林路途遙遠,就算是有所布置,也是鞭長莫及。倘若多派人手遠赴昆侖,我少林置身其中,免不了惹得一身麻煩?!?/br> 木空行者不由得怒道:“倘若師伯如此說,豈不是坐視邪魔外道東進,卻置之不理么?” 他一言既出,頓覺自己失禮唐突,急忙拜伏道:“弟子一時口誤,萬望師伯恕罪?!?/br> 明遠臉色平靜,開口道:“木空,我知你平素急公好義,好抱打不平,有此一說,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拜火入侵,倘若直指中原,本寺自然有應對之法?!?/br> 木空猶豫良久,忽然開口道:“見是事已,發心思惟。我若斷彼惡眾生命,墮那落迦。如其不斷,無間業成,當受大苦,我寧殺彼。諸位師叔師伯,何如?” 這幾句話一說出來,五名老僧齊齊皺起了眉頭,細細思忖良久,忽然有一人問道:“這幾句話深得禪理之妙,老衲卻為何從未聽聞。木空,你從哪里聽來?” 木空伏在地上不敢抬頭,低聲道:“乃是那位純陽掌教所言?!?/br> 另有一老僧詫異道:“這位掌教究竟是何方教派?為何其道門教義與我佛門有些相似?” “不然!”明遠禪師沉聲道,“諸位師弟,我佛‘道’為何?” 其中一人合十道:“我空法有!” 明遠禪師微微點頭:“正是如此,觀那位純陽掌教所言,乃是‘性空幻有’,法橋渡河津,大乘道之輿,一切渡人天。想必這位掌教除精修道門精義之外,還深通佛理,頗有觸類旁通之妙用?!?/br> 四位老僧一齊合十行禮道:“師兄高見!” 明遠禪師神色依然淡漠無比,道:“木空,這位掌教聰慧無比,在言辭之中布下重重機關,欲借你之手引少林入局,切不可小視?!?/br> 木空不禁一驚,喃喃道:“我誠心待他,他卻要利用我?” “非也!”明遠禪師緩緩搖頭,“這位純陽掌教想必乃是道門大能之輩,事關武林大局,你雖是本門八方行者之一,卻也難以左右本門方針大略。他只不過是借了你的口,要將這番話傳到我等耳中,也算是用心良苦了?!?/br> 另一名老僧卻饒有興趣的問道:“木空,那位蕭掌教還說了些什么?” 木空臉色發苦,半晌吶吶不敢說話,其中一老僧微笑道:“倘若有些無禮,也是他立身道門所言,不妨事的!” 木空行了一禮,苦笑道:“蕭掌教又說,我佛門戰亂閉門修行,盛世普度眾生;道門戰亂出山濟世救人,盛世深山修行,莫不如是……” 明遠禪師沉吟良久,嘆道:“此人當真是學究天人,先是以借大乘化小乘,又以佛道之爭挑起嗔心。諸位師弟,日后倘若這位蕭掌教東至,切記小心應對?!?/br> 四名老僧互相對視幾眼,齊齊宣道:“阿彌陀佛!” 待木空剛剛離開,其中一位老僧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明遠師兄,拜火東侵八成是實,我少林當真坐視不理么?” 明遠緩緩搖頭,沉聲道:“本寺數千年傳承,執掌中原武林牛耳,最重平衡二字。少林與拜火貿然血拼,還不知有多少勢力趁勢而起,對武林并非好事?!?/br> “況且,我佛當年傳經中土,豈不是與如今的拜火一般無二?倘若有人借題發揮,我等又該如何應付?” 四名老僧齊齊沉默不語,半晌才重重嘆息一聲,口宣佛號不絕。 木空離開天王殿,徑直要回禪房,迎面遇到一個服飾打扮一般無二的年輕和尚,笑道:“木空師弟,哪里去?怎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木空急忙行禮道:“木明師兄不是前往東南行走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木明行者呵呵笑道:“東南平靜無波,師兄實在是百無聊賴,故而提前回寺。師弟,你不是也回來了么?” 木空笑道:“西北地廣人稀,比不得東南繁華。只是木空遇到一些瑣事,故而提前趕回,剛剛已經稟報過心禪堂諸位師叔師伯,待明日再前往般若堂稟報?!?/br> 這少林中,有達摩院專研本派武功,又有般若堂精研天下各家各派武功。蓋因通曉別派武功之后,一來截長補短,可補本派功夫之不足;二來若與別派高手較量,先已知道對方底細,自是大占上風。 少林八方行者地位特殊,擔負著天下行走的重任。凡是行者回寺參見本師之后,先去心禪堂稟報所見所聞,再到般若堂稟告交手經歷。別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便筆錄下來。如此積累數千年,于天下各門派武功了若指掌??v然寺中并無才智卓杰的人才,卻也足以領袖群倫了。 “哦?”木明行者頓時來了興趣,笑道,“那西北荒涼之地,竟然也有值得在般若堂筆錄的武學?我只聽說有陽明劍道有幾分可取,又有長空精修拳法,不是早已登錄在案么?” 木空呵呵一笑,點頭道:“卻是有些收獲?!?/br> “哦?師弟與人交過手?不知用了幾招?” 木空苦笑著伸出一根手指來,木明行者輕笑道:“果然如此,三代門人當中,木空師弟的本事足以位列前五,便是師兄也不及也。既是一招即分勝負,又有什么可在意之處?” “不,那位施主只用了一招,便破了我的般若掌!” “什么?”聽到木空的話,木明行者不由得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