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徵未兆_288
然后他抽出來葉澄懷里的枕頭,丟到了地上,重新躺回了床邊。 少年仍然緊緊閉著眼睛,沒有被驚醒,但因為懷里空了,他下意識胡亂摸索了一番,然后把離他最近的,軟乎乎的一團,摟進了懷里,心滿意足地哼唧了一聲。 季芳澤重新閉上了眼睛,這次是真的一覺到天明。 …… 清晨,季芳澤走在山路上,提著一桶水。他太小了,還不能用擔子。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過的話,就會發現他今天的腳步比以往的時候快很多,因為他旁邊跟著一個非常聒噪的家伙。 當然,葉澄雖然自來熟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年紀輕輕就變成嘮叨鬼,但季芳澤就是覺得他聒噪。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哪怕他不說話,季芳澤也覺得心煩意亂。 這人怎么生了一雙這么聒噪的眼? 生著一雙聒噪眼的少年,好像完全覺不到季芳澤的漠視和敵對,手提著兩個不知道哪里來的木桶,跟在季芳澤身邊,自顧自地吹著口哨,和樹上那些早起吊嗓子的鳥兒們一唱一和。 剛開始的時候,季芳澤以為那兩桶水是幫他打的。誰知那人走到山頂,直接把水澆在了一棵樹下。 葉澄回頭,對上季芳澤的視線,眨眨眼睛:“小孩子可以偶爾偷一下懶,但大部分時候,功課還是要自己做。就算撒嬌也沒用?!?/br> 季芳澤轉身,他還需要再打四桶水。少年摘下腰間的佩劍,像燒火棍一樣,把兩只空木桶串起來,翹起來扛在肩后。兩只木桶叮叮當當碰個不停,季芳澤忍不住有些惱火:“你真是青崖的弟子?” “如假包換?!?/br> 問題就在這里。青崖怎么會有這種人!一群偽君子里,什么時候出了個無賴? 再次提著一桶水,走到山頂的時候,季芳澤終于悶聲開口:“這算什么功課?” 自從相見以來,葉澄一直都是輕松的神態,但是這一刻,他的眼神很認真:“你覺得,三師叔為什么讓你做這些呢?” 季芳澤沒有猶豫,小小的臉上滿是漠然:“因為他不喜歡我?!?/br> 葉澄用空著的那只手摸了摸季芳澤的頭:“是啊,他不喜歡你。但他不會因為不喜歡你,就故意欺負你。他要你做這些只有一個原因,因為這是你的功課。練劍是修行,挑水也是?!?/br> 季芳澤笑了一聲,里面譏諷的意味很濃:“可挑水這項修行,全破云峰只有我一個人需要做?!?/br> 葉澄敲了敲他的腦袋:“我不是和你一起嗎?” 季芳澤躲開他的手,沒再說話。 葉澄也不介意他的態度,等到一缸水被挑滿,他站在樹下的水缸邊,和季芳澤告別:“我會來接你放學?!?/br> 季芳澤就這么有了一個鄰居,他們每天一起起床,一起挑水,擠在草屋的小桌子上吃飯。葉澄在窗戶邊掛了一串風鈴一樣的掛飾,季芳澤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從那天開始,他們就可以裹著被子躺在床上,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看到滿天遼闊的星光。 那時候,葉澄的話就會變多,給他講很多有趣的故事和傳聞。季芳澤安靜地聽著,因為他能感覺到,葉澄是想教他。 那些別人不愿意教他的東西。 而他想學,因為他想變強大,想離開破云峰,離開青崖山。 為了這個,就算忍耐一下葉澄的聒噪,也是值得的。 星輝灑在床邊,小孩子閉上了眼睛,略帶嘲弄地想:不管怎么看,葉澄的出現對他來說都是穩賺不賠,能賺一天是一天。誰知道他這份心血來潮,能支撐幾天? 這一撐,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足足一個季度,雖然青崖山沒有一年四季,但時光卻不會打半個時辰的折扣。 這一天,季芳澤從靜室里出來,卻沒看到往常站在門外等他的身影,而是一只紙鶴慢慢落在了他手心。 那紙鶴上畫著黑豆子的眼睛,甚至還點了個櫻桃小嘴,非?;?,半點都不像只正經紙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 季芳澤拆開了紙鶴,上面寫著一行字。 【我這幾天有些事,不能回去住啦。我找管事多要了幾床被子,記得都蓋上?!?/br> 季芳澤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在引來其他人奇怪注視之前,面無表情把那團紙揉亂,丟進了水潭。 …… 葉澄是青崖山的大師兄。 修道之人生命漫長,同一代的弟子中,比他年長的人并不少見,但是他才是大師兄。因為他的師父是青崖掌門,更因為他足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