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徵未兆_80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雖說之前那賊子的手段簡單粗暴了些,但道理是通的。如果皇帝真的出個好歹,皇子們都還年幼,定然會國本動蕩。到時情況就未可知了。 但皇帝拒絕了。 首先,當初圍宮是有心算無心,現在大家擺明車馬,寧南王不過是靠著天險與這邊對峙,皇帝不覺得寧南王真的有舉兵打過來的本事。況且這行宮嚴格來說,也并不在江邊上。其次,叛逆囂張至此,舉兵圍宮,裂土為王,若是他們不能即刻給出打擊,反而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逃回京都,朝廷尊嚴豈非蕩然無存? 回京也需要花時間。如今一干心腹大臣都追隨在側,行宮又有重兵防守,正好朝廷決議,調兵遣將,與那逆賊一戰。 經過商議,眾人最終決定暫留行宮。 深夜,行宮里不如往常般靜謐,侍衛兵將翻了一倍有余,行宮中的巡邏密集了很多,腳步聲一遍遍來去。但在剛剛發生過逼宮的情況下,這種嘈雜的腳步聲,反而更能給人安全感。 當然,帝后的寢殿附近絕對是安安靜靜的。誰也不敢大聲喘氣。然而皇后娘娘今天沒能睡成一個好覺。 她第三次被皇帝翻身給翻醒了。 這還是圍宮那件事之后,他倆第一天在一張床上睡覺。 救兵趕來,擊退敵軍,皇帝和眾位大臣剛剛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塞回去,沒能多喘兩口氣,就開始不停地開會,要不要談判,討伐叛軍的詔書怎么寫,真要打仗調哪幾支軍隊過來,誰做元帥,糧草哪里來,樁樁件件都是麻煩事,朝堂吵翻天。君臣干脆都睡在開朝會的大殿附近。等到商量出個一二三,事情告一段落,皇帝才終于能回到行宮內院睡個覺。 皇后也沒能閑著。她雖然不用cao心前朝叛軍的事,但忙著安撫隨行女眷,清點此次圍宮的損失,打點前朝后宮的一應生活瑣事,心里也很累。 好不容易晚上能休息一下緊繃的神經,還得忍受皇帝的失眠癥。 透過床簾外的朦朧燈火,她平靜地看著頭頂黃色的幔帳,認真思考自己是賢良淑德地問一下陛下怎么了,還是直接一腳把他踹下去。 算了,這些天鬧出這么大的事,皇帝壓力大很正常。體諒一下他吧。 就在她閉上眼,準備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繼續睡覺的時候,皇帝終于沉重地開口了。 “梓童啊,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太對?!?/br> 皇后娘娘閉著眼睛,假裝自己沒有醒。 梓童不想聽他嘮叨,梓童只想睡覺。 皇上推了一下她:“哎呀朕跟你說正事呢,別裝睡了。你這屬于欺君了啊?!?/br> 皇后娘娘無奈地眼睛瞇開一條縫:“陛下,后宮不得干政,況且朝堂上的事,臣妾也不懂啊。您有什么心事,還是明天接著跟老大臣們說吧?!?/br> 今晚就踏踏實實睡覺吧行不行? “不是朝堂上叛軍的事。外面的事朕什么時候跟你說過?”皇帝陛下非常委屈,又搖了搖皇后的胳膊,“朕是要跟你說咱兒子的正事?!?/br> 看來是真的睡不成了,皇后娘娘終于睜開眼:“哪個兒子?” 皇帝有不少兒子女兒,這是難免的事,當然明面上他的兒女都是皇后的兒女。不過他與皇后是少年夫妻,情誼甚篤,私底下也就不說場面話了。 既然說的是“咱兒子”,那就是皇后自己生的。但皇后光兒子就生了三個,一時想不出來是哪個孽障,把他爹給煩成這樣,一邊cao心著叛軍,還得一邊抽空cao心他。 皇后納悶:“老七這些天沒跟哥哥弟弟打架,小九留在宮里,也沒什么闖禍的消息傳來啊?!?/br> 皇帝告訴她:“是咱大寶兒?!?/br> 其實季芳澤并不是皇帝的第一個兒子,真按照排行來,他是第三子,但他是皇后的第一子,在帝后二人心中地位不同尋常,平常夫妻悄悄閑話,也總是冠以“大寶兒”之類非常俗氣的愛稱。 皇后娘娘頓時不樂意了:“我貍奴怎么著你了?” 貍奴是季芳澤的小名。季芳澤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只,像個貓兒似得。帝后病急亂投醫,想起民間都說賤名好養活,又說貓有九條命,小名就叫了貍奴。 她的貍奴,除了不愛說話,哪兒哪兒都好,乖巧又懂事,能惹出什么事來? 皇后這會兒連尊稱和自稱也不記得了。好在他倆十五六歲就做夫妻,那會兒天天“你”來“我”去,氣急了動手錘皇帝一頓也是有的。 所以皇帝也不在意,只是皺著眉道:“朕想了想,還是覺得葉松寒和咱兒子關系不太對?!?/br> 皇后之前抽空聽皇帝念叨過一句,對他這么多天還惦記著這件事,感到非常無奈:“人家不是解釋了嗎?不小心弄濕了衣衫,當時急著去請救兵來護駕,來不及換新的,貍奴就把自己的外衣給他了?!?/br> 皇帝卻不贊同:“葉松寒是什么人?規矩最嚴明謹慎,為官四載,朕從沒見他失態過。怎么去了一趟貍奴那里,好端端地就打翻了茶盞?手腳冒失成這樣?” 皇后克制著自己不要翻白眼:“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臣妾記得,陛下有次去貍奴那里吃飯,不也打翻了湯碗嗎?” 好意思說人家。 “那朕上次把衣服弄臟了,貍奴也沒說把他的外衣給朕穿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