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徹底不報希望了,嘴里的破布被拔掉后,他說:“老子想當官想發財、壞事干過好事也干過,攤上這種背運老子認了,但我那瞎眼老娘一輩子行善積德,螞蟻都不忍踩死,你們給我三叔遞個信兒,炕席子下面有個存錢折子,沒多錢,給三叔保管一下吧,用這些錢能養老娘多久養多久,甭讓她太遭罪,還有……” 劉鳳藻不耐煩了,說:“老師,甭聽他啰里八嗦?!?/br> 但沒想到他最后一句竟是:“臨走前,叫我見一眼壯壯?!?/br> 白素寬半晌沒說上話來,終究一言不發地走了。 第32章 (正文完結)驅狼迎虎 米家別院的正門造型別致,采用的是西洋建筑的花園洋房式大鐵門,夜色中,大鐵門緩緩打開,三輛汽車逶迤駛出。 而下一秒爆炸轟然發生,米太太和魏三的尖叫聲被火勢消音,后面兩輛車上的人驚懼地望著眼前的巨變,嚇得失語了。 米慕葵臨死前被補了一槍,開槍人讓他看清了自己的面孔——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林記者’,米慕葵當空一口凌霄血,死明白了。 汽車油箱引發第二次爆炸,火光一飛沖天,轟轟烈烈。 白素寬大步流星,前方夜色如墨,身后熊熊火焰,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 兇宅院子里的窖窨蓋子再次被移開時,金睞連眼睛都沒睜一下,他已經不存生還之念了,白素寬肯定不會將他留活口。 悉悉索索間,下來的是兩個女的,她們給他和王林灌了兩碗不同于平常味道的水。 里邊有迷藥,因為他很快便意識混沌了,朦朧中感覺身上的繩索在被解開。 再醒來大概是十幾個鐘頭之后,他躺在地上,微微動了動胳膊,竟然胳膊抬起來了。 他一頓,試著踢腿,腿也自由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可不,身上的繩索無影無蹤。 他扯掉嘴里的破布,大難不死地仰天長笑。 王林見狀意識到什么,也死灰復燃,吱吱嗡嗡急不可耐地懇求金睞幫他松綁。 而金睞哪里顧得了他,窖口有一隙光漏下來,他三腳并作五腳爬上去。 并不耀眼的冬陽刺得他眼痛。 院子里空無一人。 屋子里也空空如也。 他的自行車在堂屋的墻角歪著,他扛出大門,騎上飛也似地往所里奔去。 一進分駐所那座破門,預想中的大驚小怪完全沒有。 幾個老巡警只是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聲,問他:“你娘沒事吧?忙得連胡子都顧不上刮刮?” 三叔把他拉到角落問:“王林沒抓著吧?要抓著也犯不了這么大案子。一下炸死仨,真有他的?!?/br> 所里從容祥和的氣氛讓金睞幾乎有種驚悚感,叔叔爺爺哥哥們,你們所長失蹤了整整八天吶! “三叔,我不在的這幾天,大家伙就不覺著邪性?” “邪性啥,你不是叫你娘給我帶話,說上保定抓王林了,你不讓我聲張,我只好說你娘摔了腿住院了?!?/br> 金睞了然,不說這個了,問:“三叔你才說炸死仨,嘛意思?” 三叔抖開報紙給他看,白紙黑字:「原警察局長米某,指使屬下王某替胞弟偽造殺人現場,后因事情敗漏雙方結仇,王某懷恨在心潛伏謀劃,于某日將米某胞弟槍殺,并投擲手雷試圖毀尸滅跡,導致米氏女主人及管家魏某一同遇害,現場遺留子彈一枚,經痕檢證實為王某之警械?,F國民政府公開向社會各界征求罪犯線索,望各界積極檢舉揭發?!?/br> 金睞難以置信:“合著霞公府案又變了?” “可不,白寧氏冤枉吶,案子一公布,整個四九城都夸國民政府英明!” 金睞看著報紙上國民政府的“告市民書”——「霞公府案是黨國接收北平以來第一樁平民受辱案,偵辦過程中受到種種官僚作風的干擾和阻撓,但黨國治貪堅決,頂住各級壓力徹查冤情,終于還平民于清白,懲權貴之囂張!讓民主不再是一句口號,做百姓堅實之靠山?!?/br> 金睞苦笑了,感到莫大諷刺,普通人一輩子都辦不到的事,權貴一個電話就結了,他們憑什么有臉在報上如此標榜自己。 得,在這里邊混飯吃,除了隨大流還有別的法兒? “算了,走吧三叔,跟我立功去?!?/br> 他帶著老三叔趕往紗帽胡同 76 號,叔侄二人既要立大功又不能叫王林活著歸案,以免自己前陣子的失蹤露餡兒。 而同時他也意識到一個問題——白素寬沒有把他滅口可以理解,但為什么連王林也沒殺? 很明顯,她是故意把王林留給自己的,這步棋她早就算好了,她知道怎樣才能讓王林死的更難看,也知道自己不會放過這次立功的好機會。 這女人…… 到達紗帽胡同后,他讓三叔稍安勿躁,王林在窖窨下被拘禁了這么久,身體虛脫的幾乎手無縛雞之力,連五歲小兒都未必能打得過,更何況他全身五花大綁,下去抓他等同于捏起一只螞蟻般簡單,這種抓捕實在勝之不武,爺兒倆要立的是大功特大功,如此小兒科算什么呢? 沒錯,‘抓捕王林’的行動不能顯得太容易、不能顯得太快。 如何做這場局?他得好好設計設計,要設計的復雜一些,陣仗大一些。 于是下了窖窨后,他不僅沒有對王林下手,反而先給他找了些吃食、灌了些水,總得養得有點精氣神才能配合他把接下來的戲演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