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54節
公主府。 崔荷匆忙趕來后, 得知母親還在宮中,至今未歸。 寧管事差人送上茶水,恭敬地站在一旁說道:“郡主切勿生氣, 門外那幾個侍衛都是剛來的,不知道郡主的身份,老奴已經訓斥過他們了?!?/br> 崔荷來的時候被侍衛攔在門外, 一番通報之后寧管事匆匆趕來將她接了進去。 “怎么有那么多侍衛守著公主府?”崔荷抿了口沁涼的薄荷水,燥熱的喉嚨漸漸得到了些舒緩。 寧管事垂首答道:“郡主有所不知,近來京城多了許多流民,怕他們沖撞公主, 因此才派兵鎮守在府門外?!?/br> “哪兒來的流民,何地發生災情了,三司府衙就不作為嗎?” “已經開倉賑濟災民了, 但他們徘徊不去, 還在公主府外嚷嚷……”寧管事自覺多嘴, 便閉口不言。 崔荷闔上杯蓋, 重重壓在桌面上,主動替他繼續說下去:“嚷嚷讓我母親下臺是嗎?” 寧管事沒想到崔荷竟都知道, 惴惴不安地解釋:“郡主勿要信了那些流民說的話, 那都是無稽之談?!?/br> 崔荷來的路上確實聽到了一些流言,竟把天災的原因全都歸結在母親執政上, 他們是忘了母親執政這些年做過的事嗎? 她母親整頓吏治嚴懲貪官, 打壓世家門閥拔擢民間賢才, 輕徭薄賦造福于民,他們怎么能放下碗來罵娘呢! “母親還要多久才回來?” “這老奴也不清楚?!?/br> “最近朝廷有發生什么事嗎?” “老奴不敢妄言?!?/br> “有朝報嗎?去拿幾份給我瞧瞧?!贝藓善饺绽锊粣劭茨切┱? 看多了就頭腦發昏,眼前這個寧管事一問三不知, 還不如自己去看。 寧管事吩咐下去,不多時便呈上了近一個月的朝報。 崔荷皺眉翻閱朝報,上面寫的全都是些官員調動與政務頒布,廢話多而冗雜,她花費了半日的功夫總算找出了那么點線索來。 朝臣進諫,為皇上立后,眾人舉薦昌邑侯的嫡孫女關淑寧。 這是三日前的朝報了,崔荷又翻了一下最近兩日的,也不乏對立后一事的針砭時弊。 如今鳳凰神女的名聲已經傳遍大江南北,百姓對她驅趕天狗一事津津樂道,再加上朝廷中有不少昌邑侯的黨羽激情進諫,重重壓力之下,這位神女進宮為后,已經迫在眉睫。 崔荷放下朝報,望向深深庭院,想必母親這幾日為此傷透了腦筋吧。 —— 皇宮,紫極殿內。 大長公主與小皇帝崔瀛一左一右坐在榻上。 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內侍龐濯端著一個紫檀木托盤,上面的銀鎏金刻花碟里放著一粒金丹。 龐濯躬身,低眉順眼道:“皇上,該服用丹藥了?!?/br> 大長公主疊手坐在榻上,親眼看著崔瀛吃下丹藥,又飲下湯水,才開口問道:“吃過丹藥后,身子可覺得舒服些了?” 崔瀛的長相承襲了崔家人清秀柔和的特點,臉部線條流暢,杏眼秀眉,看上去十分無害,他柔柔一笑,說道:“多謝皇姑姑關心,近來身體確實舒服些,已經不咳嗽了,逍遙道長白日來教我練氣,如今我能從屋里頭走到院子外面,還不用人攙扶呢,咳咳咳?!辈艅傉f完他就又咳嗽了起來。 龐濯心中一驚,想要上前為皇上順氣,大長公主就已經繞過案幾坐到皇上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溫和說道:“皇上不必著急,你這病已經十多年了,也不在意這幾年的光景,慢慢調養便是?!?/br> 崔瀛抓住大長公主的手腕,眼底藏著深深的迷茫,“皇姑姑,我這病真的能治好嗎?若我死了,江山無人可繼,大梁豈不斷送在我的手里?” 大長公主對上崔瀛蒼白的面容,他那雙澄澈的眼睛里布滿惶恐,她停頓了須臾,終還是輕嘆一口氣,掩飾住眼底的復雜情緒,拍了拍崔瀛的手臂,安撫道:“皇上會好起來的?!?/br> 先皇縱情聲色掏空了身子,偏偏性格優柔寡斷,久久還未立下皇儲。 原本應立嫡長,但皇后無所出,剩下的幾位皇子一路明爭暗斗,直到皇帝病重,終于不再掩飾狼子野心。 五皇子與容妃合謀逼宮先皇,三皇子明面上是來救駕,實則想誅殺五皇子獨攬皇權,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昌邑侯帶兵圍剿了三皇子,還政于先皇。 先皇痛失兩個兒子,悲慟過度沒熬過去,臨終前拉著她的手叮囑:“皇姐,朕有負先皇所托,如今要先走一步了。父皇曾與朕說過,皇姐是咱們兄弟姐妹中最有本事的一個,若你是男子,這天下交給你他最放心。這么些年,朕每每陷入危機,都是皇姐你幫朕,如今崔家只剩瀛兒,朕想將瀛兒交托給你,皇姐,瀛兒他如今只有你了?!?/br> 大長公主當時想笑,這樣重的擔子落在她肩頭,她怎么受得起。 她可以承受父皇處處打壓,可以忍受群臣口誅筆伐,可以無視百姓痛罵聲討,卻無法接受她所做的一切是為別人做嫁衣,哪怕是自己的親侄子,她也不甘愿。 除非一切是為了自己。 崔瀛的母親麗妃未足月就生下了崔瀛,導致他身體孱弱,差點活不過三歲,麗妃死后,皇后以膝下無子為由,主動要了崔瀛。 因為崔瀛常年患病,太醫說他活不過七歲,這才逃過奪嫡一劫,撿了這個便宜。 前幾年她政權還不穩,因此崔瀛不能死,如今她開始著手準備,崔瀛死的時間就變得很關鍵了。 大長公主藏起情緒,溫柔說道:“眨眼間,皇上都十三了,再過幾年,皇姑姑也得把政權還給你了?!?/br> 崔瀛惶恐道:“皇姑姑,朕……朕很害怕,朕最怕見那群臣子了,他們好兇啊,特別是樊閣老,他一板著臉,朕就害怕得不敢說話?!?/br> 大長公主將他瑟縮畏懼的動作盡收眼底,淡淡睨他一眼,板起臉來訓斥道:“皇上,你是天子,豈能如此畏畏縮縮,崔家如今只剩你一人,皇上要學會承擔起責任來?!?/br> 崔瀛被訓斥,敢怒卻不敢言,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地上光可鑒人的地磚,扁著嘴,咕噥著答道:“皇姑姑教訓得是,朕記住了?!?/br> 大長公主盯著他掩飾不住的氣餒表情,輕笑一聲,到底還是個孩子。 她恢復溫柔神情,握住崔瀛的手,語重心長道:“近日朝堂都在討論你立后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崔瀛緩緩抬起頭來,滿臉好奇問道:“那位神女jiejie長什么樣?好看嗎?若是比表姐還要好看,那……也是可以的?!闭f罷,他害羞地低下頭來,臉頰飄過淡淡的紅暈,無比羞澀。 大長公主啞然失笑,反問道:“喜歡表姐那樣漂亮的姑娘?” 崔瀛頷首,顴骨升起一道波浪,眼底涌出一股子羞赧,“表姐好看,朕喜歡表姐?!?/br> 大長公主心里一軟,嘴角翹了起來,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的手背,說:“傻孩子,你表姐已經嫁人了。那位神女,皇姑姑也見過,長得一般,不如,皇姑姑再給你找一個漂亮的?!?/br> “不娶神女了嗎?”崔瀛疑惑道。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神秘說道:“娶,給你娶兩個?!?/br> 大長公主與他又說了一會話,才起身離開,崔瀛起身相送,待目送大長公主離開,才轉身折進屋里。 龐濯關上殿門,小跑進屋內,正欲給崔瀛找痰盂,就聽到屋里傳來一陣嘔吐聲。 龐濯連忙繞進內室,來到榻前為崔瀛拍背,待他吐出了那枚金丹,連忙拿帕子包起來帶走。 他給崔瀛倒了一杯溫水,崔瀛舉杯飲下,虛弱地靠在榻上,手指都在輕微發抖,龐濯心疼地拿帕子為崔瀛擦拭虎口上的牙齒印,說:“皇上,不是不吃那金丹嗎?為何要當著大長公主的面吃?” 崔瀛眼尾泛紅,聲音沙啞,他摸著自己的虎口輕揉,臉上的表情已不復方才的天真自然,他冷聲說道:“不這樣做,如何能騙過她,杜醫官何時過來?” “應該過會就來?!?/br> “你下去吧,朕一個人靜靜?!?/br> 龐濯收拾好東西,靜悄悄地退出了大殿。 拉開殿門,屋外的陽光漏了進來,須臾后合上大殿的門,一切重歸黑暗。 崔瀛就這么一直坐在,直到杜若冰過來。 —— 離開皇宮后,大長公主打道回府休息,剛踏進府門,門房便來通報:“公主,郡主來看您了?!?/br> “阿荷回來了?!?nbsp;大長公主難掩激動,腳步輕快往正廳走去。 蘇嬤嬤攙扶著大長公主,緊跟著她的步伐,勸道:“公主慢點,郡主又不會跑?!?/br> 她的步伐雖有所緩慢,但也是步履如飛,走入長廊,繞過一座假山,便能看到正廳。 大長公主剛拐過一個彎,就看到了游廊下站著一個戴青銅面具的男人,他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宋喻,有何要事?”大長公主步伐減緩,踱步至他面前。 宋喻來找大長公主,卻得知崔荷來了。 他并不想與崔荷撞上,因此一直候在廊下,聽到身后環佩相撞,叮咚作響的的聲音,便知道是她,他勾了勾唇,轉頭看向大長公主。 親眼看著大長公主臉上的表情由歡喜轉至平靜,他失落不已,在她心里,果然誰也比不上崔荷嗎? “殿下,臣有要事與殿下相商,不如去書房?!彼斡魇掷镞軋?,拱手行禮,青銅面具下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她。 可大長公主的心早已飛到崔荷那兒了,擺了擺手婉拒道:“你先去書房候著,我稍后就到?!?/br> “殿下,情況緊急?!彼蛑皆俅翁嵝?。 大長公主終于正眼瞧他了,似是有些不滿,眉眼壓了下來,聲音也冷了許多:“若十分要緊,便在此處說罷?!?/br> 二人對峙了片刻,終于還是宋喻先敗下陣來。 宋喻吞咽下苦澀,垂著眼睫遞上密報,低聲道:“是松洲的事,謝翎來信了?!?/br> 大長公主接過密報,宋喻掩飾住眼底的狼狽,行禮后轉身闊步離去,大長公主平靜地盯著他離去的身影,不做任何挽留。 走進正廳,便看見崔荷趴在榻上休息。 綠影站在崔荷身后扇風,看見大長公主進來了,她停下手中動作,彎腰正欲行禮,“見過……” 大長公主卻沖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無聲息走近后,拿過綠影手里的扇子,坐到崔荷旁為她扇風。 大長公主靜靜看了她許久,崔荷雖未遠嫁,但不好?;啬锛?,她偶爾去謝府小坐,才能與女兒見上一面,崔荷此番回來,肯定是知道了近期發生的事,心中擔憂才特意回來一趟。 想到這兒,大長公主心里一暖,溫柔地撫摸起崔荷的臉頰。 屋外的夕陽照射在湖面上,粼粼波光泛著橘黃色的暖意,透過窗牑溫柔地撒在他們母女身上,為母親周身鍍上了一層圣潔的光芒。 夕陽雖溫柔,但也有些刺眼,大長公主抬頭示意丫鬟落下竹簾,光線的驟然變化,讓崔荷醒了過來,她撐起身子,手臂有些發麻,轉頭看向屋內,看見了坐在一旁看信的母親。 “娘?!贝藓缮焓謸ё〈箝L公主的手臂,親昵地靠在她身上撒嬌,“你可算是回來了,我等了你半天呢?!?/br> 大長公主盯著桌面上被她壓得發皺的朝報,不由失笑:“怎么突然看起朝報了?” 崔荷卷著腰間玉佩的穗子,埋怨道:“若不看,還不知道朝中發生了這些事,娘,你該不會真讓關淑寧嫁給表弟吧,她要是做了皇后,關家豈不翻了天!” 大長公主淡然笑道:“翻不了天,你丈夫替我干了件大事?!?/br> 崔荷突然坐直身子,緊盯著她面前的信紙,想看又不敢搶過來看,事關機密,她不能隨意偷看。 大長公主見她猶豫,干脆直接把信遞給了她,示意她拿去看。 崔荷接過信紙,一目十行看完了,她板著臉將信遞了回去,確實是謝翎的筆跡。 “我就知道謝翎有能力處理此事?!贝箝L公主收回密信緩緩折好,十分滿意地夸贊道。 崔荷想的卻和大長公主想的大相庭徑,她瓊鼻皺起,緊咬下唇,抓著手里的帕子狠狠地撕扯了一下,在心里罵道:他果然是故意不給我寫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