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29節
謝翎嘴硬道:“不是你和大長公主說要去街頭逛逛嗎?大長公主若是知道我沒帶你來,她遷怒于我怎么辦?!?/br> 崔荷如今腦袋雖混亂如漿糊,卻也聽得出他話里的可信度不高,分明是他想帶她去逛逛,這本來是挺好的一件事,可她如今確實身體不適。 可轉念一想,謝翎可是難得主動來求她一起去街上,若是不應了他,還會有下次嗎? 崔荷斜他一眼,問道:“是你想去嗎?若是你想去,那我就陪你下去走走吧?!?/br> 謝翎下意識便想要辯駁,話到了舌尖被他一口咬住,認就認了吧,“下車吧?!?/br> “吁?!瘪R夫一扯韁繩,馬車便??吭诹说缆放?,謝翎先一步下車,后攙扶著崔荷下馬車。 兩個人下馬車后,馬兒不知怎么的,扯著轡頭不安地嘶鳴了一聲,蹄子也在地上剮蹭起來,馬夫生怕自己因為馬匹亂動惹主子心煩,再丟了馬夫的工作,連忙上前扯住亂動的馬匹。 崔荷與謝翎轉身往臨安街走去,崔荷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上街了,自從被禁足以后就沒再出門逛過,又碰上大婚,更是三日沒出門,若不是身子不舒服,她自然是很樂意來逛逛的。 “你到底要帶我買什么?府里什么都不缺?!?/br> “是不缺,就不能逛嗎?!?/br> 崔荷笑了笑不再多說,一路上謝翎帶她逛遍了街上的珠寶店鋪,崔荷似乎有些明白謝翎帶她來這兒的用意,他想給她買一支簪子,可是沒有一支珠釵能入她的眼。 崔荷雖備受感動,卻也不想要這些粗糙品質的珠寶,戴在頭上可是會被京城的貴婦們笑話的。 不過崔荷也不想打擊謝翎的積極性,隨手選了一支蝴蝶簪,謝翎給了錢,總算是滿意了。 “可是能回去了?” “走吧?!?/br> 回到侯府馬車停駐的路邊,二人巧遇上許如年,他吊兒郎當的坐在馬車上與馬夫閑聊,看見他們夫妻二人回來了,笑著跳下馬車,走過來對他們二人說道:“真是巧,我路過見到侯府的馬車,便過來瞧瞧,可否賞臉一道去云歸樓坐坐?” 剛擺平心血來潮的謝翎,如今又來一個煩人的許如年,崔荷只覺得備受煎熬,看謝翎與許如年相談甚歡,崔荷也不想打擾他們二人了,便說道:“既如此,你們二人去吧,我和金穗銀杏他們先回府歇息?!?/br> 崔荷繞開他們二人走去馬車上,許如年搭著謝翎的肩頭,好奇問道:“郡主這是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你惹她生氣了?” 謝翎覺得崔荷今日有些奇怪,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趣,難不成真是他惹到她了。 “算了,既然郡主不去,那咱們去醉仙樓喝酒吧?!痹S如年帶著謝翎的肩膀往醉仙樓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最近有些不妥,總是心不在焉,娶了妻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你怎么跟周將軍一樣成了妻奴了?” 謝翎皺眉辯駁:“什么妻奴?胡說八道?!?/br> “哎,既然不是那咱們就走吧?!?/br> 他們二人才走出沒多遠,就聽到身后有動靜傳來。 “馬車失控了!快攔住它!” 謝翎驟然回頭,看到自家馬車撒足狂奔撞向街道兩岸的商販,他瞳孔驟然縮緊,崔荷還在馬車上! 受了驚的烈馬拖著馬車不要命地在街道上狂奔起來,馬夫不知何時已經摔下了馬車,他一路追著跑一路喊人幫忙,可是普通老百姓哪有那本事控制住烈馬呢? 崔荷在馬車里被摔得七葷八素,腦袋撞到了柜子,有血流出來,淅淅瀝瀝地落到車廂地面上,她掙扎著往車廂外爬去,掀開車簾,便看到不斷后退的商鋪閣樓,還有街道兩旁躲閃的行人。 韁繩不知道被拋去了什么地方,她看著一路疾馳狂奔的烈馬,心中萬分驚恐。 她害怕烈馬,更害怕動蕩不安的馬車,隨時會摔下去的恐懼縈繞在她心頭。 當年摔下馬車的畫面歷歷在目,崔荷抓著車廂門框,已經全無主意。 不知哪兒來的馬蹄聲,竟然并駕齊驅到了她的馬車旁邊,崔荷睜開眼,便看到謝翎騎著馬追趕而來,崔荷嘴唇嗡動,輕聲喚道:“謝翎?!?/br> 謝翎夾緊馬腹,用力抽打馬背,才緊趕慢趕追了上來,他看到崔荷臉上又是鮮血又是淚痕,心痛難當,他高聲呼喚道:“崔荷,別怕,抓緊車廂,我就過來了?!?/br> “你別過來了,摔下馬去,你會受傷的?!贝藓审@懼交加,她已意識不清,將過去的記憶與現在融合,眼前浮現出謝翎十一歲時的模樣。 天慶十七年,皇家狩獵場。 汴梁城的皇家獵場在城外十里,是皇家專門開辟用來給貴族們狩獵玩樂用的場地。 在這里,女眷也可以騎馬,前提是得有父兄長輩陪伴在側。 崔荷沒有父親沒有兄長,而且長公主明令禁止十歲的崔荷去學騎馬,哪怕有侍衛陪伴,崔荷也不能騎馬。 天知道崔荷有多羨慕那些騎著馬的jiejie,哪怕只是坐在馬背上,有人牽著也是極好的。 崔荷偷偷溜出來去找謝翎,謝翎正在馬棚里為馬兒刷毛,聽了崔荷的要求,他斷然拒絕:“不可以,郡主年紀太小,不能學?!?/br> “你就教教我嘛,你在下面牽著馬,我就坐在馬背上,絕不亂動?!贝藓蓳Q上了紅色胡服,來狩獵場的貴女們都會備上一套胡服,哪怕不騎馬,穿著四處亂逛也極為好看。 崔荷的這套勁裝是府里的繡娘為她做的,上面還特意為愛美的郡主加上了各種珍珠寶石,這樣的胡服只能當做平日里的私服,壓根不適合騎馬的時候穿。 謝翎把曬干的苜蓿草放到馬槽里,馬兒張著嘴就咀嚼起來,吧唧吧唧吃得正香,崔荷嘟著嘴抽出一條苜蓿草,馬兒不滿地噴出一股氣,把崔荷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兩步不敢再靠近。 謝翎看她膽小的樣子,不由嘲笑出聲來:“郡主這般害怕馬,還想騎馬,簡直是異想天開?!?/br> 崔荷被他嘲諷后十分的不服氣,忍著懼意走上前幾步,伸手去摸駿馬的脖子,沒想到這次馬兒竟然沒有做出什么生氣的表現,崔荷心中的害怕也消散了幾分。 她今天非得要學騎馬,于是她亦步亦趨跟在謝翎身后,不管謝翎去做什么,崔荷都跟著。 直到她跟到了謝翎父親謝瑯的面前。 謝瑯年過三十,長相雖有幾分儒雅,但到底是武將,身材魁梧,體型高大,對比只有豆丁那么大的崔荷,謝瑯就跟一個巨人一樣。 聽聞小郡主想要跟自己的兒子學騎馬,謝瑯哈哈大笑兩聲,“郡主想要學騎馬,我來教你,但是小郡主可千萬別與公主說,小心她來罰我,那郡主以后可就見不到我了?!?/br> 謝瑯的副將王笛將謝瑯的馬牽了過來,謝瑯托著崔荷的腋下將她抬到了馬背上,崔荷坐在馬背上,發現自己竟然比謝瑯還高。 她高興地喊道:“謝伯父,我好像比你還高哎?!?/br> 謝瑯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駿馬的鬃毛,笑道:“只要郡主平時好好吃飯,就會長得比我高?!?/br> 崔荷笑盈盈應下:“好,我記住了!” “來,我帶郡主走兩圈?!敝x瑯性子非常開朗,最喜歡與小孩一道玩耍,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他拉著崔荷在校場里跑了兩圈,把崔荷逗得前俯后仰,崔荷對謝翎的父親更加欽佩了。 謝翎自己有一匹小駒,個頭不高,最適合像他這種年紀的孩子騎,這是他二叔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如珠如寶地養著,如今看見父親待崔荷這么好,他有些吃味,當下騎著小駒跑了過去。 “崔荷,我能騎馬跑,你可以嗎?”謝翎一拍馬背,他的馬蹬蹬地跑過了崔荷騎著的那匹馬,崔荷坐在馬背上十分著急,她求助地看向謝瑯,謝瑯看著自己兒子挑釁的行為感到十分無奈,干脆翻身上馬,帶著崔荷騎馬跑了起來。 高頭大馬和短腿的小駒如何能比,謝翎一下子就被超過了,任憑他怎么打馬,都沒辦法超過去,謝翎喪氣地回到了原位,只覺得父親偏心。 謝瑯帶崔荷跑了一圈后停了下來,看著自己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輕踢馬肚來到了他的身邊,謝瑯低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說:“有好勝心是好事,卻不應該與一個比你年紀還小的姑娘比,你該去和比你高,比你壯,比你聰明,比你勇敢的男人去比,這才是一個男子漢應有的好勝心?!?/br> 謝翎自小最信服自己的父親,聽到他的訓誡,謝翎低下頭來認錯。 崔荷好奇地問道:“那我可以和他比嗎?” 謝瑯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自然是可以,我這番話也適用于郡主,應該與強者去比能耐而非與弱者爭長短?!?/br> 這個年紀的崔荷似懂非懂。 坐過謝瑯的高頭大馬后,崔荷時時刻刻都想繼續騎馬,只可惜謝瑯要陪皇帝狩獵,并非時時有空,崔荷只好另想辦法。 她個頭不夠高,沒辦法靠自己的能力騎到馬背上,但是卻可以爬上馬棚去夠馬背,崔荷失敗過幾次,也摔過幾次,她哭了一會便會爬起來繼續。 謝翎站在馬棚外,看她跌倒又爬起來,周而復始,好像非得要爬上去似的,他實在不明白崔荷到底有什么好執著的,小馬駒不能騎嗎? “別爬了,我的小馬駒借你騎就是了?!?/br> “不要,我就要騎大馬?!贝藓山K于爬到了馬背上,她的腿不算長,勉強能夠到馬鐙,她試著踢了踢馬肚,馬兒真的往前走了兩步。 自此,沒有大馬可以騎的崔荷時常會跑到馬棚里翻上馬背去體會騎馬的快樂。 她一直以為騎馬是很快樂的,直到有冒失鬼忘記鎖馬棚,而她騎著的那匹馬也沒有系好韁繩。 崔荷的馬靴上鑲有寶石,但是裝飾物時常會移位,寶石尖銳的部位插到馬肚上,馬兒撒腿就跑,起初是在馬棚里跑動,不料撞上過來喂馬的謝翎。 謝翎打開馬棚,差點被疾馳而來的駿馬前蹄踹翻在地。 駿馬跑出了馬棚,崔荷無法控制,只好彎腰趴在馬背上緊緊抱著馬脖子,她試圖去安撫它,沒想到駿馬更瘋了,將崔荷帶進了密林中。 謝翎看到駿馬將崔荷帶出馬棚后,當即跑去喊侍從讓他通知大人,而他又極其自信地騎上一匹駿馬去追崔荷。 沒想到謝翎果真追到了崔荷,他試圖把崔荷帶到自己的馬背上,但是他實在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拉著崔荷,兩個人一起摔下了馬背。 幸好他們去的密林有厚厚的樹葉鋪墊在地上,兩個人才沒有摔殘,但是謝翎卻因為抱著崔荷,自己撞上了地上的一塊硬石頭,當即暈厥了過去, 崔荷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幕,她的手掌心里全是謝翎的血,溫熱,血|腥,刺鼻,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那么多的血。 當時雖然是白天,可密林里溫度很低,崔荷摸到謝翎越來越弱的呼吸,以及逐漸變冷的身軀,害怕得抱緊謝翎,以自己的身軀溫暖他。 直到大人們找過來,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兩個小孩。 沒想到時過境遷,崔荷竟然還是與馬犯太歲。 她看著謝翎再次沖她伸出的手,她卻不敢接,她害怕自己會再次害謝翎受傷。 謝翎的指尖快要碰觸到崔荷的衣衫,可是崔荷卻瑟縮著躲了回去,眼看著前面有一個彎道,以馬車全速前進的步伐,車廂一定會撞上城墻,崔荷若還在馬車里,一定會受傷。 “崔荷,把手給我?!敝x翎恨她突如其來的閃躲,只覺得她并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崔荷不知道馬車即將撞上城墻的命運,只顧著自怨自艾,若不是她一時貪玩,又怎么會傷害到謝翎,她無比愧疚,也無比自責。 如今他再次伸出手,崔荷已經不敢再觸碰。 時間緊迫,謝翎不可能再讓崔荷有猶豫的機會,他伸長手臂,要去撈崔荷,崔荷卻再次躲開。 “你要是不把手給我,我跳上馬車也行,到時候我們一起死算了?!?/br> “不可以?!贝藓善疵負u頭,她不想謝翎死! “那你把手給我,這次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br> “我數三聲,數到三你就跳過來,我接住你,一,二!” 還沒說完,崔荷已經抓住他伸來的手,用力一躍朝他奔去,謝翎將她按在馬背上,使勁勒緊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慢慢降下了速度。 就在他數到二的時候,駿馬已經拐彎,連帶著身上的馬車也不受控地撞上城墻,頓時被撞得四分五裂。 崔荷坐在馬背上,緊緊抱住了謝翎的脖子,埋首在他肩窩,身體不受控制地發著抖。 謝翎失而復得,伸手抱住她顫抖的身軀,使勁將她按入懷中,他貼著崔荷的鬢角,有種劫后重生的慶幸,他將她牢牢圈在懷中,啞著嗓子悶聲道:“幸好你還活著?!?/br> 第36章 沿街兩側的商販被謝府的馬車掀翻, 筐簍扁擔里的瓜果蔬菜傾撒滿地,支起遮簾的木架轟然倒塌,砸到了無辜行人。 頃刻間, 整條臨安街頭哀鴻遍野。 汴梁城里巡邏的禁衛軍們聞訊趕來,帶頭的禁衛軍統領林大人指揮手底下的人去檢查民眾傷情,他則握著佩刀的刀柄大步朝謝翎而去。 高頭大馬上的謝翎摟著一個身穿水紅色襦裙的妙齡女子, 她整張臉都埋進了謝翎的懷中,壓根看不清楚模樣,他有幸參加過謝翎與郡主的婚典,因此便能認出謝翎懷里抱著的就是安陽郡主崔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