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17節
謝翎不假辭色,冷著臉質問:“敢問關世子,阻我迎親隊伍,是何居心?” 昌邑侯一家的送喪隊伍皆身批素色喪服,頭戴白色布巾,面容沉肅頹唐,身形佝僂,與謝翎喜氣洋洋的迎親隊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關夫人面色蒼白如紙,看到謝翎一身大紅喜袍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睥睨他們一家,新仇舊恨積聚在一起,便匯聚成滔滔江河連綿不絕。 她沖謝翎怒目而視,咬牙切齒罵道:“謝翎你這個殺人兇手,怎么敢心安理得娶妻生子,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諸位為我們評評理啊,謝翎他心狠手辣將我兒子謀殺,他這個殺人兇手怎配活在這個世上!” 汴梁城的百姓大多都有去看那日的審判,面對她的控訴,許多人主動替謝翎說話。 “那日青天大老爺都判了忠勇侯無罪,你們怎么還來糾纏?趕在別人成親的時候送葬,晦氣不晦氣?!?/br> “就是啊,特意選在人家成親的大好日子撞上,也太不要臉了?!?/br> 關夫人目眥盡裂,望向面前這群是非不分的百姓,破口大罵:“你們這群刁民,和謝翎串通好的是不是,他和郡主私相授受,被我兒子揭穿后,一次謀害不成,便謀害第二次,謝翎,我要你殺人償命!” 關榮膺攔下了自己瀕臨瘋狂的妻子,他鐵青著臉鉗制著自己的妻子,雙臂如鐵,不讓妻子撼動分毫。 關榮膺陰沉著臉解釋道:“衢寧下葬的時辰都是經由司天監算過的,酉時于城郊下葬,若是誤了時辰,怕是會化為厲鬼糾纏害他性命的兇手,謝侯爺,我想你今日應該也看過黃歷吧,正月二十二,宜婚娶宜下葬,我們不同路罷了?!?/br> 謝翎警惕地望著關榮膺,目光掃過他身后的送葬隊伍,隊伍烏泱泱一片,與他的迎親隊伍比起來,人數竟然只多不少。 謝翎并不想在此時與他起什么沖突,一勒韁繩,調轉馬頭,對關榮膺說道:“既然咱們道不同,便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今日是我的大婚,也是令郎出殯之日,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br> “這是自然?!?/br> “好?!?/br> 二人達成了協議,謝翎騎著馬回到隊伍前列,對迎親隊伍進行了簡單的排布,今日來的都是他的親兵,不需說太多,只需一個指令便能迅速變換隊形。 不過須臾的功夫,原本蜿蜒占據主街的迎親隊伍便讓出了一半的位置。 兩邊隊伍各走一邊,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一紅一白,一生一死,迎親隊伍與送葬隊伍并列而行。 關家扛著的棺木乃檀香木鑄造,外頭用黑漆涂抹,看上去恍若壓制著來自陰曹地府的冤魂,任誰從旁走過都會不禁打個冷顫,邪門得很。 兩支隊伍頭尾相錯,就在關衢寧的棺木與崔荷的花轎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扛著棺木的幾個壯漢眼底忽然露出了兇光,想也不想便將棺木朝崔荷的花轎撞去。 第21章 花轎與棺材,送行途中皆不能輕易落地,否則會帶來霉運。 百姓親眼看著棺材撞向花轎,迎親隊伍與送葬隊伍頓時亂作一團,白衣與紅衣融匯在一起,兩支隊伍發生了肢體沖突。 百姓被殃及,顧不得看熱鬧,連忙四處逃竄,沿街兩岸的商販鋪面被掀了個底朝天,送嫁的丫鬟婢女尖叫聲不斷,四處躲閃生怕殃及池魚,唯有金穗與銀杏不懼對面壯漢猛烈沖擊,忠心護主。 “郡主,別怕,我們扶著你?!苯鹚脬y杏圍在轎門外,防止崔荷跌出花轎,花轎里的崔荷被晃得七暈八素,頭上鳳冠將掉未掉,她忙伸手去攙扶。 忽然花轎被人從旁猛烈撞擊,崔荷應聲跌出花轎外。 崔荷尖叫出聲,緊緊合上雙眼,預料當中的撞擊并未傳來,反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謝翎鐵臂環在崔荷腰間,將人緊緊摟在懷中,崔荷狼狽不堪地抱住謝翎的脖子,被他抱起了雙腿,幸好方才她沒落地,否則在這場較量當中便要輸了。 崔荷左臂環上謝翎的脖頸,右手撩起鳳冠珠簾,一雙杏仁眼噙著淚,滿臉委屈:“謝翎……” 他們實在欺人太甚,故意將她撞出花轎讓她出丑,這等故意落人顏面的事,換做誰都沒辦法忍。 對上崔荷委屈落淚的臉,謝翎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穩穩抱住懷里的人,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他不怒反笑:“哭什么,看為夫替你報仇?!?/br> 謝翎抱著崔荷往自己的駿馬走去,有麻衣壯漢上前來搶人,謝翎一腳將人踹翻在地,來一個便踹一個,他處理得游刃有余,仿佛面對的不是窮兇極惡的歹徒,而是軟弱無力的蝦兵蟹將。 崔荷鳳冠上的珠玉相撞,發出叮咚響聲,她透過珠簾,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謝翎。 他面色沉穩,眼底不見慌亂,鎮定自若地將歹徒一一擊敗,纏在她腰間的臂膀結實有力,仿佛天塌下來了,他都會替她擋著,崔荷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來,她抱著謝翎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謝翎將崔荷托舉到馬背上坐穩,自己踩著馬鐙翻身而上,抓住韁繩將崔荷護在懷中。 崔荷似乎對騎馬極為害怕,不僅人靠進了他懷里,雙手還緊緊抱著他的手臂,纖細玉指抓緊了他的衣袖。 謝翎感覺到懷里崔荷瑟縮的動作,他勒住韁繩,雙腿夾緊,控制住身下躁動的駿馬,低頭問道:“怎么還那么怕騎馬,不就被摔過一次嗎?” 崔荷面色發白,嘟囔了兩聲,竟沒有辯駁回去。 當初見謝翎早早就會了騎馬,不服輸的她便在春狩的時候央著謝翎教她。 謝翎不肯教,還是他父親教的她。 后來崔荷不顧謝翎勸阻偷偷潛入馬棚自己學馬,結果駿馬受驚跑進密林,她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謝翎也因為救她而受了傷。 因為這件事,崔荷對騎馬有著很深的陰影,從圍場回來后再也沒騎過馬。 此時,謝翎的親兵已經將局勢控制住了,許如年騎著馬跑過來,擔憂問道:“郡主沒事吧?” “她沒事?!敝x翎收回看向崔荷的視線,一扯韁繩調轉馬頭,雙腿一夾,帶著馬兒奔跑起來,鐵蹄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駿馬疾馳而至,忽然被主人猛地勒住韁繩,前足抬起,咽喉中發出一聲嘶鳴,竟然將抬棺材的幾個壯漢踹翻在地,黑木棺材應聲側翻落地,棺材蓋被撞飛,里面的尸體翻滾而出,狼狽地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關夫人沖了過去一把抱起關衢寧的尸體,哭得像個淚人,關榮膺雙手攥拳,要沖上前來與謝翎拼命,卻被謝翎親兵攔截。 關榮膺不再顧及顏面,撕破臉皮對著謝翎一通亂罵,從他謝翎罵到了他謝家的祖宗十八代,謝翎眸光陰冷地掃過他們一家,無視了他的罵聲,不留情面地騎馬疾馳回到隊伍前列。 關榮膺被親兵攔截得死死的,壓根無法上前一步,他只能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目視謝翎離去。 謝翎的副將邱時指揮迎親隊伍收拾整齊,跟在謝翎身后重新往忠勇侯府出發,許如年則留在隊伍后頭收尾。 他們走了一段路,眼看著就要到忠勇侯府了,謝翎勒住韁繩,止住了前行的步伐,他低頭看了一眼崔荷,解釋道:“郡主還是回花轎去吧?!?/br> 崔荷頷首,她不想坐在馬背上。 謝翎翻身下馬,將崔荷抱了下來,金穗和銀杏把花轎的簾布撩起,謝翎將崔荷抱入了花轎當中。 將崔荷送入花轎后,謝翎并未馬上離開,他伸手替她把掛在鳳冠上的珠玉撥下來,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帶著歉意說道:“今日之事,讓你受驚了?!?/br> 他沒想到關榮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若是知道,肯定派重兵守住花轎。 此番較量,兩家已是徹底撕破臉皮,他謝翎與昌邑侯一家算是結成了死仇,將來還不知還會面對什么。 若是他獨自一人,他是不怕的,可是今日撞花轎一事,讓他無形中生出一股擔憂來。 他對崔荷雖無情意,可是上過皇家玉碟,他們就成了真正的夫妻,崔荷今后便是他要護著的人了。 他這人護短,自己養的狗都不能讓旁的狗吠了去,更何況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崔荷今日像換了一個人,柔柔的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只是含著笑頷首,謝翎并未多想,落下珠簾,重新遮住了她的臉。 謝翎轉身闊步離開,翻身上馬繼續領著隊伍敲鑼打鼓往忠勇侯府前行。 隨著花轎落地,禮炮齊鳴,她算是正式嫁到了謝府,崔荷既緊張又局促。 她來謝府的次數不少,可如今身份變了,她將成為謝府的新婦,將來要在此地度過一生,如何能不緊張。 “當當當”,連續三聲鐵器入木的沉悶之聲從花轎外響起,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雷鳴掌聲,紛紛稱贊謝翎百步穿楊的射術。 隔著一層簾子,崔荷聽不真切外面嘈雜的聲音,直到簾子被人掀開,一雙玄色緞面白底長靴映入眼簾,她才知道謝翎來了。 一團火紅綢帶被方嬤嬤塞進了她的手中,崔荷被方嬤嬤攙扶著走出花轎,謝翎扯著紅綢的另一頭,帶著她往府門走去。 紅氈從府門外面一路鋪到了內宅,崔荷跨過了火盆,正式踏入了謝府正門。 謝府今日來了許多賓客,有謝家的遠親近鄰,也有謝翎的同僚下屬,幾乎都是男眷,他們似是知道了迎親途中遇到的事,一直在底下交頭接耳談論不厚道的關家。 待新郎領著美嬌娘進門了,眾人才止住話頭,紛紛看向進門的夫妻二人。 新娘子一身鳳凰于飛錦衣婚服,頭面貴重雍容,走動間露出了精巧的下巴,透過晃動的珠簾,隱約可見是一位絕世佳人。 崔荷一路走來聽到了不少夸耀之聲,都是些陌生的男眷,崔荷以團扇擋著面,遮住了眾人窺探的目光。 府門與前院之間的距離并不遠,短短幾步路,她便來到了廳堂之中。 高堂之上坐著兩位婦人,一位年長的坐于高堂左側,正是謝翎的祖母謝老太君,她去年剛過五十大壽。 老太君雖年長,可看上去比同齡婦人要年輕許多,她今日穿著誥命夫人的朱紅色朝服,頭戴著寶藍色抹額,拄著拐杖正襟危坐,面容慈祥敦厚,臉上和藹的笑容讓人倍感親切。 坐于右側的婦人比起老太君要年輕許多,她正是謝翎的親生母親,她的模樣輪廓與謝翎有幾分相似,但是謝翎長得更像他爹。 大夫人坐得端正,目光溫和地看向他們二人。 下首還坐著一位更年輕的婦人,懷里坐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娃,女娃年紀六歲有余,扎著雙丫髻,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穿婚服的崔荷。 婦人是謝翎二叔的妻子,小女娃謝語嫣是他二叔的遺腹子。 崔荷一一喊過幾位長輩后,便遵循流程與謝翎拜天地,接著被起哄著送入了洞房。 謝府特意為崔荷開辟了一個院子,名叫聽荷院,是個三進三出的院落,跨過門屋,再穿過垂花門就到內院了。 內院處處鋪紅掛彩,屋檐下吊著兩個大紅燈籠,屋內的門窗上都貼著大紅喜字,院子里一字排開站著不少丫鬟婆子,皆垂首在屋外靜候主母進院。 崔荷和謝翎進了屋,兩人坐在拔步床上,踩著腳踏等喜娘過來進行婚儀。 喜娘拿著一把紅綢綁著的剪子,從新人頭上剪下一縷頭發,再用紅繩綁在了一起,寓意著二人成為了結發夫妻,喜娘笑吟吟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侯爺與夫人今后的日子定能和和美美?!?/br> 新人不說話,喜娘便自顧自地進行下去,丫鬟送來合巹酒,崔荷拿過其中一盞,謝翎慢她一步拿起杯盞,二人挪了一下身子,面對面坐著。 崔荷的心砰砰直跳,握著杯子的手止不住的在輕顫,她屏著呼吸,抬頭看他,猝不及防與他目光相接,崔荷像是碰觸了火苗一般,迅速移開視線,垂著鴉羽般的長睫,不敢看他,只把目光落在他握著杯盞的手指上。 謝翎還真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見羞澀的崔荷,她臉頰緋紅,目光不敢與他相接,澀如青果,竟讓本不緊張的他生出了幾分緊張來。 那種心臟瘋狂跳動的感覺,除了在慶功宴那夜遙望崔荷一眼生出來過,就再也沒有了,面對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謝翎覺得十分難受。 他想趕緊離開這里,于是直接與她碰杯,仰著頭一飲而盡了。 崔荷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合巹酒是這么喝的嗎? 第22章 喜娘見狀,連忙出聲提醒:“侯爺,這個是合巹酒,不是這樣喝的,須得交杯?!?/br> 謝翎躁郁不安,扭頭看了一眼崔荷,心中蠢蠢欲動,若她開口罵他,他就借故離開! 可沒想到崔荷并未生氣,而是對喜娘說道:“再給侯爺倒一杯,謝翎,我們再喝一杯?!?/br> 崔荷轉過身來,一雙瀲滟動人的杏眼帶著哀求看他,竟讓他生出些許不忍來。 謝翎心中微動,不就是一杯交杯酒嗎?有什么難的!看在她苦苦哀求自己的份上,便給她兩分薄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