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15節
而他身后站著由大長公主指派的內侍主管張公公,結案后他會將此事稟報給大長公主。 原定審理此案的汴梁府尹吳大人則坐在一側隨堂聽審,他看向站在堂前左側的昌邑侯,給他使了個眼色。 昌邑侯的臉色自升堂后便沒有好過,刑部尚書孔大人為人剛正不阿,處事嚴明,此番堂審怕是對他不利,但他人證物證俱全,只要孔大人判案公正,也能還他孫兒一個公道。 想到這里,昌邑侯的臉色又恢復了些許。 謝翎站在堂前右側,一身暗青色箭袖束身長袍,玉冠束發,面色冷清肅然,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之態。 一聲驚堂木,便開始了三司會審。 原告昌邑侯拱手作拜后,站在堂前高聲列舉謝翎所犯之事:“茲有忠勇侯仗勢欺人,無故毆打我孫兒,致其重傷,再將其拋至護城河淹死,此等兇惡之徒,還望孔大人秉公辦理,將兇手繩之以法?!?/br> “忠勇侯可認罪?” 謝翎面不改色:“我不認罪,此事與我無關,為何要認罪?!?/br> 昌邑侯憤然怒視:“謝翎小兒你還敢嘴硬!人證物證俱全,我看你如何抵賴?!?/br> 謝翎垂手而立,緘默不言。 他知道昌邑侯說的物證為何物,正是那日崔荷還給他的暗鏢,他也不知那兩枚暗鏢為何會落到昌邑侯手里,不過這本就不是他的東西,算什么物證。 “傳召仵作?!?/br> 仵作被傳召而至,跪在殿前行禮:“見過大人?!?/br> “本官問你,關衢寧死因為何?” 仵作道:“回大人的話,關公子的死因是溺斃而亡,指縫間有河中淤泥,說明曾在死前做過掙扎,他身上有傷,但都只是些皮rou傷,不足以致命?!?/br> 昌邑侯:“正是如此,謝翎他毆打我孫兒后將他推入河中,我孫兒不識水性便淹死在了河里,沒想到天網恢恢,謝翎作惡后卻意外遺留了自己的物件在現場?!?/br> 衙役適時地上了托盤,托盤中放著兩枚菱形暗器,暗器上用紅漆寫了一個“翎”字。 孔大人拿起暗器仔細端詳,問:“忠勇侯作何解釋?” 謝翎道:“這不是我的東西,試問誰會那么傻在暗器上寫自己的名字,這明顯是栽贓?!?/br> 昌邑侯氣得胡子都要歪了:“胡說!這就是你的東西?!?/br> 謝翎輕笑一聲,反問:“你怎么證明是我的?寫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天底下名字中有翎的人可不在少數?!?/br> “我還有人證!”昌邑侯懶得與他糾纏此理,他一揮手,便有兩個奴仆走上前來。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br> 他們跪在堂前自報家門:“草民章肖,草民岑遠,見過大人,我們是公子身邊的侍從?!?/br> “你們有何證據?” 章肖和岑遠對視了一眼,章肖拱手拜道:“上元節那夜,我們與公子一道出門,公子親眼看見忠勇侯對一名女子欲行不軌,還將其拖入巷中,我們公子上前施救,便被他打了一頓,之后公子心情不佳,說要去喝酒,將我們遣走了,定是忠勇侯被打斷了好事心生怨恨,所以暗中埋伏我們公子將其殺害?!?/br> 堂下眾人一片嘩然,沒想到忠勇侯竟然干出此等齷齪事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不都快要與郡主成婚了嗎?怎么還干這種糊涂事?” “肯定是被關衢寧發現了,害怕他捅到郡主那兒去壞了親事,所以才起了殺機?!?/br> “有道理有道理!” 崔荷與樊素戴著面紗站在人群里,聽到他們這般編排謝翎,心中暗恨,正欲到堂前為謝翎作證,樊素眼疾手快拉住了崔荷的手,低聲勸道:“你可不許出面,清白不要了?” 來時路上,崔荷將事情原委相告,樊素知道,若此時崔荷出面作證,所有人都將知道這件事,雖然她是被欺負的那個,可在百姓的嘴里,不會有什么好話。 “可是他們顛倒是非黑白,分明是關衢寧他……” “且看看再說?!狈匚兆∷o的拳頭,示意她不要沖動。 崔荷忽然想起那夜碰到的賣貨郎,若是能得他作證,定能洗刷謝翎冤屈,她掙脫開樊素的手,說:“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去就來?!?/br> 不過眨眼間崔荷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樊素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不遠處站著一對主仆,兩人神情緊張,不過被人撞了一下,頓時草木皆兵。 秦柔攥著帕子,面色慘白,雙手微微顫抖著,望向周遭看戲的群眾,又看向堂下站得筆直的謝翎,她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小姐,我們不要趟這趟渾水了,侯爺他是大長公主的女婿,就算被定罪了也不會死,你一旦說出真相,昌邑侯會對我們趕盡殺絕的?!?/br> “可是……”秦柔也知曉其中利害關系,他們秦家被外放,無權無勢,若是被昌邑侯記恨,一旦走出皇城肯定會橫尸野外。 那夜她撿到了謝翎遺留下來的東西,想要找到他相還,卻不料撞見渾身是傷的關衢寧,他不僅喝醉了酒,還怒氣沖沖。他知道她曾是謝翎的未婚妻,想對她動手,爭執之中她不小心推了關衢寧下水,她與丫鬟慌張地離開了巷子,沒想到第二天就聽聞了關衢寧的死訊。 秦柔抓著丫鬟的手,心神不寧,蓮心為求自保,咬著牙勸道:“小姐,千萬不能出去,咱們就當沒發生這檔子事,您還是別看了,快走吧,今夜我們就要隨老爺離開汴梁城了,小姐不要節外生枝啊?!?/br> 蓮心拉著秦柔,擠出了水泄不通的衙門,秦柔看了最后一眼,終于狠下心來走上馬車,與丫鬟一道離開了府衙。 街上有馬車疾馳聲,秦柔掀起簾子,便見樊府的馬車擦肩而過,疾風掀開車簾,也吹起了佳人臉上的面紗,讓秦柔看清楚了她。 郡主來了,謝翎應該會無事吧,秦柔放下車簾,帶著愧疚離開了府衙。 崔荷去朱雀街找昨夜碰到的賣貨郎,可找遍了朱雀街都尋不到他的蹤跡,忖度再三,崔荷不想再浪費時間,便獨自一人又回到了衙門。 若有必要,她可以為謝翎作證。 堂上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昌邑侯一口咬定是謝翎干的,謝翎死不松口冷硬駁斥,兩個人提出的證據被推翻不作數,因為沒有人親眼目睹案發經過,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就無法斷案,孔大人感到無比棘手。 “謝大人,本官問你,案發時你究竟在何處,在做什么,可有人能證明?” “不知大人所說的案發是指什么時辰?” 孔大人看了一眼案桌上仵作給的驗尸卷宗,死者死亡時間大致在十五的二更天左右。 “一更你在何處?” “街上?!?/br> “與何人?” “我一人?!?/br> “二更天呢?” “街上?!?/br> “與何人?” “一人?!?/br> 孔大人蓋上卷宗,神情凝重:“那便是沒有人證?!?/br> “有人證?!比巳褐袀鱽硪宦暻宕鄫扇岬穆曇?,眾人朝聲音來源看去,就見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從人群中翩遷而至,她身穿織金紋繡蝶襖子,月白色的絲織羅裙,挽了個垂髻,鬢間插著素蘭玉簪,面紗遮擋住面容,只余一雙秋水剪瞳瀲滟動人。 看她身姿纖柔,定是一位絕世美人。 謝翎側首,看著走近的崔荷,不由沉下了臉來,枉他費盡心思替她隱瞞,她怎么愚蠢到自己撞上來? “堂下何人,為何以紗遮面?”孔大人看著這名妙齡女子,不由與之前章肖的話聯想在了一起,難怪不肯說自己與誰在一起,若是被人知道婚前與其他女子幽會,那大長公主和郡主的臉要往哪兒擱。 崔荷摘下面紗,孔大人待看清楚崔荷的面容后,半晌說不出話來。 “郡主你與忠勇侯有婚約在身,你的證詞,本官不予接納?!?/br> “若是有我呢?!比巳褐杏忻俺隽艘粋€人來,許如年背著手,踱步走到堂前,站在謝翎身邊,沖他頷首一笑,“抱歉,費了些時間?!?/br> “還有我!”樊素看見崔荷和許如年出來了,她咬了咬牙,也跟著站出來。 昌邑侯一家看著趕來作證的安陽郡主和許如年,紛紛出言道:“大人,他們都是忠勇侯的至親好友,肯定會為他說話,他們都在作偽證?!?/br> 如今形勢生變,突如其來的人證打破了場上僵局,孔大人不知該歡喜還是憂愁,真有人證,早干嘛去了。 許如年丹鳳眼帶著笑意,打開折扇,一派風流:“大人,上元那日,我們四個一起在云歸樓喝酒暢聊,直到二更天,忠勇侯才將郡主送回公主府?!?/br> 孔大人面露不滿:“那為何不早點站出來說?” 許如年:“婚前相見,總歸不合禮法,我與樊素小娘子有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心,便做局將他們二人請來一聚,若是不信,可通傳云歸樓掌柜?!?/br> 許如年紙扇一合,扭頭看向眸色陰沉的昌邑侯:“關公子一事,我倒有幾分眉目,昌邑侯可想聽聽?” 第19章 事到如今,昌邑侯也想聽聽他們幾個能作何狡辯。 “愿聞其詳,但是許大人,老夫要提醒你一句,切莫為了替人開罪而作偽證,與你仕途無益?!辈睾畋持?,冷冷斜他一眼。 昌邑侯眼底的威脅若換做旁人可能會害怕,許如年卻不怕,他有個吏部的爹,若是得罪了昌邑侯,一紙調令將他調回江南水鄉做個閑散縣官也是極好的。 許如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有人拎著一個牛皮兜袋走上前來,許如年接到手中,從里面掏出一條玉帶遞給昌邑侯,問道:“侯爺,這玉帶看著可還眼熟?” 昌邑侯接過玉帶,仔細端詳了片刻,玉帶上的寶玉皆是上乘之品,做工精細,雕琢工藝水準極高,一看就不是凡品,可是這又有何特別之處? 一旁的世子夫人覺得眼熟得很,她不顧丈夫阻撓,一把撈住了玉帶的一頭仔細摩挲,直到看到上面被磕破的缺口,才確定這是誰的東西。 她顫聲說道:“公爹,這是衢寧的玉帶?!?/br> 昌邑侯臉色微變,眉心不安地跳動起來,他無聲瞥了一眼兒媳,從她手中抽回玉帶,沉吟片刻后,問道:“你這是何意?” 許如年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奴仆揚了揚下巴,說:“您不如問問關公子的這兩個奴仆?!?/br> 昌邑侯懷疑的眼神掃過地面上的兩個人,章肖和岑遠渾身寒毛豎起,雙臂撐地的手微微發著顫,雖然這條玉帶和公子的死沒關系,可是到底做了虧心事,他們都縮著腦袋不敢抬頭。 昌邑侯攥緊了玉帶,橫了底下兩個卑劣的奴仆一眼,府中有奴偷盜主人家的東西到黑市里面發賣換錢,這種腌臜事多見于后宅,只有主母治下不嚴才會發生這種事。 他沒想到自己孫子身邊竟真的有兩只米缸老鼠,而且還被外人發現了。 許如年見他們都不開口,便主動解釋:“這兩個刁奴在外欠了賭債,將關公子的玉帶拿去黑市典賣,賣了錢就還債,但是最近他們二人又欠了一筆債款,孔大人,我有一個合理的猜測?!?/br> “他們二人被關衢寧發現倒賣自己的物品,三人起了爭執,關衢寧以一敵二不是對手,被他們二人合謀殺害推進了護城河里,害怕被人發現便隱瞞真相,再借機栽贓嫁禍給謝侯爺。畢竟關公子之前因傷害郡主而被下獄,謝侯爺與他也算結了仇嘛,嫁禍給謝侯爺,豈不是一石二鳥,孔大人,您覺得我說得對不對?!?/br> 孔大人并不會因為許如年的單方面推斷而下判斷,但既然許如年提了這么一個思路,便再審一審這兩個奴仆。 “章肖,岑遠,你們二人可有話說?” 章肖二人趴伏在地上,兩股戰戰,渾身抖如篩糠,他們本就對昌邑侯撒了謊,如今自己做的事又被人挖出來,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兩個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皆是心驚膽戰,口干舌燥,渾身冒起了冷汗來。 這番動作是個瞎子都能看出有問題,孔大人再次敲響驚堂木:“章肖岑遠!還不速速招來!” 這兩人本已是強弩之末,忽然感受到地面一陣山崩地裂般震響,衙役威武之聲,如雷霆千鈞,身后眾人目光如炬,讓他們二人如芒在背。 岑遠最先扛不住認罪:“青天大老爺,我們真的沒有害公子,我們是冤枉的啊,那夜我們聽公子的話去堵郡主,公子想染指郡主,壞了忠勇侯的婚事,他喝令我們二人離開窄巷,我們兩個去賭坊玩了一夜,根本不知道之后發生的事,我們真的是冤枉的啊大人?!?/br> 此話一出,庭外眾人發出了更大的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