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6節
“且慢?!?/br> 謝翎站了起來,拱手對大長公主道:“大長公主殿下,臣在西北時,發現西戎人以殺戮為榮,視人命如草芥,就連自己的妻女,也可隨意斬殺,想我大梁以禮儀之邦著稱,國君寬宏大量,又豈會與西戎人一樣,還請大長公主殿下饒此女一命?!?/br> 大長公主臉色又變了,再度變得溫和,柔聲道:“謝愛卿誤會了,婢女無禮,下去領罰,又何來要命一說?!?/br> 謝翎忙垂首應道:“微臣一時言重,還請大長公主見諒?!?/br> “無妨,大梁能有你這樣一位忠臣仁將,實乃我大梁之幸,該賞,來人,為忠勇侯賜坐?!贝箝L公主看了一眼張遼,張遼馬上指揮侍衛重新端來坐塌,放到了殿前最接近大長公主的地方。 殿前賜坐,已是極高榮譽。 大長公主笑著對底下朝臣道:“若朝中能多些像謝愛卿這般忠勇仁義的臣子,我大梁千秋萬載,自是長盛不衰?!?/br> 底下有人附和,一時間,殿內便為此事討論了起來,說是討論,不如說是拍馬屁。 謝翎坐于殿前,有幾分不適,內里衣襟已經被酒水浸透,肌膚粘|膩濕冷,他暗自運功,丹田處烘出一股熱意,熨燙濕衣內襯,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衣衫已經干透。 殿前的歌舞節目也已經換了好幾輪,前頭出事后,后面出場的歌姬戲子皆謹慎處之,再也沒出過任何岔子。 原本冷下來的大殿再次熱鬧起來。 酒過三巡,便有臣子過來敬酒,如今謝翎可是大長公主面前的大紅人,聰明人都趕緊與他結交,生怕落了個冷待的名聲,惹他記恨。 謝翎又喝了一輪,忽有解手之意,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正殿,茅房在御花園西北角,路上撞到幾個同袍,聊了幾句才被放過。 出來茅房后,御花園里空無一人,寒風吹來,將他臉上的醉意吹散了不少。 夜涼如水,天邊掛一輪滿月,借著月光,他也能看清眼前的路。 正當他慢悠悠于宮中小道行走時,樹叢中發出一陣異響,謝翎警惕起來,銳利的眼眸掃過一旁樹叢,一道身影忽然從樹叢中躥了出來,差點將他撞到。 謝翎后退了一步,躲過了來人的襲擊。 “侯爺?!币宦晪扇岬穆曇繇懫?。 謝翎借著月光,看清楚了來人,正是方才殿中差點惹禍送命的舞姬,她仍是今夜輕紗羅裙的裝扮,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頗有種我見猶憐之感。 謝翎卻像是沒看見一般,平靜說道:“是你,有何事?” 舞姬忽然跪到他的跟前,于月光之下露出了一張嬌媚橫生的臉,她落起淚來,楚楚可憐:“侯爺,求您救我,方才您雖出言救下了我,長公主也不罰我,可張公公卻不會輕易放過我,我害他受了棍刑,他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的,也許第二日冷宮幽井便會尋到我的尸首,侯爺,還請您再救我一次?!?/br> 她狠了狠心,硬磕了幾個響頭,第一下磕得有些猛了,第二下她放輕了力道,不見謝翎拉她起來,她只好咬著牙磕最后一次。 原以為謝翎會憐香惜玉,可她高估了謝翎的善心。 她感覺到額頭濕了一塊,該是破了相,但若能招來他的憐惜,倒也值了。 謝翎握著護腕,一派坦然:“你是想讓我開口替你從教坊司脫籍?” “是,求侯爺幫小女子一把,小女子本是五品官員周允之女,小女子名叫周瑩……” 謝翎匆忙打斷她:“行了,這有何難,明天我讓副將替你辦了這事,你回去等消息便是?!?/br> 謝翎說完便繞開她要往太和殿走去,周瑩連忙從地上起身,又攔在謝翎面前,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道:“多謝侯爺救命之恩,可是,除了教坊司,我無處可去,不知侯爺可否愿意收我為婢,我愿伺候侯爺,為侯爺當牛做馬?!?/br> “嘁,終于露出你的狐貍尾巴了?!焙诎抵杏腥说吐暫傲艘痪?,本不該被人聽見,奈何謝翎耳聰目明,那道聲音像是自己會找地方鉆一樣,鉆進了他的耳朵。 “誰,給小爺滾出來?!?/br> 擋住月亮的烏云被夜風吹散,月華鋪灑于樹冠叢頂,有一身穿華服的女子于暗夜中踏月而來,月光落在她嬌艷的臉上,為她出色的容貌增彩不少。 崔荷嘴畔噙著笑意,落落大方地走到了他們二人面前,周瑩下跪行禮:“見過安陽郡主?!?/br> “嗯,起來吧?!贝藓深h首示意,周瑩連忙起身,身子縮到了謝翎的身后,恍若謝翎是她的靠山一般。 崔荷于席間可是看得很清楚,這個舞姬是故意接近他那一席的,隊伍整齊劃一,唯獨她一枝獨秀偏了三尺,一個舞姬連水袖都拋不好,就好像御廚不會蛋炒飯,繡娘不會打結一樣離譜。 她得罪了張公公,謝翎救了她一命,索性讓謝翎好人做到底再救她一回,收到身邊做個貼身婢女,一切都是那么的順理成章,很難不懷疑她不是故意的。 “謝翎?!?/br> “何事?” “我喜歡你身后的這個小婢女,讓給我吧?!?/br> 謝翎皺眉,他何時有了婢女? “讓給我?!贝藓蓳P著臉,細挑柳眉下的杏眼里盡是威脅,語氣里也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蠻橫。 本來謝翎也沒那意思,但他就是受不了崔荷命令一般的語氣,主意一改,輕呵一聲:“憑什么?我還偏要收了她?!?/br> “沒有我的允許,她脫不了賤籍,你若敢跟我爭,我明日就將她送去浣衣局,宮里可是張公公的地盤?!?/br> 謝翎最討厭崔荷以權壓人的性子,以為自己是大長公主的女兒便能肆無忌憚地利用特權?若將來沒了大長公主,以她這樣驕橫野蠻的性子,少不了吃苦。 崔荷又勸道:“你有什么好拒絕的,我又不會吃了她,我給她尋一個好人家安頓好,總好過跟在你身邊吧,你一個大老爺們,要女人伺候嗎?” 謝翎也愁若是真把周瑩帶回去了,不知該如何安排,干脆退一步海闊天空,順水推舟讓給她了:“行了,給你給你?!?/br> 崔荷嘟著唇,不喜歡他的態度:“這般不樂意?” 謝翎氣不打一處來:“都給你了你還嘰歪什么?” “謝侯爺,注意你的語氣,?!?/br> “郡主什么態度,小爺我就是什么態度?!?/br> 兩個人吵起來絲毫不顧忌身邊的周瑩,周瑩眼看崔荷就把自己要走了,不甘心棋差一著,出聲喊道;“侯爺,奴婢想跟著你!” 吵得正歡的崔荷和謝翎齊齊挑眉看向周瑩。 崔荷本就介意周瑩,如今聽她親昵地喊謝翎侯爺,更是氣不過,“怎的,跟我你還委屈了?” 謝翎覺得周瑩太不懂事,郡主好歹也是個天潢貴胄,她還嫌棄上了,“怎的,你覺得郡主配不上你?” 兩位主子的氣場太強,周瑩閉上了嘴,聲若蚊蠅道:“奴婢不敢?!?/br> 第7章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自然而然地疊在了一起,崔荷不由斜眼去看他。 被她這么一看,謝翎不自在起來,原本叉著腰的姿勢一換,改抱臂在胸前,臉扭去一旁壓根不愿搭理她。 崔荷柳眉一挑,倒是沒想到,原來謝翎這么維護她,謝翎在某些時候也沒那么惹人討人厭。 崔荷忍不住笑出聲來,謝翎擰眉,惱怒地看向崔荷,崔荷忙抬手掩飾住嘴角的笑容,擺了擺手道:“沒什么,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br> 謝翎薄唇抿成一條線,心中煩躁,他知道崔荷定是在笑話他,他方才壓根就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一時口快說了出來。 思來想去他還是跟崔荷解釋了一番:“我只是覺得她目光短淺?!?/br> 崔荷含笑頷首:“跟著你確實是目光短淺了些?!?/br> 謝翎品出了些不對勁來,什么叫跟著我叫目光短淺?他現在是朝廷重臣,還比不過她皇親國戚了? 謝翎只得再次解釋:“我的意思是她口出狂言,太過肆意妄為?!?/br> “這是自然,侯爺維護本郡主之心,本郡主知曉了,不必多言?!贝藓缮焓秩ヅ牧伺乃谋郯?,一副我懂你的意思的模樣,眉眼跟著笑彎了起來,過于得意的神情讓謝翎幾欲抓狂。 謝翎咬牙啟齒道:“我沒有維護你的意思?!?/br> 崔荷沖他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說道:“侯爺,別嘴硬了,關懷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說謊的?!?/br> 謝翎氣笑了:“我什么眼神?郡主,你不要自作多情?!?/br> 崔荷抿著唇,一臉無辜道:“侯爺,你說的是氣話,我不信?!?/br> 怎么就解釋不明白呢?他可沒維護崔荷的意思! 謝翎郁結于胸,當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他嘴也不笨,偏偏就被崔荷壓了一頭。 再多看崔荷那張得意的臉一眼,他都壓不住火。 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多嘴,直接跟崔荷走不就萬事大吉,非得多嘴說一句。 他扭頭看向周瑩,見她一臉茫然,氣就不打一處來,語氣嚴肅兇惡,跟訓斥自己手底下的士兵一般冷酷無情:“既然郡主要了你,你就好好跟著郡主,不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介匹夫,不興得要什么婢女伺候,就你今日笨手笨腳打翻酒水的樣子,誰要了你誰倒霉?!?/br> 上過戰場的人身上都有些煞氣在,不過橫一眼,惡一聲,周瑩便已是雙股戰戰,半點僥幸心思都不敢存了,謝侯爺為何這么兇,大家都說他仁善正義,今夜酒席又這樣仁慈地拯救了她,她還以為他是尊活佛菩薩,怎料是個惡閻羅。 周瑩擔驚受怕,又遭寒風突襲,嚇得渾身發抖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了,還請侯爺,郡主恕罪?!?/br> 崔荷聽出謝翎在指桑罵槐,變著相罵她崔荷等著倒大霉,只是可惜,她崔荷天生運氣好,霉運這種東西可落不到她身上。 “小侯爺可真不會憐香惜玉,把人家嚇成什么樣了,銀杏,送她回去,順便帶個話,就說這個……什么瑩的,本郡主要了?!?/br> “是?!便y杏走過去,扶起了周瑩,周瑩一邊抽噎,一邊發抖。 崔荷看她只一條單薄羅裙蔽體,實在是凄慘,看在謝翎還算知情識趣的份上,她對這個舞姬也沒那么厭惡了,不過是個蠢笨的婢女。 崔荷看著她們二人即將轉身離去,她忽然福至心靈,喊住了她們:“等等?!?/br> 銀杏和周瑩轉過身來,就見崔荷解下銀狐蜀繡斗篷,披到了周瑩身上,柔聲細語地安慰道:“本郡主賞你的,跟著本郡主,可比跟著忠勇侯要好得多,本郡主可不像某些人,本郡主溫和得很,你就等著享福吧?!?/br> 周瑩感受到了斗篷上崔荷的余溫,與那個兇神惡煞的忠勇侯相比,郡主當真是菩薩心腸,仁善慈悲,周瑩再也不敢對謝翎懷著別的心思了,只要能脫離教坊司,跟著誰她都樂意。 “奴婢謝郡主賞賜?!敝墁撾x去前滿懷感激地看了崔荷一眼。 崔荷目送她們二人離去,心中說不出的愉悅,原來母親這招懷柔手段竟這般厲害,被那個舞姬這么感激地看上一眼,她便覺得心情輕快,周身舒暢。 謝翎不明白崔荷為何屈尊降貴地待一個婢女,依她的性子,怎么會做出這等仁善之事,怕不是在想什么鬼主意吧。 他抱著臂,冷嘲一句:“郡主可真大方,一條銀狐斗篷,說送人就送人?!?/br> 崔荷轉過頭來,不發一言地看著他,沖他招了招手,似是有話想說。 謝翎覺得奇怪,放下手臂,微微彎下腰來,湊近些想聽聽她有什么鬼話要說。 崔荷忽地皺起眉來,愣了下神,鼻子一縮,脖頸一仰,伸出手來下意識抓住謝翎的袍子,剛抓到斗篷一角,她就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啊啾啊啾”的連打數個噴嚏。 謝翎攙扶住趔迭著朝他倒來的崔荷,手下的身軀柔軟又溫熱,衣衫厚度比起那個舞姬好不到哪兒去。 謝翎眉頭微皺,冷嘲熱諷道:“郡主怎么那么愛逞能,就穿這兩件衣服也敢把斗篷給人?!?/br> 崔荷吸了吸鼻子,一雙水洗過般清透的眼眸半帶埋怨地看著他,扯著他的斗篷說:“謝翎,你把斗篷給我穿,我冷死了?!?/br> “憑什么?又不是我逼著你把斗篷給人的,我不給?!敝x翎聳了聳肩,往后縮去,試圖把斗篷從崔荷手里解救出來,奈何崔荷死死抓著他的斗篷衣襟,滿臉驕橫霸道地說:“斗篷給不給我?” 謝翎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暴行:“我不給,你有沒有點女兒家的矜持了?” 崔荷與他對視許久,謝翎毫不退讓,一副你奈我何的冷酷神情,崔荷嘴一扁,佯裝哭訴,攥著拳頭去打他:“謝翎,你就是一個見死不救,鐵石心腸,冷酷無情,薄情寡性,蠢笨如雞,傻頭傻腦……” 崔荷念了一連串的話辱罵謝翎,把謝翎煩得連連皺眉,他及時打斷崔荷,板著臉瞪她:“閉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