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走了很久，直到天空的陰云逐漸變深，夜幕降臨。

    他來到一座山的山腰，這里有石制的階梯，看起來年代很久了。

    ……這是在哪里呢？

    他很累了，坐在一階臺階上，靠在紅色的柱子上歇息。

    因為六眼的副作用，他需要的營養和休息比別人更多，身.體也比同齡的咒術師更脆弱一些，是不是就會頭痛發燒。

    但即便如此，他的體力也比普通小孩要強的多。

    應該走了很遠吧……

    不想回去……

    要是永遠不用回去就好了……

    小小的孩童就這樣靠著柱子，雙眼微闔，不說話。

    雙腿沒有力氣了，是體力用完了吧？

    頭又開始痛了……

    這時，一把紅色的雨傘，支到他頭頂，遮擋住朦朧的雨。

    “？”五條悟抬起頭。

    來人也是孩童模樣。

    他穿著黑色的和服，寬大的衣服掩蓋了孩子瘦小的身軀，黑色頭發勉強過耳，眼睛好似是瞇著的，估摸是太小了睜開不明顯吧。

    “小孩子？”和五條悟一般大的孩童彎下腰，打量著他。

    五條悟瞇起眼睛。

    六眼告訴他，眼前的人，不是人類。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咒力，也沒有人該有的心跳和呼吸。

    是什么東西……

    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五條悟袖中的手覆蓋上一層藍黑色的咒力。

    撐傘的人突然拿出一個小紙包，油紙里散發出和果子的香氣。

    “是走丟了嗎？吃點東西吧?！?/br>
    “……”

    五條悟手上的咒力又散開了。

    “不吃嗎？”看著眼前的孩童遲遲沒有動作，撐傘的孩子疑惑。

    “是新鮮的哦，紅豆沙餡的，不喜歡甜的嗎？”

    “……”五條悟沒有說話。

    不過他很誠實地接過和果子，啃了起來。

    很甜……他沒有特別喜歡的味道，也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吃了。

    “別一次吃太多，會噎著?！睋蝹愕男『⒄f，“這里沒有可以喝的水，噎到的話會很難受?！?/br>
    “……”五條悟咽下一口和果子，看向他。

    “我們以前見過嗎？”

    “以前？”撐傘者抬手摸摸下巴，似是在沉思。

    片刻后，他回答：“或許你見過我的畫像?！?/br>
    “畫像？”

    “我是這里的山神?！睋蝹阏哒f，“山下的村子會供奉我，過往的游客也會來我的神社，或許，是他們把畫像傳出去了?！?/br>
    “……你不是山神?！蔽鍡l悟卻是說。

    “嗯？”山神一愣，“為什么這么說?！?/br>
    “世界上沒有神?！蔽鍡l悟平靜地說，“我從未見過神?！?/br>
    家族的人稱他為“神子”，但他不認為神是真實存在的。

    這世上只有人，和咒靈，沒有神。

    “但我不是在你面前嗎？”山神并沒有為他的無禮而生氣，“而且，如果不相信，為什么要倚靠在鳥居下？”

    “……”

    五條悟這才發現，自己靠著的紅柱子是鳥居。

    在日本的傳說里，鳥居內是神的領域，里面發生的一切，都會被神看見。

    “你不是附近村子的孩子，是和家人走散了嗎？”山神柔聲問，“他們可曾來過這里？或許，我能幫你找到回去的路?！?/br>
    “不?！蔽鍡l悟拒絕了。

    “我不回去?！?/br>
    “……這樣么，是離家出走的孩子啊……”山神呢喃。

    片刻后，他嘆了口氣，說：“那不如去我的神社住一晚吧，一直在這里淋雨的話，會生病的?！?/br>
    春末的天氣不算寒冷，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室外睡覺，肯定會出事的。

    “……在山上嗎？”五條悟問。

    “嗯?！鄙缴顸c頭，“還走得動嗎？沒力氣的話，我可以背你?！?/br>
    “不用?！蔽鍡l悟站起身，“你比我還矮?！?/br>
    山神：“……”

    啊，很久沒見過這么不敬神明的孩子了……

    “神的外貌會因為信徒的觀念而變化，外表不等于真實的模樣?！鄙缴褚粨]手。

    剎那間，階梯邊生了青苔的石燈，亮了起來。

    一盞，兩盞，三盞。

    橘紅色的燈光照亮了黑夜中的山路，也照亮了空氣中朦朧的水霧。

    柔和的光打在山神稚嫩的臉龐，黑色的發絲被勾勒出金色的邊。

    雨停了。

    神明收起傘，紅色的和傘如灰燼般消散在空中。

    “天黑了，路會模糊?！彼f，“走吧，我為你帶路?！?/br>
    “……哦?！蔽鍡l悟回答。

    于是，兩個不高的孩子，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地向山頂走去。

    石燈在他們身后熄滅，又在他們前方亮起，仿佛只為他們而燃起。

    有白兔蹦到山道旁，看了看兩個孩童——又或許在它眼中只是一個孩童——又蹦走了。

    神社在山路的終點。

    紅色的柱子有點掉漆，黑色的瓦片上生了些許雜草，但神社檐下的燈籠是亮著的，橘黃的燭光照亮了神社的大門。

    走過地上的淺淺水洼，驚起一只小小的青蛙，他們來到神社唯一的屋子里。

    神龕上有新鮮的水果和和果子，山神拿下一個蘋果給人類幼崽，又喚出一只水壺在半空中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