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這邊的籌碼已經無懈可擊， 就算夜斗思考再久，也只能選擇他這一邊。

    說起來有些道德綁架的意味， 但人生就是如此，他如果不想被殺死、取代，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刻做一個好人，對夜斗說回你“父親”那邊去吧。

    那也太傻了。

    他也沒這么高的情cao，會愿意為這種惡人放棄自我。

    小田切看著漫天黃沙，斷壁殘垣，不得不承認這里確實有種少見的美麗：“夜斗你的意思是，這里是真實存在的地點，對吧？”

    夜斗點點頭：“是的，這里是黃泉和地獄的邊界，還有一部分屬于人間，所以一直是三不管地帶，我們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br>
    直到他前往現世，直到他遇見櫻，直到他選擇離開“父親”……在此之前，他一直過著不停殺人、殺神的生活。

    那時候的夜斗更像一具殺人機器，而不是神。

    但他確確實實誕生于人類的愿望之中……只是那個人，許下的愿望是殺戮。

    他語氣悵然，雖然并不懷念那時候幕天席地，不管不顧的生活，但他還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夜斗？”

    灰白的殘缺墻壁后面，忽然傳出了聲音。

    小田切使了個眼色，齊木楠雄上前一步發動『透明化』。

    整個過程迅速到小田切甚至沒來得及摘下戒指用心音同齊木交流，還好一起經歷過不少事的他們已經足夠默契。

    雪音眼睜睜地看見這兩個人消失，瞠目結舌，一句話說不出來。

    而夜斗，被那個聲音吸引后，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到小田切的情況，就被雪音拍了拍肩膀，用手指在嘴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夜斗表示了解。

    于是出聲喚少女從墻后出來。

    “緋?！?/br>
    緋幾乎是跳到夜斗身邊，穿著和服的她原本行動應該很受限，但雀躍的動作和聲音不會騙人。

    “夜斗！你終于要回到‘父親’身邊了嗎？”

    夜斗心情復雜。

    他很清楚，緋本身只是一個孩子，作為神器，她的外表和思想都被永遠禁錮在死去的時候，就算雪音在經過拔禊后性格穩重了很多，也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好孩子，之前只不過是無法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這件事所以一時沒想通而已。

    所以夜斗從未怪過這個只是想要他們回到過去的孩子。

    只是，他也無法原諒她。

    由于天真犯下的罪行，也絕不無辜。

    他不想欺騙緋，所以只是避重就輕道：“帶我去見他吧，緋?！?/br>
    “果然！父親大人早就說過，夜斗遲早還會回到我們身邊的！”緋笑起來，即使不算開懷，也足夠動人，“父親大人從來沒有騙過我！”

    雪音看著緋身上刻滿皮膚的『名』，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那位“父親”大人對她抱有善意。

    野良……她難道認為一直這樣在利用她的人是什么好人嗎？

    還是說，她根本不在意被父親大人利用呢？

    所以只是夜斗不想再被利用下去，選擇離開他們，她就無法接受了嗎？

    這個少女，渾身都是謎團，而能為雪音解謎的人，一個是對緋諱莫如深的夜斗，另一位就是他們即將見到的——所謂“父親”。

    雪音不覺得自己能得到答案，除非……小田切先生能從夜斗那里得到，而小田切先生是絕對不會向提出疑問的他隱瞞的超級大好人。

    小田切：阿嚏，誰在罵我？

    其實小田切并不確定他們之前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有沒有被對方發現，那樣的一個配合完全是下意識動作，但顯然就現在看來，最起碼緋并不知道他和齊木已經解決高天原的那位，前來同夜斗會合。

    那也就是說，所謂的“父親”，和使用著其他『夜卜』身體的那個人，絕對不是牢不可破的同盟關系。

    他們很可能只是在有關『夜卜』的實驗上達成了一致，一個負責提供母體樣本，一個負責進行實驗，雙方的目的不完全相同，但想要復刻出一具可以被人控制利用的神明身體的想法卻空前一致。

    “父親”并不在意對方在私下做過多少混合實驗，在他看來，這些都只是小打小鬧，真正有意義的，還是復刻完整的『夜卜』。

    這樣畸形的合作關系一直持續到現在，而就算是現在，小田切也認為之前想把夜斗困在地下實驗室的事是那一方的自作主張。

    說句不好聽的，夜斗對于“父親”來說沒有那么重要。

    夜斗只是神明的象征，是他控制神明的第一步，他選擇『夜卜』作為實驗對象應該也只是因為『夜卜』誕生于他的愿望之中。

    夜斗本身如何，性格也好想法也好，通通都可以忽略，夜卜只要作為『神明』受他所控，臣服于他就好，或許對他來說，夜斗就像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被外面的人帶壞了，那就把壞人除掉，離家出走也沒有關系，總之世界上只有他才是真正能接受夜卜一個禍津神的存在。

    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嘔。

    但這些想法，小田切沒有和夜斗交流過，過去是因為他對“父親”的了解不多，也無法突然提起這個夜斗總會避重就輕的話題，而現在是因為總不能在殺死敵人之前先動搖己方吧？這種事如果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出口的話，還是等“父親”徹底消失之后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