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利物浦的主帥邁著大步，越過球員通道之間的分隔欄，徑直走向了自己本場比賽的對手，也是曾經的弟子們。

    克洛普最先走向的，是多特蒙德主教練安切洛蒂。

    兩位同行短暫地擁抱了一下，又拍著彼此的后背，祝福對方“好運”——哪怕安切洛蒂和克洛普內心的真實想法，都巴不得對方所帶領的球隊，開場就上演一出烏龍帽子戲法。

    結束了與同行的例行寒暄之后，克洛普才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真正想要找的人——自“他的時代”起就在多特的、也一直被他關心和掛懷的弟子們。

    和施梅爾策、斯文·本德，甚至是格策都交流了兩句之后，克洛普走向了自出現在他視線里，就好像連體嬰兒一樣黏在一起的馬爾塞尤和羅伊斯。

    埃里希和馬爾科現在的模樣……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他剛剛把馬爾科帶回多特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是那么好要。

    那個時候，多特蒙德，也是那么的蒸蒸日上。

    最早的時候，自從羅伊斯在門興展露頭角，埃里希，那個他從小看大的孩子，他最心愛也是最熟悉的弟子，就時常會在訓練或者休息的間隙，趁著他心情好，抽冷子問上一句，“先生～～咱們把羅伊斯買回來好不好？”

    嘖，跟日常打卡似的！

    只不過，哪怕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了，那個少年一聲一聲言猶在耳，克洛普本以為早該忘卻的往事也仍然歷歷在目。

    “先生～～！我保證馬爾科會讓您滿意的！”

    “假如有馬爾科在身邊，這一球我們一定能處理得更好??！”

    ……

    再然后，等到他真正把羅伊斯買了回來，這對久別重逢的小伙伴簡直都要樂瘋了！

    兩個同齡人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場上場下都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克洛普有些感慨地回憶著，腦海里在回憶完了馬爾塞尤和羅伊斯的往事之后再浮現出的，也并不是他在多特的最后一個賽季里，馬爾塞尤對他、對球隊有過的背叛和傷害，而是更早一些時候，他們師徒相得的美好畫面。

    在克洛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面上的笑容也跟著加深了幾分——甚至比他先前與本德、施梅爾策交流的時候，還要深。

    利物浦的主帥走到了多特蒙德的兩位巨星面前，而后駐足，注視著已經恢復了常態的馬爾塞尤和羅伊斯。

    面對著曾經的恩師，小火箭局促地扯了扯衣擺，又沖著克洛普，有些靦腆地歪嘴笑了笑。

    這一刻，克洛普仿佛又見到了初識時那個泛著稚氣的單薄少年。

    克洛普大笑著張開懷抱，先是用力擁抱了羅伊斯。

    “馬爾科，真高興在這里見到你——！”這位多特蒙德前任主帥的聲音，還和許多老隊員記憶里一樣宏亮。

    “聽說你最近受傷很少了？”

    羅伊斯用力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于是，克洛普的笑聲更加爽朗了起來。

    “我早就知道了——！”

    “馬爾科，總有一天，你會長成一只健壯的小馬駒的??！”

    怎么說呢……對于現年二十九歲的羅伊斯而言，“健壯的小馬駒”可能是個不那么合適的形容詞。

    他撇了撇嘴，但是沒有反駁，而是張開懷抱擁抱了克洛普，結果被前任主帥過分有力的大掌拍得齜牙咧嘴。

    “我覺得我比‘小馬駒’要強壯多了?！绷_伊斯倚靠在克洛普懷里，輕聲嘟囔著，“待會您可就瞧好了吧！”

    “我發誓我會給您的利物浦留下深刻印象的??！”

    羅伊斯的吐槽，換來的是克洛普響亮到仿佛要把球員通道的天花板掀翻的大笑。

    等到笑得夠了，克洛普方才轉身，用一種格外復雜的目光，望向了馬爾塞尤——這個他一手調教的、曾經最得意的弟子，也是險些兒給予了他最深重一擊的……小王八羔子。

    剛剛突如其來的奇怪感覺已經和突然出現一樣迅速地散去，馬爾塞尤至少在外表上，已經恢復了常態。

    現在，多特蒙德的當家中鋒，已經恢復了正常，便長身而立，平靜地注視著此前只在新聞里了解過的前任主帥也是自己的恩師。

    只不過，馬爾塞尤看著克洛普，那雙湛藍色的眼眸便不由地轉了兩下，透露出一絲不該出現的好奇意味。

    從馬爾塞尤十九歲開始，克洛普就是他的教練了。

    克洛普看著馬爾塞尤，一點一點地從少年長成男人，一點一點地從稚嫩變得成熟，再變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令人生厭。

    克洛普見證了馬爾塞尤的雄心壯志、求而不得，以及最后的日漸瘋魔。

    克洛普為之感慨過，惋惜過，卻實在是幫不了這個孩子。

    事實上，他連自己都幫不了。

    可是這一刻，看著那雙璀璨一如往昔的湛藍色眸子里，透露出一種他熟悉又陌生的懵懂神色，克洛普在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分明生得人高馬大，面上卻還帶著稚氣的少年。

    那個時候，偶爾還會穿上替補背心的高壯少年，哪怕坐在替補席上也會扯著嗓子喊“heja bvb!!”

    那個時候，抱著皮球的少年，藍眼睛也和現在一樣亮晶晶的。少年總對著他先生長先生短的，在進球之后時常會奔向他，在上演帽子戲法之后美滋滋地告訴他，“我要進多多的球，我要為多特蒙德進多多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