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帷幕掀開真相出
上仙居 聽聞了自己和弟弟被圣上下旨過繼到十八叔父名下,李沁心頭仍免不了落寞的同時,到底是松了口氣,十八叔不比父王,府中人口簡單,而且心性善良,總不至于虧待了弟弟,更重要的是,圣上下這樣的旨意,必然證明了他不相信父王那番說辭。 從今往后和忠王府都沒什么瓜葛……這樣,也好。 從私心里講,李沁心里頭的天秤總是偏向弟弟的,若非如此,前世的她也不會毅然遠嫁,只為給出身不高不受寵的弟弟爭奪一分在父親跟前露臉的機會,十八叔身為最受寵的皇子,養在他膝下怎么也比待在忠王府繼續做一個處處受人欺辱的庶子強。 李素來聽jiejie的話,雖然心里頭不免傷心難過,但被jiejie安慰也總算放開了些,夜里見jiejie和侍奉的婢女都睡了,翻來覆去睡不大著的他又披衣起來,想出去散散心。 他對上仙居并不熟悉,一則來了沒幾天,二則因為謹慎不敢四處亂逛,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只見前方似乎有個人在舞劍,心生好奇,便走過去想看看。 李素來謹慎小心,加之聰慧過人,選個不易被人察覺的暗角待著并不難,他站在巨大的朱漆圓柱后,看著庭院里舞劍的男子,一招一式,皆宗正平和,不經意間流露出名家之風,他雖是個孩子,亦能看的出不凡來。 李看著看著,雙眼就流露出渴望的意味來,他想習武,一直都想,只是父王從來不關心他,也不會去給他請師父教他。 那廂感覺到自己被窺探的葉楚河停下了動作,有些疑惑的朝柱子后面看過去,李被他看的心里緊張,整個人幾乎貼著柱子躲了起來。 葉楚河以為自己看錯了,便朝著站在不遠處的葉英揖禮道:“師尊,弟子走神了。請師尊責罰?!?/br> 葉英修的是心劍,五感較之常人不同,自然早就發現了李這個偷窺者,只是覺得對方是個孩子,沒有必要戳破他,見楚河有所察覺,略略頷首,道:“今日到此為止,你下去休息吧?!?/br> “是?!比~楚河沒有多問,恭敬的離開了。 李見人走了,磨磨唧唧的從柱子后面出來,看到站在長廊那邊長身玉立的男子,不由一愣。 長安城里的權貴人家們早就傳遍了,“上仙公主”的夫婿是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雖然他不知道潘安是誰,也不懂的那些婢女私底下竊竊私語時含春的眉眼為何,但也隱隱的知曉,大概自己那位姑父長得十分俊美。 能在這里出現的,長得十分俊美的男子,大概,也不會是第二個人了吧? 李這么想著,就小聲的叫了句:“姑父?!?/br> 葉英聽阿云講過這位建寧王前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也知道后來他為了挽救大唐江山做出的努力以及死于讒言的悲慘命運,見到縮小版的真人,卻一時感覺微妙,分明只是個謹慎過度的孩子。 葉英輕輕頷首,算是回應。 李揪著衣角,沉默了半晌,見對方似乎沒有露出輕蔑厭惡之意,又問:“方才,您是在指導那位劍士劍法嗎?” “嗯?!比~英雖然話不多,卻也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對一般人而言,似乎冷漠太過。 然而,作為一個聰明過人,又生性對大人的情緒十分敏感的孩子,李反而對他這樣純粹的反應更加親切些,遂鼓起勇氣,道:“那么,我可以向您學習劍法嗎?” 葉英平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小郎為何想要習劍?” “我想變得強大起來,這樣可以保護jiejie?!彼患偎妓?。 “強大起來,有很多種方式,”葉英搖搖頭,微微閉上眼。 “您不肯教我嗎……”李有些失望的低下頭。 “我不能,有人會教你?!比~英靜默了半晌,緩緩說了這么一句話。 ---------------------------------- 李沁姐弟二人事了,阿云遵從和武惠妃的決定,向玄宗辭別后,準備后日就動身離開長安,只是離別之前,她也沒忘記了去霍玉那里,拜訪一個人。 竹簾半卷,細細的陽光照進去內室,一點點的像是灑金,淋漓在黑白交錯的棋盤上,淡青色的廣袖被微風吹起,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 她站在窗外,沒有進去,就這么看著那只骨節分明的,蒼白的可以看得到青色血管的手不疾不徐的落子,時而執黑,時而執白,自己和自己廝殺著,她的棋藝并不算特別好,卻不妨她從那廝殺中看到無數的險象環生,以及隨之而來的絕處逢生。 真是個狠人…… 阿云默默的想著。 “既然來了,如何不進來?” 阿云挑了下眉,眼眸微微一轉,推開門走了進去,卻見李林甫端坐于棋盤一側,神色溫煦,一如當年在御史臺初見時那種清風拂面,恍若竹香撲鼻的錯覺。 “一別經年,六郎可還安好?”他微微笑著,貌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阿云從容的來到他對面:“中丞果然火眼金睛,不過,現在您還是稱我一聲‘七娘’的好?!?/br> “人見的多了,自然眼力也會不一樣,”李林甫抬手緩緩道,“坐?!?/br> 阿云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那未完的棋局上,李林甫微微一笑,道:“七娘有何高見?” “沒有,論棋藝,某遠不如中丞?!?/br> “七娘不必妄自菲薄,至少易容之道,李某看這世上就鮮有人能及?!?/br> 阿云知曉真正的武聆泉彈劾百官確實給他造成了很多麻煩,心中確有愧疚,倒也受了他這句諷刺挖苦,只是有一件事情,她需要問明白:“中丞謬贊,那件事,誠然是某之過錯,不過……”她說到這里頓了頓,“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猜出來之前那個武聆泉,就是我的?” 如果沒有那封信,她完全想不通為何兩個連性別都不一樣的人會被人猜出是同一個人。 “七娘的破綻并不少,”李林甫看了她一眼,悠悠道,“其一,原先的武聆泉性格孤傲,友人鮮少,怎么會莫名的和遠在杭州的葉英莊主變成至交好友?而那位葉英莊主卻在不久之后迎娶了七娘你,這難道不奇怪嗎?” “你說的這個或許有些道理,但并不能就此論斷吧?”阿云卻不怎么信服。 “不錯,若是一般人,最多也就認為七娘和武家六郎畢竟是表兄妹,關系好一些罷了?!?/br> “倒也是,”阿云淡淡一笑,意有所指道,“中丞要是一般人的話,哪里會設計引誘光王謀逆這樣的大案?” “非也,光王謀逆,即使沒有楊定先,也是勢在必行,絕非李某引誘,李某,只是好心保住了太子而已?!?/br> “保住太子?”阿云看了他一眼,心中那個疑惑忍不住又浮了上來,試探性的道,“這又是從何說起,我聽說,您和太子的關系,似乎也不那么好吧?要是他們三個一起逼宮的話,中丞再行除之,豈不是一勞永逸?” 畢竟上輩子李林甫和武惠妃結盟,就是這般對付太子三人。 李林甫低垂著眸子看著那盒黑子,手指扣在棋盤上輕輕敲擊著:“可是,這樣又有什么好處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br> 聽得這樣若有深意的回答,阿云眼簾微微垂了下來,內心深處的猜測,卻是越來越明顯。 “那么,這黃雀,又是指的何人呢?”她甚至沒有意識道,自己說話的時候,嗓子因為緊張都有些發緊。 李林甫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才反問她:“在此之前,李某想要問七娘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 “你為何要冒充武聆泉?又為何,要同李亨作對?”說完最后一句話,他那雙幽如深淵的眸子徒然映出犀利的神光,仿佛要將她所有的反應印刻下來,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心里最大的疑惑被證實,阿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因為“李亨”這兩個字整個人瞳孔驀然放大,長袖一拂,霍然起身,好好一盤棋被嘩啦啦弄亂,棋子也七零八散的掉在地上。 阿云看著眼前揚唇微笑的男子,忽然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這個開元以來最大的權相,歷史上臭名昭著的jian臣,他是重生的!因為現在的忠王,壓根不叫李亨,他叫李_,只是后來被玄宗冊封太子時才改了名,這樣的事情,他李林甫就算在怎么智計百出,再怎么揣摩人心,也沒有道理算計到。 “你是重生的吧?!卑⒃埔荒樅V定的說出了這個答案,無他,李林甫這樣的一個人,不是隨便什么穿越者可以完美演繹出來的,除了重生,她想不出還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不,”李林甫緩緩搖頭,“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彼]上了眼睛,一聲微若無聲的嘆息從他的唇邊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