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無名亡故起波瀾
幽天君死了,背上畏罪潛逃不成最后自殺的名聲,死在了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弟手里,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九天之中余下八位各自反應不同,像劍圣、方乾一類漠不關心的有之,像李守禮、柳風骨一類趨于觀望有之,似“盧延鶴”之類蠢蠢欲動的亦有之,因為這一任上的幽天君死的不光彩,外加沒有繼任者,下一任的人選就顯得格外微妙。 值此關鍵之時,朱天君盧延鶴的府中,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楊先生今日,怎么有空光臨寒舍?”朱天君“盧延鶴”一襲暗紅衣炮,整張臉面無表情,就好似貼了面具一般。 來人一身文士裝扮,氣度儒雅,容貌端正,一雙眼卻略帶閃爍,似乎隨時隨地都在揣摩人的心思,正是東宮太子李瑛如今最信重之幕僚——楊定先。 “盧先生此言折煞楊某了,楊某素來對盧先生多有景仰之意,只是盧先生貴人事忙,不變叨擾罷?!?/br> “楊先生今日來,怕不是來找盧某聊天的吧?!薄氨R延鶴”不是真正的漢人,也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見楊定先不慌不忙,耐性便失去了三分。 “盧先生爽快,楊某今日來,確有要事相商?!睏疃ㄏ人坪鯙椤氨R延鶴”的反應愕然了一瞬,然而很快恢復了平靜,“幽天君一死,怕是許多人都坐不住了,不知盧先生有何打算?” “哼,盧某同無名并不相熟,如何能夠插手他的事情?!闭邕@世上所有厭惡他人讓自己循規蹈矩卻同時要求別人規行矩步的人一般,“盧延鶴”雖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聽話,卻不代表他不知道說話留一步的作用,即使內心深處有了想法,也不會輕易在一般人跟前多加透露。 “話可不能這樣講,九天內部怕原就有所親疏遠近,好比原先的變天君和炎天君,幽天君掌管江湖情報,非同小可,落入任何一方勢力都會引起動蕩,與其便宜了別人,不若留給自己人,您說是嗎?”楊定先說話的語氣像是蠱惑一般,同時也不忘注視著對方的表情,只可惜,“盧延鶴”一直是那樣一副僵硬的像僵尸一般的樣子,讓他半點兒猜不透。 “楊先生這話說的倒是輕巧了,不過,要找一個有能力當上幽天君的自己人,可不容易呢?!?/br> 楊定先眸光微微一動:“這……卻不是難事,如若不棄,楊某可為您舉薦一人?!?/br> “哦?何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 王府 當今皇帝的堂伯父,章懷太子李賢之子李守禮,是這座府邸的主人,自從他唯一的女兒,李奴奴被封為金城公主和親吐蕃后,這座府邸就清冷了許多,李守禮也成日的和姬妾鬼混,看上去渾渾噩噩,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女兒的生死。 但世上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象,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無名已死,后繼無人,你確定?”李守禮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是,君上,幽天君為憶盈樓霍玉與徒兒薛北辰所殺,隱元會向九天剩余八位君上傳信?!?/br> “呵,傳信?”李守禮哼笑一聲,“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緝捕二人,天下追殺嗎?看來,隱元會那些人,對無名的死,倒是挺開心的?!?/br> 黑衣人低下了頭,李守禮怎么說是他的事,但這些不該是他聽的。 “我記得,那個憶盈樓的霍玉,原本姓姜,是楚國公姜皎之子?” “是?!?/br> “這倒是巧了,我記得,姜皎的祖父曾經也做過幽天君,看起來,這個對隱元會了如指掌的姜玉,是頗得祖上之風呢?!崩钍囟Y坐在那里,雙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神色就帶了些詭譎莫測,“就是不知道隱元會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了?!?/br> “對了,叫你找的東西,找的如何了?”李守禮似乎搖搖頭,似乎不想再思考這種無趣的問題。 黑衣人趕緊將物品呈上:“從幽天君的府上,我們找到了這個?!?/br> 跪坐在上位,一襲親王常服的李守禮接過那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卻只是在手上摸了幾下,確認了它的形狀后,沒有立刻打開。 “你做的很好,去賬房領賞吧?!崩钍囟Y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是?!蹦侨送讼潞?,李守禮才關好門窗,打開那個小包裹,一面古鏡露了出來。 他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激動,正要抬手去摸那鏡子,一聲聲鐵鏈聲忽然響起,伴隨著一個女人的聲音:“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我是大唐的金城公主,我是吐蕃贊普的妻子,你們放我出去呀!” 李守禮差點失手摔壞鏡子,藏好東西后皺著眉朝地下室去了。 “王爺?!笨词貙λ卸Y后打開牢籠的門。 乍見光明的李奴奴忍不住有些不適應,但當她看清楚來人時,忍不住驚訝的失聲:“父王?” “奴奴?!崩钍囟Y一臉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在眾人面前可以說已經死了的女兒,用著一種聽起來如一個真正關心女兒的父親一般正常的不得了的語氣道,“你怎么又不聽話了呢?” “父王……你……為什么……我不是被贊普關起來了嗎?”李奴奴喃喃自語了半天,忽然激動道“父王,你快,快走,去見圣上,吐蕃有反心……” 李守禮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朝他的方向拼命的掙扎,把鐵鏈弄得嘩啦啦響,卻不置一詞。 意識到不對勁的李奴奴停止了掙扎,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從前的種種,慘白著一張臉盯著李守禮:“你……” “奴奴啊,你老是這樣,不聽父王的話,你以為你被封了個公主,就真的是皇帝的女兒了不成?”李守禮一臉悲憫的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 ---------------------------------------- 早已成為江湖焦點的霍玉此刻卻絲毫沒有成為焦點窩在家里的自覺,反倒備了馬戴上斗笠,自己悠悠的出門了。 他一個人,來到了某個他曾經數次經過卻不曾進去過的門庭。 天色尚早,今日不朝,也無人提前遞上拜帖,李府門前掃地的雜役,在那里慢悠悠的卷起塵埃和碎葉,乍見訪客,還是位絕代風姿的年輕公子,都不由傻眼了一瞬。 “請問李中丞可在?”連聲音都如珠玉一般清脆動聽。 兩個雜役摸不著頭腦,其中一個腦子稍微靈光些的道:“公子您找我家阿郎有何事?” “你將這枚玉佩交給他,就說,有個姓姜的人,找上門來了?!被粲駨膽牙锩鲆幻队衽?。 雜役見那玉成色極好,上面的家徽似乎大有來頭,不敢怠慢,遂立刻去稟報了。 此刻,李林甫正一身便服坐在躺椅上小憩,桌上擺放著一壺茶,一卷書。 “阿郎,您要查的事,小人已經查到了,那天晚上,京兆尹裴耀卿和上仙居那位似乎一道出現在王毛仲逃竄之地?!?/br> “裴耀卿……看來,眼光倒是長進了很多,不像在御史臺的時候……”李林甫唇角略略一勾,似乎很是欣慰的樣子。 武聆泉前前后后大變的性格,或許別人不能深切的理解,但作為他亦師亦長的李林甫,卻是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他絕不可能相信這兩個人就是一個人。而那個早就應該死了的,在他那個夢里從未出現過的上仙公主,居然巧合的出現了,還嫁到了如此遙遠的地方。 換一個人,或許并不能天馬行空的對這二者產生聯想,但,李林甫,并不是一般人,他有著近乎犀利的洞察和縝密無比的思維,即使細枝末節,也不會輕易放過。 “???您說什么?”管家一臉的茫然,不知道自家到底在自言自語什么。 “沒什么,”李林甫沉默了半晌,才問,“御史臺那邊怎么樣了?” “這……武御使他究極了一群寒門出身的御使,和陳御使他們對上了?!?/br> 李林甫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很是煩心的擺擺手:“讓他們吵去,書生意氣,還能吵翻天?” “是,可……御史大夫不管事,您身為中丞可是真正的御史臺之主,就這么任由他們吵,叫陛下知道了是不是不好?” “那正好,本官正找不到辭官的理由?!崩盍指啿辉谝獾恼f。 管家默然許久才道:“您還真的要辭官???” “為何不辭,御史中丞而已?!彼Z氣懶散,隨手挑起書卷翻了翻,“本官也試試,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是個什么滋味?!?/br> “小人不明白?!?/br> “你都明白了,要本官做什么?!崩盍指Φ戳怂谎?,搖搖頭嘆息了一聲,翻看著那一篇不知多早之前就被他倒背如流的“孤憤”。 “嘿嘿,阿郎是做大事的人,小的自然拍馬也趕不上,既然阿郎要讀書,那小的就不在這里聒噪了?!蹦枪芗乙彩莻€人精,就算猜不到自己主人的打算,也篤定不會有什么大差錯,圓滑的笑了笑,正要下去,一個小廝卻急急忙忙跑過來。 “阿郎,有位自稱姓姜的公子要見您,還有玉佩為信物?!?/br> “姓姜?”李林甫握著書卷的手指微微一顫,“玉佩拿來我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