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襄陽城中有兵書
阿云騎著茂茂一路悠悠地回了夕照山莊,劍冢那么大塊地方,空空曠曠的幾乎什么都沒有,所謂的寶劍估摸也多半是她這新隊友了,而她這個勵志作好團長的軍娘自然是不可能賣友求榮的,(當然,她要是知道這位是個貨真價實的莊花肯定會分分鐘把他賣掉不解釋的)可是系統指定了只有柳蕭才能幫她煉制鑰匙,而那鑰匙,又是她必須得到的…… 故而,她打算同柳蕭交涉一番,實在不行就見機行事。 山莊的人見這騎著白馬的紅衣少女平安歸來,都有些驚詫,顯然不相信一個注定要去死的人居然能夠活著回來,猶在夢里的管家連忙引阿云去見了自家少莊主。 這還是阿云頭一次真正參觀夕照山莊。 山莊并不見得很大,自然,也不排除此地并非主莊的可能性,不過,一路行來,疊石做山,引水開池者不知凡幾,且怪石嶙峋,各不相同。一景一物,逐一觀之,巧具匠心,非大師不能為之,總而覽之,則別有意趣,智者見智。 阿云踏過九曲回廊上積滿的楊花,廊下流水潺潺,枯荷搖曳,她甚至能聽得見那水聲漫不經心似的漫過花枝。 管家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形如同泰岳高山,紋絲不動,整個人像是即刻石化了一般,垂目低眉,不言不語。 一陣琴聲隔空而來,清正平和,若風過碣石,平沙萬里,細細聽來,竟是古曲陽春。 九曲回廊盡頭,連著一座湖心亭,四面垂紗,亭中端坐著一個白衣公子,他閉眼彈琴,卻陶醉在自己的琴聲里,不能自拔。 阿云當年蒙義父朱劍秋教導,對音律也有幾分造詣,柳蕭的技藝顯然已經達到了宗師的境界,爐火純青,雖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他的可貴之處,在于他傾注在五弦之上的那些暗流涌動,卻隱忍不發的感情,陽春本是古曲,曲高和寡,寡淡無味,卻能在他的cao縱之下,稍稍變調,多了一絲人情味,又不改之前的高潔之氣,顯然并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是以她并沒有無禮的去打斷這琴聲,而是站在外面靜靜地聽了一段。 柳蕭十指按弦,停住了裊裊的余音,慢慢的抬起頭,在瞥見阿云身后背著的那柄玄劍時臉色倏然一變,眼神忽然放空,只聽得“咚”的一聲,那價值萬金的古琴就這么被推倒砸落在地上。 柳蕭站起來剛要伸手扯開簾子,卻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僅僅半分鐘的時間,又恢復到那個如沐春風般的公子哥,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均是眾人的錯覺。 他緩緩踱步出了亭子,手上搖著那把半新不舊的折扇,笑瞇瞇的看著阿云:“想來,阿云姑娘是來送交寶物的,那么,請吧?!?/br> “這個……柳少莊主,我們可以換一件事么?或者,我可以另外幫你做三件事?!卑⒃瓢櫫税櫭?,不經意間稍稍側過身,擋住了柳蕭看她隊友有點過分熱情的眼神。 “阿云姑娘,我以為,你是清楚山莊的規矩的?!绷捖男α似饋?,笑意卻不達眼底。 “貴山莊的規矩我自然是清楚的,只不過,規矩之外,亦有人情,還請少莊主海涵?!彼卸Y,顯是謙恭之態,神色卻不見絲毫退讓。 “哦?說說看?!绷捯稽c點收回了折扇,在掌心一點點地敲擊著,依稀是琴曲的節奏。 阿云察覺到了他態度上的隨意,加之方才抬眼的瞬間,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絲贊許,心道有戲,于是繼續說:“這寶劍對于少莊主來說,不過是一件稀世珍寶而已,夕照山莊富甲天下,少了件寶物并不見得是什么損失,不過,他對我而言,是故人之物,意義如同朋友伙伴,輕易拋棄出賣不得,怎么可能待價而沽呢?” 柳蕭哼笑了一聲,道:“這么說,姑娘是個信義之人?” “人無信而不立,小女子雖非君子,卻也懂得這基本的道理?!卑⒃圃捯魟偮?,腦海里忽然響起系統的聲音來:“恭喜宿主,同第一個好友的好感度達到江湖相逢?!?/br> 還有好感度?阿云正愣神間,柳蕭再一次開口說話:“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先前只是說過,要你把寶物帶出來,并沒說一定要交給我,如此,”他搖著扇子,笑的一臉高深莫測,“也算你,完成第一個任務了?!?/br> “那么,柳少莊主的下一個任務是什么呢?” ----------------------------- 襄陽之要,西接秦蜀,東瞰吳越,進可出擊中原,退可掩護湖廣,向為兵家必爭之地。而如今,宋金交戰,它既不在虎視眈眈,意圖染指臨安的金人手中,也不在小心翼翼,試圖努力維持著單方面和平協議的宋人手中,而是在一個滑稽可憐的小丑,所謂大齊國主劉豫手里。 然而,這個被金人扶持起來對抗南宋的偽朝廷,在占據了這么一個要塞之后,并不甘心于它現在的地位,于是這個可恥的漢jian劉豫,搖尾乞憐的請求金主同他一道南下杭州,一舉滅宋。 金人慷慨的同意了,并派遣了他們的四太子,女真族的戰神——完顏宗弼,作為這次行動的主帥。遠在臨安的南宋皇帝趙構,在得知這份戰報時,揮退了他一向以為心腹的宰相秦檜,自己一個人沉默了良久,才提筆在岳飛的奏疏上批了個“準”字。 這些是南宋的朝廷重臣都知道的事情,然而,知曉趙構這一行為背后的另一層用意的人,實際上寥寥無幾。 當然,任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遠在深宮的宋朝皇帝的想法,居然會和一介江湖中人不謀而合。 在通往襄陽的一條小道上,有一個紅衣高束馬尾的小姑娘,她騎著一匹毛色雪亮的上等白馬,腰間別著一根暗紅色的鞭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的新任隊友搭話,雖然,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自問自答。 原來,自打阿云姑娘發現系統好感度的功能后,計算了一下好感度和積分的兌換比之后,幾乎是一瞬間就決定了要好好刷好感來換積分。 說到積分,可能還需要解釋一下,她的這個系統有兩個東西是最值錢的,一個是經驗,另一個就是積分,兩者幾乎都可以通過任務獲取。前者和游戲里的有點區別,具體的功用,留待后文揭曉。后者積分,可以在商城里兌換各種物品,有的比較逆天甚至可以起死回生,當然,阿云姑娘顯然是沒有攢夠那么多積分的。 既然好感度可以按照1:1.2的比例兌換積分,那她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可是,事實證明無論她是送香包還是縫紉出一個毛茸茸萌噠噠的劍套給“隊友”換上,他的好感度都沒有漲哪怕那么一丁點兒,依舊維持在可憐的“10”。 不過,阿云姑娘顯然并非一個容易放棄的人,于是她們這一路上,每天的話題幾乎就是: 阿云:“二少,你是哪位莊主門下的呀,這么萌噠噠的,一定是葉蒙莊主吧?”才怪,這么呆這么不愛說話一定是莊花門下的 二少:“……” 阿云:“二少,你這么喜歡莊花一定跟他很熟吧,我也見過的,真不愧是我們大唐第一美人啊?!奔热荒闶撬哪X殘粉,夸他幾句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二少:“???” 阿云:“二少,下一次能轉個風車給我看嗎?”(撓墻中)無聊的要長草了,就不能說句話嗎? 二少:“……” 阿云:“二少,balabala……” 二少(冥思入定中) “來者止步,還請報上名來!”就在阿云鍥而不舍的繼續她的刷好感大業時,一個粗獷的男聲突兀地響起。 她勒住馬韁,陽光刺的眼睛有些疼,可眼前異常熟悉的一幕,又讓她剛剛抬起的手緩緩放下了。 那是一名岳家軍,銀甲熠熠,猩紅披風,手持長矛,雖滿面風塵,那雙眼,卻犀利明亮,騎在馬上的時候,腰桿挺的筆直,似一桿直刺天穹的標桿,和她所見到的那些臨安城內腳步虛浮的宋兵大不相同,甚至于,有幾分故人的風姿。 來人看清楚了她這邊的情形,不由皺眉喝到:“這里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姑娘還是快快離去的好,省的一不小心丟了小命?!?/br> 阿云低頭抬手安撫了一下因為這位瞧不起女人的仁兄而眼露兇光,躍躍欲試的茂茂,然后笑了笑:“是我一不小心就丟了小命,還是你的同伴會先一步命歸黃泉,”她慢慢抬起頭,望向那人逐漸深思的眼,“我們要不試試?” “你知道些什么?”那人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長矛直指著阿云,眼露殺機。 三天前夕照山莊 “襄陽易守難攻,岳飛要趕在完顏兀術援兵到來之前奪取襄陽,才能避免一場惡戰,畢竟金人的騎兵太強?!卑⒃圃诘貓D上指指畫畫,燭光透過琉璃燈罩打在她專注而嚴肅的側臉上,甚至讓人頓感身處關山之外,吹角連營,而非這樣溫柔舒適的蘇杭山莊。 柳蕭看著她的眼里,逐漸閃過一抹深思。 “我說錯了?”阿云見半天無人應答,不由皺眉。 “姑娘說的很好,”柳蕭回過神來,對她微笑點頭,“只是在下有些詫異罷了,姑娘究竟師從何人,得以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 “只是平日里多看了一兩本雜書罷了,”阿云并不打算多說,垂下眼簾,道,“那么,柳少莊主的意思,是叫我趁著岳帥奪取襄陽時偷偷潛入,趁亂取得兵書回來?” 柳蕭伸出食指搖了搖:“當然不是,柳蕭雖是江湖人士,卻也和姑娘一樣明白忠義二字,這兵書么,姑娘是需要去取,不過,是為岳帥取,而非為我?!?/br> “哦?怎么說?”阿云轉頭看他。 “岳帥想到了出奇制勝,難道劉豫他們就沒有應對的法子?”柳蕭折扇敲了敲手心,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劉豫能做什么?比起完顏兀術,劉豫就是一只沒長大的小奶貓?!卑⒃契久家苫蟮乜粗貓D,雖說襄陽城堅固,但也不是完全無法攻下的。 “沒錯,劉豫此人,沒什么本事,手底下也沒什么能臣,但是,他有一樣,是岳飛沒有的?!?/br> “什么?”阿云心里有些猜到他要說什么,卻沒有立刻說出來。 “自然是,下三濫的手段?!绷掄У囊宦暣蜷_折扇,冷笑了一聲,“就算是江湖中,下三濫的手段也不曾少過,更何況,是兩軍交戰?!?/br> “你說的很對,下三濫的手段,有的時候比正大光明的打要更有效?!卑⒃戚p聲地回答,點在地圖上的食指沒有移動,她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垂覆在下眼瞼上幾毫米的地方,顫抖的小指遙遙指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如果柳蕭此刻留心去看,會發現,她指的地方,正是——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