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代理旅長
新月如鉤,夜色如墨,大別山北麓槍炮聲震天,濃烈的硝煙味隨著夜風遠遠地飄蕩開去。 救人如救火! 沙窩鎮外,瀨谷支隊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守軍的防線,子彈橫飛,喊殺聲震天! 長溝槍聲震天,瀨谷支隊的先遣大隊沿灌河摸到此處,遭到了八十七師五二一團的阻擊,雙方寸步不讓,殺得血rou橫飛! 金剛臺下,吉村大隊的攻擊從未停歇過,小鬼子不知疲倦地發動了一次又一次地沖鋒。 金剛臺上,盧全友滿臉疲憊,雙目通紅,不斷地扣動扳機,“砰”,拉槍栓,“嘩啦……”,又扣動扳機,“砰”,口中卻在大吼著,聲音嘶啞,“給老子頂住了!再頂十分鐘!再頂十分鐘……” “砰”,一連長胡四??巯掳鈾C,“嘩啦”一拉槍栓,嘶聲怒罵,“狗日的二營和三營,都他娘的死了啊……老子們快死光了,他們還沒動靜!” 他罵著,手中卻沒停,“砰”,又一顆子彈怒吼著沖出了槍膛,直撲蜂擁而上的小鬼子。 “胡麻子,你吼個錘子!”三連長趙德柱“嘩啦”一拉槍栓,“團長安排的你還不放心?” 吼著,他扣下了扳機,“等著瞧吧……小鬼子有得忙了!” “嘩啦”,他說著又拉動了槍栓。 “趙德柱,你個王八犢子!”胡四海很忌諱別人喊他“胡麻子”,一扣扳機,“砰”,“再晚,老子們還瞧得見個錘子!” 小鬼子已經沖上了山坡,嗷嗷叫著就沖向了戰壕,一個個殺氣騰騰,神色猙獰! “干!”盧全友一聲怒吼,挺著刺刀就迎了上去,“拼了!” “拼了……” 剩余的兩百多號兄弟怒吼著,就挺起刺刀迎了上去! “龜兒的,”趙德柱笑了,“胡麻子,老子們怕是真瞧不見……” “轟轟轟隆隆……” 他話音未落,山下吉村大隊的陣地里火光迸現,爆炸聲四起! “來了!”胡四海奮力擋住了一個小鬼子的刺刀,嘶聲大吼,精神抖擻,“二營那些王八犢子終于來了!” 他吼著,雙臂一振,槍托劃出一道圓弧,帶起尖銳的呼嘯,狠狠地砸向了對面的小鬼子。 那小鬼子聽到山下的爆炸聲,愣了一下,看到迎面砸來的槍托,連忙刺刀一挑,“嘭……”,槍托被挑偏,小鬼子手臂一麻,長槍差點脫手而出,腳下一個踉蹌,身子一歪。 “殺!” 胡四海已經一聲暴喝,輪圓了長槍又砸了過來,“呼”,槍托帶著風聲,直奔小鬼子的太陽xue。 “嘭……” 槍托砸在鋼盔上,鋼盔凹下去一塊,那小鬼子翻身便倒。 “殺!” 胡四海又是一聲暴喝,槍托再次向那小鬼子砸去,“呼……嘭……”,鋼盔被砸得橫飛出去,那小鬼子“噗通”一聲,跌倒在地,血流滿面,再無聲息。 “殺……” “殺……” 金剛臺上喊殺聲震天,山下的爆炸聲讓他們精神大振……二營和三營發動反擊了! 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嘭嘭嘭……轟轟轟隆隆……” “砰砰砰……” “噠噠噠……” 金剛臺下槍炮聲震天! “殺殺殺……” 二營從吉村大隊陣后殺出! “殺殺殺……” 三營從公路旁的山林中殺出,直沖吉村大隊左翼! “八嘎!八嘎!”吉村少佐揮舞著佩刀,又驚又怒,“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自傍晚時分戰斗開始,金剛臺上就只有一營在苦苦支撐,吉村少佐派出的偵查小隊在周圍也沒有發現任何敵蹤……此時,突然殺出上千號人來,他如何不驚,如何不怒,“八嘎!該死的支那人……狡猾的支那人!” “吉村君,”金井少佐一把拉住了吉村少佐,滿臉驚恐,“突圍吧!向西突圍,哪里是條河……” “八嘎!懦夫!”木下少佐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揮舞著佩刀沖了出去,“吉村君,我去后隊穩住陣腳,你馬上收縮兵力……我們尚可一戰!” 尚可一戰嗎? 吉村少佐怔了怔,一咬牙,揮舞著佩刀,“前隊跟我去側翼!” 前隊沒有遭到攻擊,陣型未亂,聞言紛紛向左翼殺去。 “殺……” 廖黑牛高叫著,手中的長槍揮舞得虎虎生風,所過之處,血光飛濺,小鬼子亂作一團。 “八嘎!”一聲怒吼,木下少佐揮著佩刀撲向了這個猶如殺神一般的虬須大漢,“嘭……”,金鐵交擊,廖黑牛身形一頓,木下少佐手臂發麻,佩刀微垂,微微顫抖。 “殺!” 廖黑牛瞪著通紅地大眼,又撲了上來,槍托掄圓,直奔木下少佐的腦袋。 對于廖黑牛這種身形高大,氣力渾厚的人來說,刺刀遠不如槍托使得順手。 木下少佐一驚,慌忙一揮佩刀,直奔廖黑牛胸膛。 槍托呼嘯生風,刀鋒寒光閃爍! 同歸于盡的打法! 拼的就是哪個更快! “嘭……” 槍托砸在木下少佐腦袋上,一聲悶響。 “噗嗤……” 刀鋒刺破皮rou,血光飛濺。 “噗通……” 木下少佐跌落塵埃,“當啷”,佩刀脫手! “呃……” 廖黑牛一聲悶哼,踉蹌著后退一步,又怒罵著撲了上去,面容猙獰,“龜兒子……老子把你弄成rou泥!” “嘭嘭嘭……” 手中的掄起槍托就砸,一下,一下,又一下! “殺殺殺……” 右翼也響起了喊殺聲,李四維帶著補給連和工兵連從西面殺了過來,和要腳底抹油的金井少佐碰了個正著! “砰砰砰……” 火光迸現,子彈橫飛,狹路相逢,先下手為強! “殺……” 一梭子子彈打出去,兩隊人已沖作一團,白刃相見! “八嘎,”金井少佐怒罵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肩上血流如注,卻也顧不得處理了,一把捂住傷口,撒腿就跑,“突圍!突圍!” 周圍的小鬼子都是跟著他從達權店一路逃出來的,或許正因為他屢次帶著他們死里逃生,這些小鬼子聽到吼聲,紛紛殺了過來,護著他向灌河方向殺去,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落荒而逃。 羅平安一揮刺刀就要追上去,卻聽李四維大吼著,“殺??!沖破小鬼子的陣地……” 對! 沖破小鬼子的陣地才是最緊要的,這幾十號小鬼子不過是漏網之魚! “殺殺殺……” “嘭嘭嘭……” “啊啊啊……” 槍聲基本上聽不到了,完全演變成了一場白刃戰! “突圍!”吉村少佐終于絕望了,揮著佩刀劈開迎面砸來的槍托,撒腿就跑,“向東突圍……” 這哪里像支那人的部隊??!他們拼起刺刀來比帝國勇士更狠! 雖然他們大多是用的槍托…… 金剛臺上,一眾小鬼子也絕望了,大隊本部被端,金剛臺據點久攻不下……再不突圍就真的完了! 一眾小鬼子哇哇叫著,撒腿就跑! “殺??!” 胡四海奮起余勇就要追。 趙德柱一把拉住了他,“你傻???開槍!” “嘩啦……” 盧全友一拉槍栓,“砰”,打響了第一槍。 眾兄弟回過神來,紛紛拉槍栓、扣扳機……苦戰至此,他們實在沒有力氣追了! 山下的兄弟也沒有力氣追了……自夜幕初臨,他們便開始迂回,剛剛又經歷了一次慘烈的白刃戰,幾乎人人脫力! 但是,不管怎樣,小鬼子的主陣地被破了,死傷殆盡,逃脫的也不過兩三百人……漏網之魚而已! “打……打掃……戰場!”李四維喘息著,捂著胳膊,手已被鮮血染紅。 “團長,”石猛看得一驚,“你受傷了……” 李四維連忙搖頭,“被劃了一刀……莫事!” “啪嗒啪嗒……”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伍若蘭帶著一群老鄉從山坡上沖了下來,“快,快……重傷員…………” 吼著,她沖到了李四維面前,一看李四維的樣子,聲音嘎然而止,眼眶一紅,“你……咋又受傷了?” 李四維苦笑,“刀槍又不長眼睛……先救重傷員!” “嗤啦……” 說著,苗振華已經撕開了紗布,給他包扎起來。 “好!”伍若蘭一點頭,轉身就走。 “嘶,”苗振華包好,用力一拉,李四維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扭頭望向了小界嶺方向,掩飾著,“龜兒的,也不知道小界嶺咋樣了?” 一眼望去,只有茫茫夜色。 小界嶺下,槍炮聲震天,喊殺聲四起。 草場支隊指揮部里,馬燈火光昏暗,映照在草場少將那張陰沉沉的臉上,將他的臉色映照得更加可怖! “少將,”矢田大佐臉色疲倦而慘白,聲音中滿是苦澀,“突圍吧……援軍到不了了……” “八嘎!”草場少將猛然抬頭,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他,“草場支隊的勇士,有進無退!” “少將,”矢田大佐一聲暗嘆,依舊硬著頭皮勸了一句,“為草場支隊計,必須想辦法打通補給線??!” 草場少將一怔,好似才回過神來,“對,必須打通補給線……” 說著,他連忙抓起了電話,撥通了師團司令部的電話,“我是草場辰己,找中將閣下!” “草場君,”電話那頭傳來了滕江中將的聲音,此時已經多了幾分急切,“那邊的情況如何?” 草場少將竟然鼻子一酸,“中將閣下……支那人攻勢猛烈……我部……情勢危急……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草場少將心中一緊,“中將閣下……” “堅守陣地!”滕江中將聲音一沉,“我馬上請求空中支援,天色一亮……會空投物資,你們做好準備!” “嗨!”草場少將心中一松,“多謝!” “嗯,”滕江中將猶豫了一下,“這批物資……非同小可!” 說完,“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草場少將一愣……非同小可? “少將,”矢田大佐有些急了,“補給線……” “不,”草場少將回過神來,咬了咬牙,“命令各部堅守待援!天色一亮,我們就能得到空投物資!” 天色微明,小界嶺下槍炮聲稍歇。 “唔唔唔……” 黑壓壓的機群從天邊呼嘯而來,四五十架運輸機在草場支隊的陣地上空俯沖、盤旋……木箱如雨點般落下,在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白色的蘑菇,遮天蔽日! “空投!”小界嶺上,孫司令舉著望遠鏡,滿臉不甘,“小鬼子在空投物資……狗日的,馬上發動沖鋒!” “嘟嘟嘟……” 嘹亮的沖鋒號響起,槍炮聲,喊殺聲再次響起。 草場支隊的陣地上,草場少將急匆匆地撬開了一個木箱,一看之下,怔住了,“特種彈?” 很快,木箱便堆成了小山,草場少將連開了幾個箱子,大多都是特種彈(毒氣彈),小號的投擲毒氣彈、中號的發射毒氣彈、大號的炮兵用毒氣彈……足足四千多發! 這……師團長是要我們孤注一擲??! 草場少將心中一驚,連忙下令,“虧快,都送到前線卻,都送到前線去……都打光,全部打光!” 很快,小界嶺上下雨霧升騰,紅色的、綠色的、黃色的……彩霧!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槍炮聲、喊殺聲漸漸低落、消失,咳嗽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旭日東升,金剛臺上下一片安靜,昨夜一戰,吉村大隊被徹底擊潰,直到此時,沒有再出現。 一營傷亡巨大,二營接手了陣地。 盧全友穩,石猛狠,廖黑牛又穩又狠。 李四維躲在防空洞里,嚼著硬梆梆的饅頭,面色凝重……今天,會更加艱難吧! “大炮,”廖黑?!肮緡!币宦曆氏铝损z頭,朝李四維伸過手來,“給老子支煙!” 李四維將剩下的饅頭塞進嘴里,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支遞了過去。 “龜兒的,”廖黑牛接過煙,卻依然盯著他,眼中滿是疑惑,“你龜兒這身體是啥做的?才半夜啊……你的胳膊咋就好了呢?伍醫生說都看到骨頭了……” 李四維瞪了他一眼,嚼著饅頭,含糊不清,“你……你龜兒……哪只眼看到……老子好了?只是……不流血……不痛了……” “那也太快了!”廖黑牛已然緊緊地盯著他,“要是換個人,莫得十天半個月的好不了!” “咕嚕,”李四維咽下了饅頭,瞪著眼,“你龜兒巴不得老子多痛幾天是不是?” “對!”廖黑牛也瞪了眼,“老子就想你龜兒傷重點,多躺幾天、多痛幾天……要不然,你龜兒每次都往前頭沖……你是團長!團長啊,兄弟們都指著你呢!哪有你這樣當團長的?” 李四維一怔,語氣軟了下去,“老子本來就不是當團長的材料嘛……” “算了,”廖黑牛有些無奈,把煙叼上,“啪”地一聲打燃火機,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盡說喪氣話……你龜兒也是有女人的人了,咋不替她們想想?你沒看伍醫生最晚那煙圈兒紅得……就差沒哭出來了!” 李四維一怔,默默地抽出一根香煙叼上,“嗤”,劃燃火柴,點上,狠狠地吸了起來,煙霧裊繞。 他突然有些亂……兩個女人……不好辦??! “噠噠噠……” 急匆匆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史鐵生出現在了門口,身邊還跟著顧參謀,史鐵生神情焦急,顧參謀臉色哭喪。 “咋了?”李四維心中一緊,連忙起身,迎了過去。 “旅長……”顧參謀聲音一顫,眼中淚光閃爍,“小鬼子用毒氣彈了……兄弟們……兄弟們……嗚……慘啊……嗚嗚……” “狗日的……” “龜兒的……” “王八犢子……” 防空洞里,眾將士義憤填膺。 李四維也是心中一顫,“莫得日光皂了嗎?” 用日光皂涂抹在毛巾上防毒氣,這是六十六團用過的土法子,后來全旅都在用。 “莫用,”顧參謀搖著頭,滿臉苦澀,“小鬼子這次用的毒氣,一沾上,rou就開始爛……” “狗日的!”李四維也忍不住罵了一句,“告訴陳旅長,六十六團過去,和我們有防毒面具!” “陳旅長……他……他也中了毒氣,被送到了后方?!鳖檯⒅\這才想起了到這里來的目的,“上面任命你為新編十六旅代理旅長……率部增援小界嶺!” “這里咋辦?”廖黑牛急了,“就這么把路讓給小鬼子?” 顧參謀嘆了口氣,“小鬼子空投了物資……圍殲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