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賜良緣(四)
六月初的白天還顯得有些熱的話,那晚上的溫度就正好了,涼涼的河風從臨近的蔡河吹過來,恰似十四女兒家的手拂過臉頰。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那泊滿船只的蔡河河面上飄起來一盞盞松脂燈,上面畫著各式仕女圖,就像是一幅幅的連環畫,在麥秸巷上空鋪展開來,底下的百姓游人無不驚疑的仰起頭來看。 “jiejie,你看~~” 旁邊詫異,“何人點的松脂燈?” 麥秸巷身后的蔡河岸邊,十余個衙役裝束的小子正在點放松脂燈,由于這個地段偏僻,所以他們嚼著草梗邊耍邊放。 “好了好了,該忙活正事了~~” 陳午將最后一盞松脂燈放了,從手邊折了條柳枝,將肩頭的松灰碎屑拂去,“你們幾個給我利索點~~”見跟前那倆個小子在那兒玩水,他是一鞭子就下去,疼的那倆小子直哎喲,他在宮里拘謹這么久了,今天碰上這么樁樂子,自然不能允許這些小子壞事。 等所有松脂燈都點放完畢,他們幾個也把弓矢整理背上,發現開始有行人把頭望到這邊后,趕緊是咳嗽著往大道處巡邏。 府院有令,今晚天賜為防火燭盜匪,府院全部衙役協助兩廂軍巡巡視京城內外,所以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把步子往大了邁,扭扭腰間別著的佩刀,流蘇叮鈴。 “你們幾個,往這邊來!” 忽然前頭任和店前有人朝他們招手,陳午一瞧。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旁邊的孫大肥瞧清來人,轉悠下眸子后擋在陳午前頭。 “卑職巡視至此,不知王府尉有何指示?!?/br> 王縉正要支使家奴去府衙,不想才剛出這酒樓門口就碰到了衙役。也是心情大好,“前頭麥秸巷子人員混雜,為防不法之徒渾水摸魚,爾等且隨本尉前去巡視?!彼茪庹?,只是身邊幾個酒氣熏天的紈绔暴露了他的心思。 “是?!?/br> 陳午一行稍低下頭,賊賊的一笑后,隨在王縉一伙兒身后往麥秸巷里擠去。 這可是你主動找上門的。 …… …… 隨風飄起來的松脂燈像星星一般奪目,很快,就占據了人們的視野。太學北廂一帶的學齋里,驚疑聲黏連成了一片。這些太學生們大都是煙花瓦肆里的???,平日風花雪月的,對這等是事情如何不上心,而且由于一品齋造了大半月的勢,所以整個京師里只要是自命風流的。無不是過來謀個位子瞧新鮮。 “材用你看。那是松脂燈??!”,“好啦好啦,看見了~~” 學齋七七八八的被分割成數塊,相熟之人堆在了一起,就像那皮貨行的柴梓和他那倆好友蕭琦、呂槊,三人在一塊聚頭,不過居于中間的卻是倆女子。 “封姑娘,以柴某所度,那些無故出現的松脂燈必然是一品齋所為?!彼s緊起身秀存在感,苦練風儀多日的他。在今晚總算是像個正兒八經的紈绔子弟了。 正與身邊胡涵兒說笑的封宜奴回過頭看他,星眸含韻,是說不出的嫵媚風情,她咯咯地笑了起來,言幾句少爺言之有理,便算是應了他的話。 太學北廂的一廊學齋正對李府,自然是最好的觀看處,原本以她在京師瓦子里的名氣,自是不用擔心沒有位置觀演,只不過受貴之邀畢竟拘束,所以最后就應下了這柴大少爺的邀帖。這商戶子弟舍得在她身上花錢,所以就有些印象,不過今晚選他作伴主要原因還是看中他這人。 老實,不會礙到自己。 他身邊的蕭琦和呂槊趕緊將他拉回席里,因為旁邊已經有戲謔的目光望了過來。 封宜奴笑著望下面燈火輝煌的麥秸巷子,問身邊的胡家千金,“jiejie以為那書生是何用意?” 胡涵兒從洞開的窗格望出去,與自己視線齊平處、浮著數十盞松脂燈,將露臺上空也點綴的絢爛如花,她視線下,那露臺后面正候著一群穿戴整齊的孩童,當那連綿的松脂燈飄過頭頂時,他們攜手登臺上去。胡涵兒在上面看的有趣,對于封宜奴的問話也就有了回應的興致。 “那書生如今仕途已絕,那無非就是要博些名聲,不論今日能否達成那三約之說,但他目的已達,往后京里說起事來,可不都把那書生和李家才女放在一塊,meimei說是可不是?” 封宜奴剜她一眼,“多好的事兒,愣是被jiejie說的這般不堪?!彼@么說,其實就已經認同了對方的話。蘇進出這么大力,肯定不會只是為了博佳人一諒這么簡單,再說李清照那三個條件擺明了是絕他心思,如果說作曲還只是強人所難的話,那第三條就是*裸的拒絕了。以那書生的精明勁兒又豈會不知,可如今他卻反其道而行,這內中的心思自然值得玩味。 封宜奴嘖嘖的搖著頭,人啊……就是這么不知足,即便他得了如同李清照那般的名聲,可他頭上商賈的帽子卻是怎么也摘不掉的,到頭來、還不是空忙活一場,她唏噓了蘇進幾句,而旁邊的胡涵兒忽然拿住她手,瞇笑著眼睛示意她往下看。 “這些娃娃上來做什么?”底下交頭接耳的議論傳了上來。 “看他們穿的,都是齊整的小涼衫,看來是一品齋特備的節目了~~”,“那一品齋倒也是真會倒騰事兒?!?/br> 李府門前的李清照此時被簇擁到最前頭,雖說李府中人對于今天蘇進在府邸前的“鬧事”頗為不滿,但此下還是巴巴的跑出來看,丫鬟奴婢們不敢去問李清照,但像李素這些官家娘子們就不用遮攔什么了。 “安安,你看那蘇進對你倒是有心,居然真的過來了?!??!斑@些人雖然鬧騰,但也正好給今天充點喜氣?!?/br> “可惜是徒勞無功,誰讓他只是個商賈?!?/br> “安安這么難為他也好,省的他生什么不正的念想?!?/br> 這些姿容冶麗的堂姐堂妹們嘰嘰喳喳的說,還使喚著家仆將前面擋著的人撥開些。別礙著她們看新鮮。李清照處在中間,這些或已出嫁的姐妹對她不停的奉言警醒,說的多了,原本還是不錯的心情就有些變質,身邊最為要好的堂姐李素握住她手,并肩著說悄悄話。 “安安可是心愧了?!?/br> 李清照抿著嘴不說話,而她那堂姐也顯然知道她的意思,“有些話,你素兒姐也是早想跟你說了,或許以安安的聰明應該早有所覺。但你素兒姐還是要給你提個醒……”她說著話,耳朵上的墜角兒微微搖曳。 “我知道?!?/br> 少女的打斷并沒有阻止李素的奉勸,“那書生明知事不可為,卻還是 這般大張旗鼓的做,你看今晚這場面。你不覺得他的心太大了嗎?” “我知道?!?/br> “呵。那怎么還苦著個臉?” 李清照怔了怔,強顏一笑,沒有看她身邊的堂姐,倒是她身后的丫鬟胭脂心直口快的嘀咕。 “素兒娘子也不能這么說,或許那書生真能做到呢?!彼泥止緭Q來了那李素的回瞪,也就悻悻的不多嘴了。 李清照看了眼嘟著嘴的丫鬟,笑了下,只是眉宇還是低垂著的,她沉默了會兒后,深納了口氣。盡量讓自己振作起來,把目光望向那結彩連環的露臺。 那群垂髫小孩此時正手拉手到前臺來,整整自己的蓮瓣圓領,又收攏起腳,像樁子一樣站直了,等到一切都妥當后才敢把目光往下看,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望上來,也有不解的笑聲。 王素卿這時候從府里出來,腳步聲很響,原本心中就諸多郁結,此時見府門被圍得像買賣集市般,就更是氣惱了,她一把就拽住李清照的手。 “姨娘你……”,“回去?!?/br> “可是……” 少女為難之際,旁邊李素幾個姐妹倒是出來給她說話,你一言我一語,還笑意晏晏的,“人家已經鬧到門口了,叔母若再這般退讓,也不像個大家風范啊?!?/br> “姨母且勿心切,咱們何不看看那一品齋能使些什么花樣?” 最終還是最為年長的李素耳語了幾句王氏后,才讓她暫熄了惱火。 “叔母平日如此精明,怎得今日卻犯了糊涂……”王氏不解的蹙起了眉頭,耐下心來繼續聽她講。 “今日那書生要借咱李家博名,咱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也免得被外人說道我李家長短?!?/br> 王氏猶豫了下,也是明白這侄女所指。在外人看來,今日之事是李家起的頭,若是避而不見,確實會遭人說嘴,不過問題的關鍵還是那書生影響不到今日趙李定親,這么思量一番后,還真沒什么必要大驚小怪。 李清照見繼母緊握著的手松了下來,不由地低下眉去看,見對方那原本因焦急而發紅的臉色已是平復下來,就像那高坐衙門的判官,已經胸有成竹宣下了結果。 少女當然明白,她什么都清楚,所以在看到面前這些嬉笑的臉,喉嚨就更是發澀。 “噓~~安靜安靜?!?,“不用你說?!鼻懊鎳^的還有推攮起來的,不過興致都很高。 她抿了抿嘴,看天上皎潔的月,還有那遮掩住視線的松脂燈,腦海里慢慢的飛溯過往前的一切,那一個個恬靜的畫面,明媚的陽光,綠油的草地,最后都停留在那昏暗牢獄里的一個吻上,就像是夢醒般的恍然。 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她擦了把紅了的眼眶。 店家,那你以后要好好的。 她轉過身,僵直著的肩膀隨即垮了下來。旁邊的丫鬟婢女見她往府里走,都詫異的細碎起來。 “安安?” 發覺過來的王氏剛想去追,不想身后乍起的孩童聲束住了她的腳。 “這就唱了?”眾人把耳朵豎了起來,那霎時間的沉靜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怎么……怎么……” 眾人沒想到蘇進竟然會讓孩童唱,童謠嗎?但第一句唱詞下來。所有人的嘴都張大了。 悠悠的童聲,稚嫩又給予人希冀。 ……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少女剛到門檻的腳生生的滯了下來,一抬頭。 …… 這…… 眾人張大著的嘴久久難以合上。他們雖然知道蘇進善譜新曲,但李家才女所提的要求還是太苛刻了,曲子講究個意境,也就是各花入個眼,哪怕你再怎么出新,但只要人家姑娘一句聽不出歉意來,那還是白搭,所以說他們都只是純粹的來聽曲子的,可不想事情還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想。 姑娘家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如若不是從孩子口中唱出來。免不了是要罵幾句輕薄,而他們身邊的男郎面上也不無尷尬。 這是哪來的民坊小調? 巷口炒三鮮面的攤主才剛涮完鍋,就遠遠的聽到孩童合唱的聲音,就連他這種常年混跡市井的攤販聽的都不覺耳紅,他攤上的那些五大三粗的腳夫就更是連挑面的筷子都拿不住了。 這…… 露臺上慎伊兒可是雛兒。見底下如此反應。心里那絲緊張和局促就無限放大了起來,這等曲子,叫她怎么唱的出口…… 她真的有些怯了,微微發顫的雙腳被后面的萸卿和李師師看的一清二楚。當童聲合唱的引子過后,李師師的古箏立馬緊跟上去,一串清涼的流水琴音從露臺撥散出去,令人如置身天堂般的空靈,可這前奏卻讓那魔女更是緊張了,她按住了琴弦,那種局促感從腳爬到肩。見底下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她現在才深刻的認識到伶人這碗飯可真不是那么好吃。 臺下眾人開始詫異起來,李府門前的王氏及一眾李氏族女面色都極為古怪,她們下意識的覺得會出岔子,或者說……要出簍子了。 太學北廂處的封宜奴和胡涵兒兩人面面相覷著,兩人都被這輕佻的唱詞嚇到了,還真是前所未聞的曲子。 只是…… 連封宜奴的臉色都有些紅了,她雖是出身青樓,也聽過不少yin詞糜曲,但這般公開的唱出來也太過驚人了。 難不成那書生真的是有備而來? 她心中的想法開始動搖,對面的胡家千金黛眉亦是蹙了起來,還是下面的議論聲打斷了她們。 “怎么沒了?” “唱啊,怎么不唱了?” 在那段空靈的古箏聲后,卻沒有等來眾人翹首以盼的下文,自然是撓癢癢般的難受,可臺上的慎伊兒卻猶如鯁了飯團般吐不出一個詞來,而且下邊越是催促,她額頭的汗就流的更急。 手已經控制不住的打擺子了。 信陽樓上的蘇進早就知道這丫頭會怯場,所以就捧著茶盞在笑,倒是旁邊的敬元穎皺起來眉頭,“人家好意助你,你這人倒是幸災樂禍?!?/br> “我可沒逼她?!?/br> 敬元穎不說話,就給了個側臉給他。 當質疑聲越來越大時,臺上的萸卿已經開始清嗓了,早知道那丫頭會怯場,所以此下也并不驚訝,她手上琴弓一停,檀口一開…… “你…問……” ! 她猛的往左手邊看,因為這不是她唱的! 臺下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西側帷幕,見是里面彈箏的女子在唱,新奇之余也就不再喧嘩,耐下性子來聽。 釋夜如水,承載著那一只只漂浮著的松脂燈,當這片空間盡數冷卻下來后,女子平穩如述的聲音就更有張力了。 很慢、很慢,像沙漏里緩緩而下的流沙,可能由于并不熟稔,所以有些小心,但……好樂者闔下眼皮去聽,又不是那么簡單。 “是李師師??!” 太學學齋里不少緇袍幅巾者站了起來,有幸聽過李師師嘌唱的恐怕極難忘卻她的音色,淡淡的,平直的都偏于低沉,在這樣一個以甜美為佳的時代,這種音色是極為罕見的。那淡到難以察覺的憂傷與溫柔,就如同二十年的女兒紅,讓人不知不覺的就陷落了進去。 “是李師師,肯定是李師師!”有激昂者已經拍案起來了,旁邊也有附和的。 觀望著的封宜奴已經蹙起了眉娟。那第一個音出來,她就已經知道是誰了,開始還驚訝于李師師怎得會放下身段唱這等曲子,可等曲過小半后,心里竟然生出了難以匹敵的惶恐感。 這么直白粗陋的唱詞從她嘴里出來,感覺真的是難以言述的真摯,一字、一句,不加任何轉音和修飾,就像是坐在你面前閑聊般的平靜,在旁人看來或許感覺不到內中的波瀾。但像她們這種常年習練唱法的伶人才能感受到……兩者間深如鴻溝般的距離。 她握緊衣襟的手在顫抖。 她能感覺到,她真的能感覺到里邊那深深的情意!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的我的心……” 或許正因為這般的唱。眾人并沒有感受到他們想象中的所謂*,反倒是……一種、很微妙的質樸。 面面相覷,皺緊眉頭,就連那些原本臉紅的姑娘家們……此時臉上的羞紅也退了下去,微微地抱緊了懷里的《石頭記》。 旁邊的丫鬟還推推她,“小娘子,你沒事吧?” 那女子只是輕輕的搖頭,抱著書,一言不發的望著露臺,時而望兩眼頭頂那彎皎潔的月亮。 它燦著永不退色的光。盈盈幽遠。 這時曲到一半,人聲歇,一陣低沉的簫聲配合著二胡聲響起,占據了主調,就像是戲劇的高氵朝,將某種情緒又遞進了一步,全場俱是緘默起來。 黑桐馬車內蔡京夫人嚴氏正揭著車簾看,臉上平靜,歲月的雕琢讓她有著更為深沉感情,她攤開自己的手掌看,淡淡的月光映了上去。 露臺上樂聲全起,可原本嘌唱的慎伊兒卻還沒有從驚愕中醒轉過來,她怔怔的回望著身后的李師師,不理解李師師為何會出面來唱,不過更讓她詫異的是,她這師師姐唱的與她完全不同。 真的難以相信,這會是同一首曲子! 樂聲止,到了最后一部分,臺下女子的心也悸動了起來,呼吸都屏住了,可讓她們驚訝的是,李師師的嘌唱忽然是卡住了…… “輕……” 素袖斕衫的李師師指尖一滯,按住的琴弦就如她此時的心緒。 “師師上次親了哥哥,所以哥哥必須親回來?!?、“哥哥快跑~~”,“臭小子!這事兒倒是學的挺快?!?/br> 她抿緊了嘴,按著的指尖都泛白了,但還是努力的讓自己平復下來,在臺下不解的目光下,她慢慢的松開了琴弦。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她其實已經哽咽住了。 臺下也聽出了那微妙的情緒波動,更別說李府面前那一眾的李氏族女,她們驚詫于曲子的婉轉,但對于那唱詞才是真正的震驚,世人都知道這是蘇進寫給李清照的,那么…… 兩個人難道已經…… 李素幾個反應較快的已經把目光移到后面的少女身上,而王氏就更不用說了,她臉上又是青又是白,羞惱與震驚的情緒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要質問,她甚至有扇這女兒耳光的沖動,可等她轉身看到少女模樣時,卻什么怒意都提不起來了。 少女…… 完全是空白了腦袋。 從那第一個起句開始,她就已經失了知覺。 懵了一般。 他……他知道我那時是醒著的嗎? 耳邊李師師那已收控不住的凄聲不停的縈繞。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小娘子!” 胭脂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少女扶住,還不等她問“怎么了”,少女斷斷續續的哽咽就已經讓她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小娘子……竟然哭了! 王氏見女兒捂著嘴在哭,梨花帶雨的模樣,就什么重話都說不出口了,“安安……”她靠近前,撫上女兒顫抖著的肩,她能感受到女兒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女兒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要強的性子使得這女兒不僅從小拔于眾人,并且對于逆境和挫折的忍受能力也實屬罕見,除了她生母病死那晚哭過外,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女兒哭過,所以如今見到這場面,就連她這為人母的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根本、就不知從何安慰! “安安~~”、“安安,你別嚇姨娘啊?!彼荒馨焉倥o緊摟進懷里,旁邊李氏族女也趕緊圍了上來,蹙緊了眉頭,詫異于少女居然哭了…… 雖然她們也略有感觸,但怎么也不覺得會到令人哭的地步,面面相覷下,也是跟著她們叔母一起安慰起人來。 露臺上的曲樂已經落下了最后一個音符,清脆的就像是墜入湖心的雨點,蕩漾開去淡淡的憂意,臺下并沒有什么感動而發的哭泣,但是…… 都沉默住了,那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壓抑感。 太學學齋里本是看熱鬧的學子此時都識趣的閉上了嘴,他們覺得心里怪怪的,但也意識到這是一闕不能去笑、去喝彩的曲子。 封宜奴眸中瑩光點點,只有她們這些伶人才能觸摸到詞意背后的那份幾近心酸的情意。旁邊的胡家千金雖能感受到些,但總歸沒有封宜奴那般真切,不過她會做人,靜靜的在學齋里頭看。 曲終,露臺東西兩頭的燈籠也盡數滅了,上頭成群的松脂燈慢慢的開始飄離開巷子,沒了這些恰如星星的點綴,整個巷子都悄然安靜了下來。 就當這時,西南武學巷子的上空忽然有亮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