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鐵券上寫的是什么
之后的數日,郭崇韜被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洛陽,在朝野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開國老臣啊,功高位顯,最主要人家是有丹書鐵券的,那可是皇帝親自頒發的,是可以恕十死的。 朝臣們倒還好一些,敢怒不敢言,但民間就不同了,當真是眾說紛紜,幾天之內便演繹出了各個版本,而且輿情對皇室相當不利。 雖然李存勖也十分痛心,但他卻并不準備為郭崇韜鳴冤。 因為一旦確定其是冤死,而且還是皇帝自己縱容造成的,那么后果將十分嚴重而且處理起來也會非常麻煩,尤其不利于當前巴蜀的穩定。 征蜀的張威已經被軟禁了,鎮蜀的郭崇韜又被冤殺了,一旦處理不好征蜀大軍就很有可能會出現混亂,而現在中原局勢可全指望蜀中的錢糧了。 甚至,為了保護身在西川的李繼岌,更為了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皇帝迅速蓋棺定論,直接以謀逆大罪扣在了郭崇韜的墳頭上。 這一來非同小可,謀逆之罪定下后,李存勖又迅速下令對其進行抄家,同時還將郭崇韜另外的幾個兒子也全部賜死了,做的是相當徹底。 可是,雖然這樣定調確實起到了效果,但也讓兇手逃脫了懲罰,宦官們聲勢大振,猖狂氣焰更勝從前了。 太監們可沒浪費這么好的機會,他們給郭崇韜羅織罪名的同時,也開始不遺余力的報復起了平時那些得罪過他們的官吏。 一大批人員在此次事件中受到了牽連,而其中影響最大的,便是河中節度使、西平郡王:李繼麟。 李繼麟是賜名,其本名朱友謙,是后梁太祖朱溫的養子,也是后梁時期的重臣強藩,后梁滅亡時他是帶著自己的勢力投降后唐的,而其經營河中多年勢力龐大,征蜀大軍中的康延孝便是其最忠實的舊部之一。 也正是因為其實力完整,雖然朱友謙歸順李存勖后同樣得到了許多封賞,表面上看起來君臣友善,但心懷大志的李存勖深知國家最大的隱患便是藩鎮割據,又怎么會真心待他呢。 所以一直以來,李存勖都在有意無意的縱容宦官和伶人們與其產生矛盾,直至此次,宦官在氣勢大漲之下,將朱友謙牽連進了郭崇韜的案子,直指其參與謀反,甚至還編造了許多證據。 李存勖當然知道這是無中生有,但他確實早就存了削藩之心,此次征蜀之所以要把康延孝的兩萬精銳全部調走,正是為了給打擊河中勢力做準備。 本來以現在的形勢,最重要的便是穩定征蜀大軍讓他們運糧,削藩不合時宜,但削除河中藩鎮對李存勖來說誘惑太大了,而且讓他感覺機會難得。 于是權衡利弊之后,自負能夠掌控局面,他還是決定抓住時機,于是便假意將朱友謙召到了洛陽并迅速設計殺死了,緊接著,又派鄭州防御使夏魯奇率兵至河中府,準備殺朱友謙全家并滅族。 不日之后,當夏魯奇趕至河中府的時候,朱友謙的妻子張氏已經率宗族二百余人在家中相侯了。 張氏非普通婦女,其自知必死,所以見到夏魯奇后很從容的說道:“家主被判謀逆,朱氏宗族當死,但請將軍放過平民,莫殺無辜……” 此言自然是指的府中婢仆,夏魯奇為其氣度所折服,于是點頭同意,然后婢仆百十人被分了出來。 臨刑前,張氏又從房中取出了丹書鐵券,拿到夏魯奇面前后,她淡然問道:“此乃陛下所賜,妾身不識字,還請將軍幫忙觀瞧,不知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這丹書鐵券賜了才剛剛幾年啊,望著鐵券上的嶄新的文字,面對從容大度的張氏,夏魯奇垂頭羞愧難當,未能發一言。 隨后,朱友謙之妻張氏攜家族百十人從容就刑,盡皆身死。 …… 正月下旬,成都蜀王宮普慈庵內。 自從張威離開了成都,尤其是那天士兵傳達的話語,讓普慈公主傷心不已。 當日在張威的臥房呆愣了一整天,回到庵堂后她便退去了錦緞羅裳,卸下了胭脂水粉,拆解發髻,再穿僧衣,重新過上了平淡如水的生活。 可是,即便與張威相處不過數天,即便張威已經離開了將近三月,可她的心已經動了,已生雜念,又怎能如初呢…… 就在這一天上午,她如往常般又跪坐在了佛像面前,閉目敲打木魚誦讀起了佛經。 可時不時的,她就會想起張威,就會有莫名的喜悅和傷感,根本無法專心,以至于她的誦經聲也是時斷時續。 片刻后,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淚,她無心繼續念佛,于是睜開眼盯著高大的佛像發起了呆…… 面對佛祖自覺心中有愧,可張威她又實在忘不掉,心思糾纏之下,讓她不禁出現了一陣恍惚,眼神也變得分外迷離。 又片刻后,忽感金光乍現,讓失神中的她嚇了一跳,滿臉吃驚的重新看向了佛像,很神奇的,此時那佛像竟好似活過來了一般,簡直不可思議! “本座當面,你,為何落淚?” 就在她呆愣中不知所措時,那佛像竟開合嘴唇以渾厚的聲音向她問了這么一句。 公主愣了一下,驚詫中忙雙手合十回道:“對不起,佛祖,是弟子不對,可……可我心中已經有了情郎,恐怕無法再清修了……” 說完她很是虔誠的盯著佛像看了起來,而佛像嘴唇又動了動,竟質問道:“可你若不修佛,你又準備去做什么呢?” 公主又愣了一下,雙眸再次失神,不禁慢慢的垂下了頭。 片刻后,她忽然輕輕一笑,癡癡的回道:“我……我想要去尋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說完,又呆愣了片刻后她猛地抬起頭看向了佛祖,滿面期待的問道:“佛祖……弟子侍奉你已有多年,你能發慈悲幫幫我嗎?” 是啊……我修佛多年,佛祖一定愿意幫我的,他一定會的…… 想到這里她開心不已,然而就在此時,金光忽然消失,佛像又變回成了一堆石頭,再無聲息。 眼瞼微微顫動了幾下,公主回過了神,然后雙眉微蹙,面色頓顯傷感,同時又失落無比。 搖了搖頭,不禁咧開唇角自嘲似的笑了笑。 唉……緣盡緣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就在她傷心之時,忽然,庵堂外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有不少人闖進了院中。 就在她扭身看著屋門好奇之時,一隊兵丁沖進了庵堂之內,而為首之人竟是太監李從襲。 李從襲進堂后盯著普慈公主看了看,趾高氣昂的喝道:“奉陛下旨意!王衍宗族及蜀王宮內所有婢仆皆需押送洛陽,作為蜀國長公主你也不例外,快跟我們走!” 普慈公主稍微一愣,接著雙手合十一拜,淡淡的說道:“公公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個普通人……” “少廢話!” 李從襲顯得十分不耐,哪里管她說什么,忙對著身后的士兵揮了揮手,喝令道:“來人??!給我抓走!” “住手!” 自知在劫難逃,普慈公主喝止了士兵后緩緩站起了身,哀嘆后淡淡的說道:“無需勞煩了,我自己會走……” 說完,她臉色頓顯悲傷,然后輕輕邁動腳步開始向院外走去了。 看著她淡定從容的背影,李從襲不禁陰惻惻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哼!落魄公主罷了,又活不多久了,遲早是死裝什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