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的是一個青年,看上去大約二十一二的模樣。 濃眉大眼,體格壯碩。他身穿一件打著補丁的灰色斜襟檐榆短襖,腳下蹬著一雙薄底兒布鞋。站起來,大概在四公分左右,透著一股英氣。曹朋一見,心里不由得感覺非常奇怪。 這青年,在找我喊冤嗎? 也難怪曹朋會奇怪,按道理說,喊冤告狀的話,應該是許縣衙門,而不是來找他。 說起來,曹朋是軍職,并無權管轄地方的事情。哪怕是曹汲,也只有治安權,無管轄權…… 擺手示意身邊人讓開,曹朋走上前,上下打量對方。 “公子,冤枉,冤枉??!” “漢子,你有冤枉,理應去許縣縣衙告狀,為何要找我喊冤?!?/br> “公子,我要告的,就是那許縣令!” 曹朋眉頭一怔,眉頭不由得緊蹙一起。 這時候,曹汲正好從府里走出,看到這一幕,也感到奇怪,于是喊道:“友學,出了什么事?” 出則喚表字,入則呼乳名。 沒有外人的時候,曹汲會稱呼曹朋“阿?!钡斨馊说拿?,曹汲則喚曹朋的表字。當了幾年的官,這官場上的規矩,曹汲學了不少。這是官體,也是為了曹朋的顏面考慮。 曹朋說:“阿爹,這個人攔住我喊冤,說是要告許縣令?!?/br> “哦?” 曹汲邁步走上前,沉聲問道:“你要告許縣令?” “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牛金,原本是豫州陳郡人。去年隨母親和家兄一起來到許縣,幸賴司空慈悲”開倉賑濟,才使我一家三口得活。小人知道,今天所為不和規矩”可為了我兄長,小人不得不來告狀。我那兄長并不是行兇之人,他連騎馬都不會,又怎可能縱馬撞傷曹娘子” “慢著慢著,你兄長叫什么名字?” 曹朋聽出了端倪,看起來這件事情,還與自家有關。 “小人兄長”名叫牛賢!” “牛賢?” 曹汲一振,向曹朋看去。 曹朋眸光一閃,閃過一抹獰色。 他輕聲道:“阿爹忘了?前兩日許縣令不是說,撞傷阿姐的兇手已被抓到,就叫做牛賢…………已被定為秋后問斬?!?/br> “家兄沒有撞傷曹娘子?!?/br> 曹汲陡然厲聲喝問:“牛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br> 他身為執金吾丞”執掌許都治安。 這一發火,自有一股威嚴,令牛金不由得膽戰心驚。 “牛金,你且起來,慢慢說?!辈芘鬁匮缘?。 牛金起身”戰戰兢兢道:“家兄和我帶著老母來到許縣,就住在集城外的棚區。 眼見著春暖huā開,家中也沒了。糧,家兄便想著進城找點事情,也好養家糊口我和家兄一直在城里打短工,前幾日”家兄說找到了一個活計,還拿了一貫錢與我,說要出遠門。 我當時也沒考慮太多”加之老母身體不好,需要有人照應”所以便沒有追問。 哪知昨日我進城,卻聽說家兄被判了秋后問斬我當時就大吃一驚,連忙打聽情況,才知道家兄因縱馬撞傷了曹家娘子,故而被抓問罪。天見可憐,我家一貧如洗,家兄更從未騎過馬,怎可能縱馬傷人?我想要去大牢見家兄,可那牢頭卻說,縣令有命,不許任何人見。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家兄定然是被人冤枉,所以,我斗膽前來喊冤,聞曹公子有明察秋毫之能,請公子為家兄做主?!?/br> 曹汲糊涂了! 而曹朋,則氣沖斗?!?/br> “伏完,欺我太甚!” “友學,究竟是怎么回事?” 卻見曹朋臉通紅,身子輕輕顫抖。 “夏侯,隨我到縣衙!” 他厲聲喊喝,夏侯蘭連忙答應一聲,隨著曹朋上馬,直奔縣衙而去。 曹朋沒有去衙堂,而是直奔縣衙旁邊的大牢。在牢房門口,曹朋被兩個獄吏阻攔下來。 “爾等何人?” “瞎了你的狗眼,此越騎校尉曹公子,還不給我讓開?!?/br> 夏侯蘭上前,一把將獄吏推開。 曹朋邁步要往軍走,卻見那獄吏相視一眼,一個掉頭往縣衙走,另一個則再一次攔住曹朋。 “曹校尉,你不能進?!?/br> “為個” “縣令有命,監牢重地,若無縣令手諭,任何人不得進入。 您雖為校尉,可這……” 不等他說完,曹朋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聽啪的一聲響,那獄吏半邊臉頓時紅腫起來,噔噔噔連退兩步,一下子摔倒在地占“袁紹十萬大軍,我尚能進入由心,我倒要看看,今天哪個敢攔我去路?!?/br> 說著話,曹朋按繃簧,鏘的抽出腰刀,邁大步向大牢中走去。 只看他殺氣騰騰的架勢,誰又敢上前阻攔? 誰不知道,這小八義的曹朋,此前放從戰場上下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有牢頭得到消息,哆哆嗦嗦跑上前來,“曹校尉,敢問您……” “牛賢何在?” “???” “我再問你一遍,牛賢何在,膽敢欺瞞,我砍了你的狗頭?!?/br> 曹朋一把攫住牢頭的衣服領子,厲聲喝問。 看著他手里那支明晃晃的大刀,牢頭也有點慫了,“校尉休怒,校尉休怒,小人這就帶您過去?!?/br> 牢頭在前面領路,曹朋緊隨其后。 夏侯蘭等人則一擁而上,將牢門看守起來。夏侯蘭隨著曹朋,一同走進牢房,在他們身后,牛金也緊緊跟隨。牢房里”光線昏暗。一條長長的窄道,兩邊盡是一間間牢室。有的大,有的小。每一間牢室中,或多或少都看押著犯人。見有人進來,這些犯人紛紛涌到牢門口,大聲嘶喊。 曹朋根本不理睬,只隨著牢頭一直往里走。 拐了一個彎兒之后,就見最里面一間只有幾平方米大的牢室中,一個彪形大漢被捆綁在一根柱子上,遍體鱗傷。 “大哥!” 牛金一見那男子”不由得大聲叫喊。 曹朋站在牢門外面,看著里面的漢子,眉頭一蹙,“他身上這些傷,是怎么回事?” “這個……” 那牢頭似乎猶豫不決,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夏侯蘭伸出大手,搭在那牢頭的脖子上,“校尉在問你話,老實回答,否則扭斷你的脖子?!?/br> “是縣令,是縣令吩咐?!?/br> “何故如此?” “這賊囚進來之后,一直大喊冤枉”說他不是行兇之人。 縣令聽說后,就讓我們好好招呼他一下,讓他閉上嘴巴,不許胡言亂語……校尉,小人不過奉命行事?!?/br> 話剛出口,眼見寒光一閃。 那牢頭嚇得一聲尖叫”卻聽咔嚓輕響,曹朋揮刀斬斷了牢門上的鎖鏈。 牛金健步如飛,沖進了牢室”將那彪形大漢解開,平躺在臟兮兮的草堆上,“兄長,醒來,兄長,醒來!” 牛賢慢慢睜開眼,見到牛金,他顫聲道:“阿金,我沒有傷人,…他們給我一貫錢,要我認了這件事。 他們說,反正沒死人,只要咬死了是馬驚了,才撞傷人,最多也就是判一兩年。 可沒想到,他們竟要我呃……“……” 牛賢的聲音很小,但曹朋卻聽得真真切切。 一只手握成了拳頭,身子不停的打顫。好半天,他猛然大吼一聲,“荀文若,你竟敢騙我?!?/br> “公子……” “來人,把牛賢抬出來,隨我出去?!?/br> “校尉,不行??!” 牢頭嚇了一跳,連忙喊道:“您這是劫牢,那是死罪啊?!?/br> “爾等可以魚目混珠,爾等可以黑白顛倒我今天要帶著他,去見荀或。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br> 曹朋說著話,伸手按在牢頭的胸口,猛然發力。 就見那牢頭的身子,呼的飛出去,狠狠的撞在牢門上,哇的就噴出一口鮮血。 曹朋大步流星往外走,夏侯蘭和牛金架著牛賢,朝著牢門方向走去。 “有人劫牢!” 牢頭癱在地上,嘶聲叫喊。 可這種時候,誰又敢走上前來阻攔? 曹朋一路暢通無阻,走出大牢,在牢門外翻身上馬。 “曹校尉,你這是干什么?” 得到消息的許縣令,帶著幾十名衙丁差役從縣稗中趕來,遠遠的看到曹朋,他就大聲叫喊。 曹朋在馬上端坐,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許縣令是新任上來,曹朋甚至記不得他叫什么名字,只隱隱約約記得,這家伙好像是姓陳。 不過,并非穎川陳群的,陳”好像是汝南人。 臉上浮起一抹獰笑,曹朋突然催馬,照夜白希聿聿一聲長嘶,朝著那許縣令就沖了過去。 許都的銳卒,幾乎都被抽調出去。 縣衙里這些個衙丁差役,大都是一群烏合之眾。 眼見照夜白撤蹄狂奔,雖僅一騎,卻透出凜冽殺氣。 衙丁們嚇得大叫一聲,連忙向旁邊躲閃??赡俏辉S縣令卻來不及閃躲了!曹朋就是沖著他過去。百米的距離,只在眨眼間邁過。等那許縣令反應過來時,只見眼前一抹暗紅色的血光掠過,嚇得他脖子一縮,大叫一聲,跌坐在地上。頭上的高冠被曹朋一刀,斬為兩段…… “抱歉,我的馬驚了!” “???” 許縣令臉發白,嘴唇都在打顫。 剛才那一刀,令他差一點以為自己死了! 他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爺,是在延津殺得袁軍血流成河的主兒。說不好聽,叫做殺人不眨眼,殺人如麻,說好聽一點,那也是取上將首級的主兒。曹朋要殺他,還真算不得困難。 “今天誰敢攔我,我就取誰的狗命……天王老子來了,都休想阻我!” 曹朋在長街之上,仰天長嘯。 那許縣令跌坐在地上,更一動也不敢動。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曹校尉帶著人沖進牢里救人……,…” “救誰?” “我哪知道!” 路旁,行人竊竊私語。 有人突然一聲驚呼,“那不是牛賢?” “牛賢是誰?” “你忘了,前些時候曹校尉的jiejie,曹娘子在街上被人撞的重傷。后來查出就是這個牛賢所為……怪了,曹校尉為何要救這個牛賢?那可是他的仇人!難不成他想要親手斬殺牛賢?” 八卦之火,在眾人心中熊熊燃燒。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靠過去,因為誰都看得出,那位曹校尉,此時正在瘋狂。 “牛金,你有沒有膽略?” “若非校尉,家兄險些死在牢中,俺有何不敢?” “帶著你兄長,去尚書府門口喊冤…“把你們的遭遇,給我一五一十的喊出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br> “敢!” 牛金也怒了! 合著我哥哥的命,只值一貫錢? 若不是我找到了曹公子喊冤,我哥哥就算是死,也要背著一個冤屈??粗Yt那遍體鱗傷的樣子,牛金感到無比憤怒。他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一死嗎?我就聽曹校尉一回,看你們能奈我冉。 曹朋叫上兩個飛睡,陪著牛金去尚書府。 夏侯蘭上前問道:“公子,咱們去哪兒?” “去輔國將軍府……我看在荀薩或的面子上,退讓一步??伤麄儏s如此欺我,當我曹朋好欺負嗎?” 曹朋說罷,扭頭對身后的飛睡道:“隨我去輔國將軍府做客!” 照夜白鐵蹄踏踩長街,噠噠噠作響。 數十騎飛睡緊隨曹朋身后,朝著輔國將軍府邸的方向沖去。 “有熱鬧了,有熱鬧了!” 行人一個個萬分〖興〗奮,交頭接耳道:“看起來,曹校尉要和輔國將軍翻臉了,看熱鬧去!” 而那位許縣令這時候才算清醒過來,他臉色煞白,心知事情不妙。 這一次,可真麻煩了! 之前伏完將他喊去,讓他把牛賢抓走之后,頂了他那家臣的罪名。 不是伏完想要和曹朋為難,而是他也咽不下這口氣。嗯他堂堂國戚,居然被一個村夫之子逼到如此地步。到最后,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只能送離許都,讓伏均去那苦寒之地受罪。 別看他教訓伏均的時候,頭頭是道。 可這心里面,也憋屈的很“………… 那天從臨沂侯劉光家中回來之后,他又被家中的婦人好一陣抱怨。 “老爺你是輔國將軍,堂堂國丈,現在連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長公主唯一的血脈,都要送去苦寒之地受罪,這天下還是漢家的天下,這江山還是劉氏江山嗎?您這將軍,忒窩囊?!?/br> 正是這一陣抱怨,讓伏完下定決心。 他嘴上雖答應荀或交出兇手,可心里面盤算著:你讓我交人,我就交人?我偏不交人……“…… 我找個人當替死鬼,將來也好羞辱你們! 說實話,一開始伏完也有些提心吊膽,可隨著官渡之戰拉開序幕,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官渡戰場上之后,伏完的心,也就隨之落了下來。至少,這件事可以到此結束,無人知曉。 今天,正是朝會之日。 不過和往常一樣,漢帝并未臨朝,而曹cao不在,也無人主持。 伏完應了一下卯,在班房里閉目養神,準備過一會兒去宮中見一見女兒,順便說一點事情。 哪知道,他剛走出班房,就見一人匆匆走來。 “國丈,出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