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福兮禍兮
許褚急眼了…… 如果虎賁軍這一戰是慘勝,許褚說不定還能忍受。畢竟虎賁軍所展現出來的協同作戰能力,遠非虎衛軍可以比擬。許褚輸,輸得心服口服。但這一戰,他輸得太慘,慘到他難以接受。 雖然不是全軍覆沒,和全軍覆沒又有什么區別? 如果不是曹cao下令鳴金結束戰斗,那么打到最后,許褚不是想象不出結局。 也正因為能想象的出來,許褚更感難堪。好歹也是曹營中有數的人物,虎衛軍也算是曹軍的精銳部隊。就這么被人三下五除二干掉了,而且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許褚怎能不怒火中燒……這一戰,把他的面子里子,都給輸沒了所以,許褚必須要想辦法,找回場子。 “子孝,子和,攔住仲康” 曹仁和曹純剛登上主樓,就聽到曹cao厲聲喊喝。 二人立刻轉身從望樓上跑下去,與此同時,曹真等人策馬沖出,在校場中間設下一道屏障。 “叔父,快回去” 許褚瘋了似地吼道:“典韋,可敢與我一戰?” 就典韋那爆脾氣,從來都是他去主動挑戰,怎受得了別人向他挑戰? 二話不說,催馬就往前走,“爾等讓開……許褚,典某就與你一戰,讓你今日,心服口服” 典滿沖過去,一下子就攔住了典韋的坐騎。 “父親,不要過去” 而許儀也到了許褚跟前,翻身下馬,一把抓住了許褚的馬韁繩。 “阿滿,你給我讓開……不就是打架嗎?我典韋連呂布都敢打,況乎一頭蠢老虎?許仲康,撒馬過來?!?/br> 許褚氣得哇哇大叫,“典韋,你別得意,我今日必與你決一高低?!?/br> 一時間,校場中亂成了一片。 曹cao也顧不得招呼曹汲了,讓董昭負責接待曹汲,他匆匆就跑下望樓。 曹汲呆立在望樓中,是走也不好,留也不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非常尷尬。 董昭也是搖頭,無奈的苦笑 典韋,世之虎將;許褚,號稱虎癡…… 曹cao要他二人相爭,是為了平衡宿衛軍的力量。只不過他也沒想到,典韋今天會贏得這么漂亮 典韋和許褚,誰也不能傷。 這兩個人都是那種打起來會發狂的人。 一個已經發狂,另一個則是點火就著的主兒。如果真打起來的話,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 曹cao,也無法坐視這二虎相爭的局面。 這時候,望樓上的眾將,都紛紛沖下來,把許褚和典韋分隔開來。 曹洪揉了揉面頰,突然間呵呵笑了。 “走吧,打不起來的?!?/br> “叔父,你不過去阻攔他們嗎?” “攔什么攔,許褚也不是傻子……你以為他真要和典韋決斗?那就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而已。別的不說,真打起來,典韋有馬鞍馬鐙的優勢。如果說兩人從前半斤八兩,現在嘛……” 曹洪笑著搖了搖頭。 怪不得這家伙,在曹營中不討喜。 太清醒了,太冷靜了……這時候,曹朋就覺得曹洪這種冷靜,很讓人討厭。哪怕你知道他們打不了,至少也該做做樣子,沖出去攔阻一下。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偏你就這么聰明? 曹洪看了曹朋一眼,突然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 可那又怎樣?主公信我就行……我能打,能領兵,又不會拉幫結派。主公說君明是天孤星,其實我才是天孤星。阿福,有的時候你身不由己,惹人嫌就惹人嫌,但一定要有本事才行?!?/br> 曹朋愕然,向曹洪看去。 就見他晃晃悠悠的向樓下走去,那背影給人一種別樣的蕭瑟。 也許,就想曹洪所說的那樣:他才是真正的天孤星而歷史中,曹洪也的確是做到了這一點。 就算是曹丕想動他,也會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曹氏宗族中,長壽而得以善終的,似乎也只有曹洪一人吧…… 其實,他看的很清楚。 所謂的貪婪,所謂的吝嗇,不過是他在曹營中的一層偽裝而已。這叫做什么?伴君如伴虎,蕭何都要斂財而自污,更何況曹洪?畢竟他那位族兄,在歷史上就是出了名的多疑猜忌…… 曹朋嘆了口氣,隨著曹洪從望樓上走下來。 曹cao沖到校場中央,二話不說,舉起馬鞭啪的抽在典韋身上,而后又一鞭子狠狠打在許褚身上。 “你二人還要打嗎?且先與我比試?!?/br> 典韋滾鞍落馬,噗通就跪在了曹cao的馬前。 而許褚這時候也好像清醒了,翻身下馬,和典韋并肩跪下。 “許褚一時氣急,鬼迷了心竅,請主公責罰?!?/br> “典韋不該得意忘形……其實我與仲康并無過節,只是這一口氣咽不下而已,主公切莫氣壞了身子?!?/br> 曹cao惡狠狠瞪著兩人,看看許褚,又看了看典韋。 “子和” “末將在……” “把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我關進大牢。記住,讓他們呆在一個牢室里,想要打,就在里面打個痛快?!?/br> “主公,末將錯了” 典韋和許褚都慌了,一旁眾將也紛紛上來求情。 可惜的是,曹cao似乎下定了決心。 “爾等先去牢中,想清楚錯在何處。想明白了,再來見我?!?/br> 說完,曹cao氣呼呼的撥馬就走。曹純則苦笑一聲:這得罪人的事情,到頭來還是要我來做…… “君明,仲康,得罪了” 典韋和許褚,垂頭喪氣的跟著曹純走了。 而眾將則隨曹cao,離開了校場。 典滿和許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別擔心,主公并無責罰兩位將軍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冷靜一下也好,冷靜過后,主公自會放他們回去?!?/br> “可是……他二人不會打起來吧?!?/br> 許儀不免擔心的問道。 要知道,剛才典韋和許褚那架勢,分明是不同戴天之仇。這把兩個人關在一個屋子里,萬一那句話說錯了,就少不得一頓惡斗。許儀甚至擔心,這兩個人打起來,牢房有用處嗎? “不會吧”典滿本來還不覺得什么??陕犜S儀這么一說,也開始擔心起來。 “要不然,把他們鎖起來?鎖起來,他們不就打不成了?” 曹真被典滿氣得,快要瘋了。 大致上,他是可以看明白許褚的用心。許褚想找個臺階下,典韋呢,也不可能就此服軟……于是乎曹cao就出現了于是乎兩個人一人挨了一鞭子于是乎,這臺階也有了,自然不可能再打起來。 這都什么兒子啊 許儀還好點,典滿居然想出把老爹鎖起來的損招。 “不行,我還是過去看看,否則不放心?!?/br> “我也去” 典滿和許儀二話不說,上馬就走。 曹朋這時候走過來,看著典滿許儀二人的背景。 他突然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 曹真一怔,旋即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沒錯,典韋和許褚就是兩個冤家;看這架勢,以后許儀和典滿,和他們老爹的情況也差不多。 “走吧……我請你喝酒?!?/br> 曹朋搖搖頭,“算了,我還得等我爹?!?/br> “曹大家呢?” “剛才讓周倉告訴我,說是曹公請他過府飲宴。你也知道,我爹沒見過大場面,所以我得過去盯著?!?/br> 曹真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br> 這時候,夏侯蘭和周倉,牽著馬過來。 “公子,咱們去哪兒?” 曹朋說:“虎賁府,咱們先過去等著?!?/br> ———————————————————————————— 西苑校場的比武,最終以虎賁軍大獲全勝而結束。 戰況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虎賁軍幾乎是以一種橫掃的勢頭獲勝。一時間,典韋的名號也變得無比響亮。 隨著虎賁軍的揚名,曹汲一家漸漸浮出了水面。 在曹府,曹汲坦承自己并非什么隱墨鉅子,曹cao也沒有責怪他。非但沒有責怪,還狠狠的稱贊了曹汲一頓,認為曹汲胸懷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是一個實誠君子。在得知曹汲還沒有字之后,便很愉快的賜予曹汲一個表字:雋石。雋,有深遠之意,常比喻人的品德高尚。 鐵自石中來,又應了曹汲的身份。 曹cao問:“雋石如何想到,這馬中二寶?” 二寶,指的就是馬鞍和馬鐙。 曹汲猶豫了一下,輕聲回道:“回曹公,非二寶,實三寶?!?/br> 曹cao一愣,不禁感到疑惑。 “請曹公前虎賁坐騎,草民愿詳解三寶?!?/br> 于是,曹cao立刻命人去虎賁軍中,前來了一匹馬。 曹汲讓人把馬蹄抬起來,露出一個圓形馬鐵,“曹公,戰馬馳騁之時,常因為道路不平,或者因受力過重,而造成馬蹄受損。一旦受損,再想恢復過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說實話,這馬中三寶,還是因我兒所造。 他騎術不是太好,所以時常感覺不舒服。一次見棘水河面橋梁,便生出了一個念頭,告訴了草民。草民也是因為他的這個主意,才做出了高橋鞍。小兒個子小,身體弱,上馬總有些不方便。他就跟我說,如果有個什么東西撐著,豈不是方便許多?為此還設計出了一個形狀,也就是現在曹公所見的馬鐙。至于這馬掌,也是小兒提醒草民,才有了這么一個主意?!?/br> 曹cao聞聽,越發產生了興趣。 “令公子,可是曹朋?” “正是” 曹cao笑了,“如今這許都,令公子可也算是一位名人。 首創金蘭結義,書金蘭譜,小八義之名,誰人不曉?沒想到,這小娃娃,居然還有次奇思妙想?!?/br> “小兒……那都是胡鬧” 曹cao哈哈大笑,拉著曹汲的手,返回了大廳。 “雋石,今天下大亂,朝綱不振。某欲興漢室,卻苦無人相助。雋石即有此技藝,可愿為朝廷效力?” 曹汲連忙匍匐在地,“敢不為曹公效死命?” 曹cao對曹汲的態度非常高興,連連點頭。 他沉思半晌后,突然扭頭問董昭:“公仁,我記得子揚之前曾告之,諸冶監目前上缺監令一人,對嗎?” 子揚,名劉曄,是漢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后代,也是漢室宗親。 如今在司空府,忝為司空倉曹掾,雖非少府,卻行少府之事,掌管著農桑鐵鹽牧錢諸事…… 董昭點頭道:“主公所言不差,子揚曾提及此事,但至今無合適人選?!?/br> 諸冶監,掌金鐵兵器鑄造。 有監令一人,監丞一人。治下尚有監作四人,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四人。 聽上去,人員似乎不多。 但實際上呢,除監令和監丞有品秩外,余者皆為吏。 而在諸冶監治下,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許多工官。 也就是不在品序之內,有一定的權力,但同時還擁有自家產業。比如一些工官,可以開設自己的冶鐵作坊。他們一邊可以對外銷售,同時還擔負著向朝廷供應的任務。換句話說,就是類似于官商的性質。這些人沒有俸祿,也不需要履行徭役。算是朝廷指定的供應企業。 當然了,說企業……似乎有點夸大了 監令的官職不大,品秩也不算高。 不過卻擁有巨大的權力。 一方面,他掌控著治下所有工官提供的物品。如果監令不通過,那么工官就無法領到錢帛。 如果工官不能按時供應貨物,就會被取消工官資格,同時還會受到罰作等懲罰。 曹cao問:“雋石可愿屈就?” 曹汲如今對朝廷里的情況,也算有些了解。 特別是當初曹朋就為他設計進入諸冶監,曹汲從鄧稷那里,也打聽了不少關于諸冶監的事情。 聞聽曹cao讓他做監令,曹汲懵了 按著他的想法,能當上一個監作,也就是工頭,便心滿意足。 不成想,居然…… 這就等于一個一心想要當上公務員的平民百姓,突然間變成了正科級的干部,而且還是個實權派的正科級。這巨大的落差,讓曹汲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許久后他才顫抖著聲音回答:“曹汲愿去?!?/br> 不愿意去,那是傻子。 曹汲幾乎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曹府。 在曹府大門外,他有些呆滯,腦袋里依舊是一片空白。 好在曹朋等人就在虎賁府歇息,周倉和夏侯蘭,也都留意著曹府里的動靜。 見曹汲一個人呆傻傻的走出曹府,周倉連忙過去,把曹汲帶回虎賁府中…… “爹,您這是怎么了?” 曹朋看到曹汲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詢問。 曹汲咽了口唾沫,輕聲道:“朋兒,爹做官了” “???” “曹公說,要我出任諸冶監監令?!?/br> “什么?” 曹朋也是大吃一驚,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他原本計劃著,讓曹汲先從監作開始。也算是個基層辦事員……等把諸冶監的狀況都熟悉了,再設法升職。畢竟,曹汲從沒有當過官,而諸冶監監令,職務雖不高,卻是個很重要的位子。一下子做到諸冶監的監令,曹汲又不熟悉狀況,萬一弄出了錯,豈不是樂極生悲? 哪知道…… “爹,曹公還說了什么?” “曹公說,過些天,會讓人送來諸冶監卷宗,待熟悉之后,年前去滎陽河一作坊就職?!?/br> “河一作坊?” 曹朋開始頭疼了。 河一作坊,也是諸冶監的另一個名字。 位于后世古滎鎮的漢代冶鐵遺址,距離河南省省會鄭州市,大約有二十多公里,屬惠濟區。 據說,這河一作坊,始建于東漢初年。 整個作坊,南北長四百多米,東西寬三百多米,總面積超過十二萬平方米。有大型煉鐵爐兩座,水井十二眼,淬火池三十余座,烘范爐十三座……是東漢時期,最大的一座冶鐵作坊。 由于東漢定都于洛陽,所以將諸冶監,就設在了滎陽。 黃巾起義之后,這座幾乎是供應大漢四成兵器的作坊便被廢棄。直到曹cao遷都許縣之后,才重又開設。從許縣到滎陽,不過百里路程。騎快馬,一天內便可以往返,距離并不算遠。 “朋兒,爹做官了” 曹汲突然間瘋了一樣,仰天大笑。 曹朋連忙上前,一把將曹汲保重,大吼一聲,“爹爹,醒來” 有時候,意外的驚喜,會讓人迷了心竅。最明顯的一個例子,莫過于后世那本儒林外史里的范進中舉。此時,曹汲的狀況和中舉的范進頗有些相似。曹朋連忙上前,把曹汲喚醒…… “爹爹,你現在出任那諸冶監的監令,其實未必是一件好事?!?/br> 曹汲清醒了許多,詫異的看著曹朋道:“朋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諸冶監的情況嗎?” “叔孫之前,曾對我談過一些,也算是知道?!?/br> “知道?”曹朋冷笑一聲,“爹,你知道諸冶監是做什么的,可你了解諸冶監的流程嗎?諸冶監掌曹公三州十數萬兵馬兵器。什么樣的兵器,算是合格?什么樣的兵器,不算合格?你知道這個標準嗎?還有,三州數百家工官,那些工官有背景,哪些工官沒有背景,你可清楚? 河一作坊,本身還擔負著供應兵器的職責。 每年造多少刀?造多少矛?造多少弓矢?造幾多甲胄?你有沒有了解過?那諸冶監之下,尚有監作,錄事……這些人你如何使用?每年怎樣造計劃,先造什么,后造什么,你能妥善安排嗎?” “這個……” 曹汲聞聽,頓時慌了。 “爹,我原本是想讓你從監作做起,熟悉里面的情況,而后再圖謀未來。 可現在看來……爹,咱們立刻回去,找姐夫商議此事。其實,論技藝咱不怕什么??僧敼?,可不是技藝好就可以。你得要有手段,還要有心計才行……不行,當務之急,先要給你找個幫手?!?/br> 說著說著,曹朋越發覺得嚴重,也有些亂了方寸 他起身道:“夏侯,周倉,趕快備馬,咱們立刻趕回塢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