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穗面露思索之色，扶著手機側面的左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手機殼，發出細不可聞的“噠噠”聲。

    不對。

    肯定有哪里不對。

    宋穗直覺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一時間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眉頭皺得越來越深。

    這時，被微信消息聲吵醒的楊初，開始發消息了。

    一時間，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楊初：什么？哪來的大量負評？！昨晚我睡覺的時候，評論區還好好的呢！】

    【楊初：你們等我一會兒，我了解一下情況就回來?！?/br>
    不到五分鐘，楊初帶著她的發現，火速殺回三人小分隊的群聊，暴躁開罵。

    【楊初：狗屁的路人和粉絲??！這明顯就是被下水軍了！】

    看見這一則消息，宋穗就像是被打通了七經八脈，頓時想明白了那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從何而來！

    宋穗：“……”

    啊這，這就是樸實無華的商戰嗎？

    楊初怒罵完一句，直接扔上來數張做了標記的截圖。

    【楊初：你們看，凌晨2點開始，突然有大量惡評涌入評論區，話術非常統一。就算有負評，也不會這么集中統一地出現！】

    【楊初：從他們的頭像點進主頁，明顯也能發現主頁不符合一個正常用戶的使用習慣，要么在各個話題帶節奏，要么就是基本沒發過微博】

    【楊初：ip地址也是！除了饒海市本地的，其他都集中在粵、魯、豫三省。笑死，這三省的人，半夜三點不睡覺，跟被集體cao控了一樣，硬生生從被窩里爬起來當天選正義人？放屁】

    【楊初：勞資作為魯省人，現在只想大聲說一句晦氣！真他丫的敗壞咱們魯省的形象！】

    【楊初：總而言之，咱們這一波就是無妄之災！明顯是對家買了水軍、下了群，故意要帶咱們家的節奏！】

    鄭小箏順著楊初提供的思路，也看明白了暗藏的彎彎繞繞，當即也怒了。

    【鄭小箏：誰這么臭不要臉！搞這種下三濫、不入流的招？】

    宋穗看著群里義憤填膺的兩位伙伴，依舊保持最穩定的情緒狀態。

    她果斷詢問起楊初，問是否能找到水軍源頭和買主。

    【楊初：雖然我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認，這事很難。我們宋記沒有這方面的人脈資源，現在互聯網上的水軍公司遍地開花，找到源頭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楊初：要不，穗穗你再仔細想想，最近宋記有沒有得罪什么人？有沒有什么對家，也就是競爭對手？】

    宋穗仔細思索了一會兒，但實在想不出什么對家名單。

    無論是宋記閉店前，還是閉店后，除開每月一次的休息日外，基本每天都在兢兢業業地干活、做生意，從沒遇見過同行上門搞事。

    宋穗甚至還發消息，問了白澤在東茂街擺攤的情況。

    得到的回復是，雖然存在想要占便宜的游客、話里有話的擺攤同行，但整體看下來，并沒有什么真正意義上搗亂的人。

    這一下，搞得宋穗更沒頭緒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當機立斷地把這位躲在暗處的對家先扔到一邊，優先處理起眼前的危機。

    【宋穗：這樣，咱們不用特意發申明回應水軍，不要直接對話，先無視他們的存在】

    雖然經由楊初，她們發現了水軍的存在，但口說無憑，甩出來的截圖不算證據，不能捶死對方，只能算是宋記這一方的推斷。

    如果對方趁著現有的輿論優勢反撲，宋記有很大可能會落入下風，如此反而得不償失。

    因此，就像吵架一樣，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落入對方的邏輯，直接掌握主導權，讓對方不得不跟著己方走。

    再者，就宋穗看來，對方肯定不會放棄現有優勢，一定會在天亮后繼續攻占宋記各個賬號的評論區，力圖一錘子直接把宋記起來的苗頭摁死。

    人家都這么熱心地想白送熱度，宋記沒道理不接著。

    【宋穗：黑紅也是紅，咱們讓子彈再飛會兒，攢攢熱度。既然水軍這么喜歡躲在網上不露面，這次宋記就弄一個露面的線下活動?！?/br>
    宋穗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快速在群里發布任務。

    【宋穗：@楊初 按照這個思路擴充文字內容，我們現在連麥，分工寫文案?！?/br>
    【楊初：別連麥了，我上午沒課，已經在來宋記的路上，五分鐘就到】

    見狀，宋穗又聯系鄭小箏。

    【宋穗：@鄭小箏 還有一個宣傳圖的活，小箏你熬了一夜，還撐得住嗎？撐不住的話，我去找外援，你先休息】

    【鄭小箏：放心交給我，現在就打開ps作圖！老娘現在火氣上來了，只想干翻對面，好好出口惡氣！】

    宋穗對自己的伙伴，抱有充分的信任。

    既然鄭小箏這么說了，她也不會多勸。

    【宋穗：好，那等老楊過來，我們開個視頻通話，方便及時溝通問題。等這事過去，我請大家吃頓好的，菜品隨便你們點！】

    一切都在穩步推進中，宋穗從床上蹦起來。

    她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對著窗外用力揮拳，干勁十足地給自己打氣。

    “沖沖沖！頭一回碰上商戰，這次必須贏得漂漂亮亮的！”

    -

    就在宋穗三人小分隊緊急趕制新活動方案的時候，隱藏在暗處的對家和水軍也沒閑著。

    水軍們趁著夜深人靜攻占宋記賬號的評論區，默不作聲地搶占了輿論高地，早上醒來后，更是趁熱打鐵地鞏固現有優勢，并且不斷增強攻勢。

    不知道是對家買的，還是熱度自然而然起來的。

    #宋記飯館黑心割韭菜#這個詞條，甚至還被送上了同城熱搜，引來不少不明所以的路人圍觀。

    這些負評看著有理有據，還極具煽動性，弄得新入場的路人們一起跟著罵宋記沒良心。

    眼看著評論區一步步淪陷，處于風暴中心的宋穗，依舊穩得住心態。

    不同于楊初和鄭小箏的憤怒，她掃都沒掃評論區一眼，三言兩語間將兩位伙伴的怒火轉化為動力，繼續拉著伙伴們一起準備新活動。

    宋穗能穩得住，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夜貓子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的宋記的粉絲們一覺醒來，發現變了天，大家整個人都蒙圈了。

    這這這，這都啥??！

    其中，不乏一些耳根子軟的人。他們在看了一圈評論區后，迅速被節奏帶飛。

    尤其是本來就對輕食新品有意見的粉絲，也成了聲討宋記大軍的一員。

    不過，這部分粉絲的占比并不算特別大。除去他們和一些沉默的觀望者，至少還有將近二分之一的忠實粉絲，是堅定站在宋記這一邊的。

    【這都哪兒來的黑子？宋記餐品的質量有目共睹】

    【哇，太好了！正愁新品限量，怕自己搶不到呢！一覺睡醒少了這么多競爭者，頓時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喂喂喂，評論區這些云干飯的外地ip粉絲們差不多得了。你們現下有吃過宋記的菜嗎？沒吃過就在這里亂噴，可給你們厲害的】

    【提意見就提意見，熱評第五的這位嘴巴也太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趕緊說明一下，自己只是來我們粵省旅游的！別丟我們粵省人的臉！】

    這里頭，有不少是網上沖浪速度極快的明眼人，仔細看了一會兒，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不是吧，娛樂圈、自媒體大搞水軍也就算了，怎么你們餐飲業也來這一套】

    【老粉欣慰地抹眼淚，我的寶藏飯館真得火了，都有對家花錢來黑了】

    【肯定得黑??！宋記全城送一上線，我能點宋記外賣，就不會點別家，甚至出門下館子的次數都少了】

    【老板穩住，這波對面白給流量，咱們質量為王，鐵定能贏！】

    唐萌萌也是堅定站在宋記的一員。

    9月底回到家，她當天就體驗了一把宋記外賣，并且證實“吃宋記飯菜可以提高她的學習效率”這一點。

    當然，作為唯物主義者，唐萌萌并不會把“吃宋記能提高學習效率”歸納為什么非自然原因。

    她只是單純地認為，或許之前的外賣不干凈，飲食健康衛生可以促進身體健康，從而更能集中注意力；又或許是，美食帶來的愉快體驗，可以促進多巴胺或內啡肽等神經遞質的分泌……

    無論怎樣，反正她自己說服了自己。

    自那以后，唐萌萌就果斷留在饒海市沖刺12月的考研初試，沒再返回學校。

    為了能提高學習效率，她還在附近找了一家付費自習室。

    當然，她選自習室的第一要求，就是在宋記外賣的配送范圍內。

    今天，唐萌萌一如往常地早起，騎共享單車來到自習室。

    把書包放到桌上后，她帶著路上買的早飯去到被劃分為用餐地點的茶水間，準備邊吃邊刷會兒微博。

    這一刷可好，直接看見了同城熱搜榜首的宋記黑熱搜。

    點進去再一細瞧，就發現昨天下午還好好的宋記新品宣傳博，已經大變了模樣。

    而她那條本來搶占了熱度前三位置的熱評，也被頂到了二十名左右的位置。

    身為宋記死忠粉，唐萌萌當即火冒三丈，一邊叼著熱乎乎的包子，一邊瘋狂打字，試圖反駁這些莫名其妙的負面評論。

    宋記良不良心，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最清楚了！

    價格方面，宋記從不割韭菜，菜品定價一向合情合理，外送費也不貴。

    質量方面，宋記的品控極佳，菜品的質量和分量遠超同行，絕對對得起它的價格。

    誰要黑宋記，她唐萌萌頭一個不答應！

    正當唐萌萌情緒上頭，化身無敵女戰士，和黑子大戰三百回合的時候，茶水間的門被一位微胖的女孩子從外推開。

    “早上好啊，萌萌！”

    唐萌萌百忙之中抬頭：“早！芹芹，你吃早飯了沒？我這兒還有一個包子，豆沙餡的?！?/br>
    王芹是唐萌萌在自習室找的考研搭子，也是本地人，但家不在附近，甚至隔得有些遠。

    之所以會選擇這邊自習，是因為她不滿意家附近自習室的條件，加上王父就在附近上班，索性每天搭她爸的順風車，來這家饒海市評價最高、環境最好的自習室沖刺考研。

    王芹在飲水機前沖咖啡，回道：“吃過了，在家里吃的?！?/br>
    見唐萌萌一直不抬頭，王芹疑惑地問：“萌萌，你看什么呢，怎么專注？”

    提起這個，唐萌萌就一肚子火：“我昨天不是跟你提過，說宋記準備出輕食新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