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唯一的罪(一更)
車在一處古色古香的茶樓前停下,保鏢恭敬的拉開車門,請連翹下車。 “夫人在空谷幽蘭包房?!?/br> 連翹點了下頭,進了茶樓。 在茶樓招待的指引下,她來到空谷幽蘭包房,看著緊閉的房門,長吸一口氣,伸手輕敲兩下,然后輕輕的推開房門。 很快,早就候在其內的秦母秦葉心怡抬起頭,定定的看著連翹。素來湛湛有神的鳳眸此時便有了嚴厲之彩。 連翹對秦母鞠了個躬,然后在她對面坐下。 二人便這么互相看著、沉默著,也不說話。 “沒想到啊,若不是美琪那個丫頭告訴我,我都不知你居然已經出來了?” “我出來了,秦mama是不是非常的高興,所以在這上好的茶樓迎接我歸來?” 看著連翹臉上那笑呵呵神情,秦葉心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覺得我會高興?” “秦mama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說怎么了?” “看這情形,秦mama似乎對我提前出來并不開心?!?/br> “連翹,我們不要打太極,把事情拿到明面上來說?!?/br> “好啊?!?/br> “阿琛都有未婚妻了,他也馬上就要和云珊舉行婚禮了。你這個時候來到江州,存的到底是什么目的?你難道忘了你欠云珊多少了嗎?你破壞了她的第一次婚禮,又毀了她的貞潔,如今還想破壞她的第二次婚禮嗎?” “云珊的事,與我無關?!?/br> “無關?無關你會去坐牢?還一坐五年?” “秦mama今天來是替云珊打抱不平的?若真是如此,我對秦mama倒要刮目相看了。秦mama,我倒想問您一句:您果然真心將云珊看作您的兒媳婦了嗎?” 云珊,遭遇雖然悲慘,是無辜方,但在上流社會的圈子中終究是不潔的象征。這樣的女人又如何能成為秦府的媳婦? “如果我猜得不錯,秦mama眼中的好媳婦定不是云珊。想必這也是五年了,哪怕云珊替您生了個孫子但仍舊進不了秦府的原因。你說是不,秦mama?!闭Z畢,連翹恭敬的替秦葉心怡倒了杯茶。 秦葉心怡被人說中心事,惱得端起茶杯,也不顧那茶是否燙人,直接便潑向連翹。 連翹似乎早就料到了,閃身,躲開。 “不管怎么說,你給我滾出江州?!?/br> “哈。真有意思,我回江州到底礙著誰的事了?怎么一個、二個的都要我滾出江州?” “不要試圖勾誘阿琛,離阿琛遠一點?!?/br> “秦mama,你哪只眼睛看我勾誘他了?!?/br> 一聲冷哼,秦葉心怡鄙視的看著連翹,“高調迎接你回秦府,重新認定你秦府大小姐的身份,引薦你進慈善基金會,樁樁件件,你真以為阿琛做這些就是原諒了你?哈,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br> “癡心妄想?” “告訴你,阿琛這樣做是為了秦府,為了秦氏帝國。我秦府百年赫赫大族,出了你這么一個坐牢的人,真是丟盡了秦府的臉。你雖不仁,但我秦府卻不能不義,所以才重新接納你回秦府?!?/br> “秦mama的意思是說秦琛是為了面子活受罪?” “你以為呢?五年前,你坐牢,知道丟下一個什么樣的爛攤子嗎?秦府出一個殺人犯,秦府的信譽掃地,秦氏帝國的股票狂跌,投資人紛紛撤資,銀行催繳貸款……” 聽著秦mama一一細述當年秦氏差點破產的樁樁件件,連翹抓著茶杯的手青筋暴露。 她知道她坐牢會對秦氏有影響,卻不知影響會這么大,大到秦氏差點便被催垮。 “我可憐的琛兒,為了挽回幾近破產的秦氏,三年時間,近兩千個日夜就以秦氏為家,這才重新救秦氏于水火?,F在,秦氏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風光,怎么能夠再次因了你那罪惡名聲再度風雨飄搖?琛兒能怎么做?為了不讓五年前的事重演,他只能接納你并推薦你進慈善基金會。你以為他是原諒你嗎?不,他這么做只是兩全其美?!?/br> 兩全其美? 呵呵…… 一則秦府重新收留罪惡之徒,彰顯大義。二則她在慈善基金會從事的都是慈善之事,那那些想看秦府好戲的人自然便不能再對她的名聲有所詬病,自然而然,她的名聲也就不會再影響秦府、秦氏。 確實是好一個兩全其美。 可是,她的心怎么就這么酸呢? 五年,五年啊。 她出來聽得最多的就是秦琛如何血洗江州商界,如何讓江州商界來了一次大洗牌。 她聽到的都是秦琛最風光的事,卻從來沒有想到這個風光的背后曾經遭遇了何等的慘淡,這個風光的背后又付出了何等的艱辛。 冷美人說:這幾年,你總不愿聽我們提及你前夫的事,總是避著你前夫的事,代表了什么?果真就代表你想和他斷得干凈?還是說你怕知道一些事后,自己心性不堅定? 冷美人又說:如果你用點心去查你前夫,便會知道許多事不是人云亦云中的那般,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 冷美人還說:若你真了解了你前夫,你便會知道這世間能夠動搖秦琛的人,不過一個你罷了。 不得不說冷美人的話似一柄匕首,曾狠狠的刺進她的心。 是啊,她不打聽關于秦琛的任何事,那是因為她確實怕,她怕她當初的堅持是錯誤的。 因為堅持、堅持著,便也成了習慣,根本沒有原因,只是為了堅持下去罷了。 如今,這份心酸卻是對自己堅持的懷疑,是在懷疑這份堅持到底值不值? 由于她的任性,差點就讓秦氏破產,秦氏真破產的話,秦父哪來的錢治病、護理?秦父若因此撒手歸西,秦府何在? 當年她心灰意冷,拋下一切去坐牢,多么的瀟灑、決絕。 可身后呢,是風雨飄搖的秦氏,是差點崩坍的秦府,是幾近撒手西歸的秦父…… 而這所有的亂攤子,都留給了秦琛。 對不起。 這是連翹第一次道歉,這聲道歉是對秦府、秦氏,也是對秦琛。 秦葉心怡侃侃細數當年秦府、秦氏的慘境后,又道:“所以,你就不要再存任何癡心妄想。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告訴你,我秦府、秦氏明著接納了你,但暗里永遠不會接納你。所以你就不要再往秦氏帝國大廈跑了。恁你再怎么想著勾誘阿琛,他都不會再上你的當。他在你手上吃過那么大的一次虧,不會不長記性。所以,你瞧瞧,你去秦氏那么多次,哪次真碰上他了?他這明擺著對你是冷處理,你怎么就沒看出來?” 秦琛,確實在避著她。但她清楚的知道,他避著她并不是如秦mama所言的原由。 見連翹眉微蹩,只當自己說到她的心坎去了,秦葉心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說:“看在曾經是一家人,以后還得扮演一家人的份子上。我勸你,不要再往秦氏大廈跑了。你以為阿琛還是當年的小孩子嗎?會再次被你勾誘上?” 口口聲聲的‘勾誘’,不屑譏諷的神態…… 呵,仍舊是那個從來不把她當一家人看待的秦mama。 秦府是秦府,秦氏是秦氏,你是你,他是他。 你素不仁,我又何需待你以義? “是啊,他不是小孩子了,他都三十四歲了。我又怎么能勾誘得上他呢?既然勾誘不上,秦mama你又cao的哪門子的心呢?” “我的兒子我最懂。別看他外表強硬,實則最是心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他,他必會妥協,然后同情你,重新接受你,舊情復燃不是沒有可能?!?/br> “這一點,秦mama越發的要放心了。既然你最了解自己的兒子,當知道他若真恨一個人,那人必無翻身之地。想當年,哪怕我和他三年夫妻,哪怕人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因為恨,他仍舊要法院重判我。所以,秦mama放心,他是心軟,但這份心軟一定不會用在我身上?!?/br> “你……” “秦mama今天宣我來,就是警告我離秦琛遠些而已。放心,我找秦琛是公事,定不會為私事找他。至于你擔心我和秦琛會不會舊情復燃,這一點您就不用擔心了,無論是我還是秦琛,都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的人。如果說秦mama不了解我也便罷了,總不至于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是吧?” 她的兒子她哪有不了解的,愛得熱烈,恨也必徹底。五年,兒子沒有去看連翹一眼,定是恨極的,特別是佛光寺那盞長明燈,那是兒子心頭的刺,再也拔不出來了。 念及此,秦葉心怡冷哼一聲,道:“我的兒子,我自是了解。倒是你……”說話間,她將一張支票推到了連翹面前,“離開江州,這些都是你的?!?/br> 雖然能夠肯定兒子無論是隆重歡迎連翹歸來的舉動也好,還是將連翹塞進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也罷應該都是顧及著秦府的顏面,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兒子當年對眼前這個小妖精的寵那是她看在眼中的,不得不防。只有將這個小妖精打發得遠遠的,才能徹底的做到一干二凈。 當然明白秦葉心怡打著什么目的,連翹好笑的抓過支票一看,嗯,好多零。 “秦mama,你這是什么意思?是覺得虧欠了我還是覺得這筆錢就是您兒子的身價?” 虧欠? 秦葉心怡的眼睛一抽,腦中不自覺的就回想起車禍當日發生的事情。抓著茶杯的手一緊,“你……什么意思?” 看著秦母那不斷變換色彩的精致臉頰,連翹嘴角不自覺輕揚,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秦mama,放下云珊之事暫且不論,只說車禍之事,到底我有沒有罪,想必您最清楚?!?/br> 秦葉心怡聞言,抓在手中的茶杯略有傾斜,蕩出許多茶水,濺在了茶桌上。 連翹譏諷一笑,說:“秦mama,最能證實我無辜的人就是您,可惜您……” 不但選擇了閉口不談,更將所有輿論引導向她連翹是故意殺人未遂,而要殺的就是可以證實云珊、連翹是約談了談判地的唯一的證人。這明顯是殺證人的節奏。 “其實,一審的時候,您就知道您這個證人有或者沒有都沒多大的作用?!?/br> 因為當時秦葉心怡只是聽到了連翹給云珊打電話約談地點,并沒有聽到連翹給綁匪們打電話。所以,秦葉心怡這個證人并不能算結案的重點證人,所以沒多大作用。 但二審就不一樣了,秦葉心怡經歷了車禍,傷了一條腿,還差點截肢…… 這個時候如果傳出‘殺證人’的話,對連翹就非常的不利了。 人們不會想著一審的時候秦葉心怡的證詞有沒有作用,人們只會關注連翹殺秦葉心怡這個證人是心虛,是為了掩蓋罪證。 看著秦葉心怡青、白交替的臉,連翹一笑,頗是邪氣,說:“秦mama,你想一想,車禍之罪不是我,我卻承擔了。那云珊之罪是不是也不是我,我只是也承擔了罷了呢?” 聞言,秦葉心怡鳳目一瞪,震驚的看著連翹。 笑得云談風輕,連連搖頭,連翹嘆道:“我真不知,如今的您是希望爹地醒來還是希望爹地永遠不要醒來?” 醒來,必能證明她連翹在車禍中的無辜。 不醒來,秦葉心怡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么? 將支票重新放回秦葉心怡面前,連翹道:“無論秦mama這張支票是先理后兵還是先兵后理,我不能收。無論秦mama這張支票是為了打發我離開秦琛還是覺得對往事虧欠所以補償我,我也不能收?!?/br> “連翹,你……” “我要的不是錢,我要的是公平、正義、良知?!?/br> 因為,她是一個母親,她要為她那可愛的小姑娘著想,不能讓小姑娘的頭上冠著一個‘曾經坐過牢的母親’的頭冠。 “我無罪!若真有罪,我唯一的罪就是當年不該認罪?!?/br> 她的一個沖動認罪下,幾近就毀了秦府、秦氏! 就算當時她要離開秦琛的愿望是那么的強烈,她也應該選擇平緩一些的分居再圖后續,而不是選擇坐牢那般決絕的方式。 “我會離開江州。但在這之前,我要等到爹地醒來?!?/br> 聞言,秦葉心怡的眼角再度狠狠的一抽,鳳眸復雜的瞪著連翹。 連翹緩緩的起身,道:“告辭?!?/br> 可惜了,同樣是鳳眸,長在不悔臉上是那么的靈動可愛、英氣逼人。長在秦琛臉上也是霸氣天成、自信滿滿。而長在秦葉心怡的臉上,如今除卻嚴厲呆滯,再也看不到曾經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