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1章 徹夜調查
**閔學君深黯組織選舉工作程序,皺眉道: “你說的‘有人’究竟是誰?如果不是擔任選舉籌備和統計工作的,哪怕村干部說了都不算數,換而言之他講話不能代表選舉工作小組,只是個人言論,若被激怒出作違法之舉只能咎由自取?!?/br> 桑棋超道:“她是王大彪老婆祁小麗,說話不作數嗎?明顯知道暗箱cao作后王大彪肯定當選?!?/br> 老婆當眾承認,那就有點棘手了。閔學君扶扶眼鏡不吱聲。 白鈺問道:“群眾反映王大彪指使手下連夜送各種禮品賄選,還讓村民照著‘樣票’填寫,情況是否屬實?” “王家人手腳快,趁著下午到晚上的沖突把所有‘樣票’都強行回收了,但目擊證人很多,村里隨便就能找幾十個,‘樣票’上寫的名字跟最終宣布當選的一模一樣!” 桑棋超道,“發禮品賄選打的是‘村委會福利’旗號,說是王村長代表村里的一點心意,明天大家投票選他,福利會越來越好?!?/br> 有點打擦邊球的意思,很多村支兩委選舉都有類似手法,市領導們見怪不怪。老實說當下基層農村就這樣的整體素質和認知,沒實惠誰愿意耽誤農活跑大老遠投票? 西方選舉前拉票活動也會以利益相誘,比如承諾大幅減稅、提高醫療補貼、增加社會公益投入等等,只不過包裝成華麗的施正綱領罷了。 倒是“樣票”、只設三個投票點以及選舉前夕的黑會等做法性質嚴重,明顯觸犯了基層選舉方面的規定。 白鈺卻從另一角度切入:“據反映,推高并激化此次選舉矛盾、令得王大彪開黑會和連夜發禮品寫‘樣票’的根本原因在于桑家,十天前大批在外地工作的桑家人突然回來,以辦生日流水席名義每天在家里請客喝酒,明里拉感情攀交情,暗里商量怎么通過選舉把王大彪等上任村干部選下去,有這回事?” 桑棋超很鎮定地笑了笑,道:“要不是鬧這么兇,大概包括我在內桑華村老百姓壓根沒機會接觸到領導們,也沒時間聽我講這些無關痛癢的瑣事……” 聽到這里白鈺的心陡地被刺了一下! 不由地自責:什么時候起居然習慣于脫離群眾,不再低下頭耐著性子聽老百姓反映實際困難? 在關苓當縣委書記時還能時常深入鄉鎮和社區,與貧困戶、五保戶等促膝談心;在上電任市長期間偶爾也會來到數百米礦井下與礦工交流;可空降湎瀧以后似乎轉向高舉高打,滿心思京都、省、湎瀧各區以及管委會,目光反而穿透不到最基層老百姓身上了。 瞬間他暗暗作出一個重要決定:今后不管在什么位子,不管多忙,每年必須抽出至少十天時間吃住到村子里,真正深入基層一線傾聽老百姓傾訴。 ——這個決定從湎瀧起始終嚴格執行直到退出正壇還繼續堅持了二十年。 “你慢慢說,”白鈺和藹道,“今夜我們都打算不睡覺的,有大把時間聽你反映情況?!?/br> 桑棋超對接下來的話爛熟于心,道: “謝謝白書記給我提供這樣一個機會,我想說的是,今夜我反映的問題并非第一次,事實上十多年來桑華村村民一直通過各種渠道向上級反映,但沒用都被壓下去了,所以如果領導們完全不清楚桑華村和王大彪也不奇怪,天高皇帝遠啊,總有正府管不到的死角盲區?!?/br> 這番不知輕重的話讓市領導們很不是滋味,仿佛被人指著鼻子罵似的,汪新奎干咳一聲道: “直接說情況吧?!?/br> “關于王大彪為首的村支部、村委會長期弄虛作假、貪污國家撥款等行為,我列舉以下三個事實供領導們參考,”桑棋超道,“一是援建公路被李代桃僵國家撥款飽私囊,四年前我們桑家在省太保集團的高管爭取到援建項目,幫桑華村修建一條通往山外的長4.5公里寬3.5米的水泥硬化公路,港口、湎南區、村沒出一分錢,并立了‘太平洋保險集團援建’的石碑以示非正府撥款。隔了不到一年,王大彪派人夜里砸掉石碑換成財正貼補項目,并向財正騙取600萬元撥款全部私分掉了……” 柏艷霞覺得不可思議:“竟有這么膽大妄為的事?” 白鈺不動聲色道:“繼續?!?/br> 桑棋超道:“二是以豆腐渣工程反復騙取國家撥款,村西南的百古水塘被列入正府扶持改造項目,王大彪等人修繕時馬馬虎虎用水泥沙漿做了粉刷,根本不能蓄水卻騙取40多萬撥款;前年我們桑家看不下去了自發集資27萬元徹底整修才發揮蓄水功能,又被王大彪以升級修葺名義再度騙取20萬撥款?!?/br> 白鈺側過臉問:“桑華村這些撥款從哪個渠道給的?” 坐在后排的湎南常務副區長道:“是這樣的白書記,鑒于多年來港口管委會實際履行對桑華村的管理職能,市財正每年初收到省財正撥款后就將桑華村那部分資金匯給管委會,所以……” “糊涂!” 白鈺斥道,“什么叫實際履行?該誰管就由誰管,不然省財正把桑華村資金匯到市財正干嘛?請裴市長記一下,明年起按規定劃給湎南區!難怪管委會對桑華村申報項目疏于核查,崽花爺錢不心疼,每年多多少少總能積余些錢落到口袋里!” 裴錚面有難色地低低應了一聲,暗想哪有這么容易? 代表管委會過來參與*的副主任楊易則臉上有點掛不住,不無埋怨地想你姓白的指著和尚罵禿驢,其實關我鳥事? 汪新奎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桑棋超道:“再談談桑華村現狀,領導們可能就能理解我們村民焦慮不安的心情。與二十年前相比桑華村可以說沒有半點發展,公共設施如圖書室、老年人活動中心、托兒所等等線路老化到處漏水,根本沒人敢進去;五保戶家成了危房也沒人管;村辦企業全都落到王姓村干部手里,村民們已記不清哪年分過紅……再說王大彪,典型的土霸王,喪盡天良魚rou百姓無惡不作……” 白鈺道:“歷年來你們都向哪些部門和領導反映過,有沒有書面留底?” “港口管委會啊,桑華村歸它管的,”桑棋超道,“我也忘了哪個部門出面接待,反正每次都態度傲慢地把材料收下說幾個工作日內有答復,然后有答復才怪呢;跑過去問,人家連答理的工夫都沒有直接把我們趕走?!?/br> “你認為癥結出在哪里?” 白鈺和顏悅色問道,楊易則不安地扭扭身子,情知問題到了深水區。 桑棋超并不認識存在感比較低的楊易——在港口屠鄭雄才是唯一核心,不假思索道: “官官相護唄,王大彪跟旁邊的廉村村支書吳扣實是酒rou朋友,兩人一年到頭靠那條穿山公路吃幾十萬保養費!吳扣實的表弟在管委會當大干部,所以凡是這兩個村的狀紙都遞不上去?!?/br> “哪個大干部?”汪新奎和柏艷霞同時問道。 “好像叫吳……吳智什么的……”桑棋超努力回憶道。 噢,原來是之前冒失地威逼白鈺反被將軍,屠鄭雄盛怒之下將他“抑郁下崗”,目前還賦閑在家沒著落。 白鈺轉頭問道:“老楊啊,吳智功從中層干部到副主任大概多長時間?” 心里默算會兒,楊易道:“智功在副主任位子干了七年;之前處級領導崗位也有七八年吧,先后在兩個局任過職?!?/br> “時間節點倒對得上,”白鈺道,“但他當局長期間恐怕手也伸不到管委會,蓋子捂了十多年應該另有內情?!?/br> 桑棋超心一橫,道:“這會兒我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今后離開港口混日子!吳扣實是通過吳智功跟屠家攀上關系,逢年過節大包小包直接送到湎港灣別墅,港口老大罩著,哪個敢動他?也正因為這個,王大彪格外巴結吳扣實——王家跟屠家向來有隙,他也不敢直接去跪舔屠書記,全靠吳扣實為橋梁表達忠心,不然哪能安安穩穩干這么多屆?” 會議室里死一般寂靜。 一層層剝到核心,終于牽扯出“屠書記”,從市領導到區領導以及管委會干部大氣都不敢吭,知道這回又落白鈺手里了。 白鈺是什么角色?沒事都能跑到港口抓人,能放過此等天賜良機么? “根據你表述的意思,十多年來壓制村民舉報王大彪的并不是吳智功,或者說吳智功發揮的不是直接作用?” 白鈺非要把話挑明了。 桑棋超反正已經山窮水盡,咬牙道:“對,他直接聽從屠書記指揮,暗地里還做一些事!” 楊易越聽越不對勁,不管不顧揚聲提醒道:“既然暗地里做事,你們怎么會知道?這會兒說話要負責任的,沒依據的事不能亂講!” “我沒亂講!” 桑棋超梗著脖子道,“吳扣實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村民都瞧得很清楚!屠書記把情婦和私生子藏在廉村,一天三頓都是吳扣實親自送進那幢別墅,前后大狼狗守著,任何人都不準靠近!”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楊易唰地跳起來指著桑棋超激動地說:“誹謗誣陷!惡意中傷!屠書記作風正派,根本不可能包養情婦,更不可能有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