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到那熟悉的、最喜歡的聲音，季存只感到喉口沙沙作響，鼻尖酸痛，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他緊緊揪扯住幾乎與臉色同色的被子，這樣才終于勉強控制住了幾欲奪眶的淚水。

    ……她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的聲線中才滿是他所熟知的明媚……

    ……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把真相告訴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親手去摧毀那份明朗……

    他的手機被握在手中，連帶蒼白的指骨一起微微顫抖。

    “那個……思思，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依然愛著你吧？”雖然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但是就在他身邊的季源卻能夠清楚地捕捉到尾音中隱藏著的顫栗。她只得期待著，被電波加成過的聲音傳到林思耳中時，已經將這細小的顫栗消除了……

    “……我知道?！绷硪欢说牧炙嘉⑽⒋鬼?，輕聲應道。

    “那個啊，可能你暫時還沒聽到相關消息……不過，只要你現在稍微看看新聞就應該知道了……我們季氏，已經在今天，宣告破產了……”

    雖然相比于另外一件噩耗，破產與否已經根本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聽在一無所知的林思耳中，反而解釋了季存那稍稍反常的語氣低落。

    “什么??？宣告破產??？今天??？”林思在另一端驚呼起來，“那個該死的江律辰，他還真能狠得下心啊……！”

    ……雖然說拋棄周雨喬的確是季存的錯，但是江律辰就一點都不愿看在源源的關系上稍微報復得輕一點嗎？

    不過……

    “那、那個……季存……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頓了頓，林思這才想起，比起自己來，季存肯定是更加受打擊的那個人才對……于是，她很干脆地不再抱怨。她的雙唇微動，想要再說些話來寬慰季存的心情，卻發現，在這種時候，大概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吧……

    “……思思，我沒事。我……只是想在公司破產的這個時候告訴你……”深深地吸著氣，感受到林思那不帶有一絲雜質的關心，季存只覺得自己的心更加疼痛了，“我雖然仍然愛著你，但是，現在的我究竟還有沒有資格對你許下一輩子的承諾……這件事，我已經不知道了……我的心很亂很亂，有著很多很多事情等待我去思考……所以，思思，在我得出答案之前，我不會主動聯絡你，而你也不必等我?！?/br>
    “……”手機聽筒之內傳來了出乎意料的話語，讓林思瞬間愣住了。

    ……十三年了……

    ……她認識季存，已經十三年了……

    這十三年里，無論她林思是單身狀態、戀愛狀態，還是分手狀態、復合狀態，季存愛著她、追求著她的堅定都從來沒有更改過，他永遠都對她說“我不會放棄你”……

    但是，現在他突然變得不那么堅定了……

    “下一次我再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一定是我已經思考好了以后該怎么做的時候……那時候，如果我接受了自己，選擇和你一起走下去的話……而且，你也愿意……那樣，我們就在一起吧?！奔敬嫱ㄟ^電波傳來的聲音有著一種反常的輕渺，就好像，他用這些話所描繪的未來是那樣幸福、美好卻又難以企及……

    那被他堅持了十三年的未來，現在，突然成了他口中的未定式……

    “但是……如果我們最終依然只能錯過的話……那么這一次，我會如過去的你所愿，徹底放棄……”

    ……所以為什么，當他終于愿意對追求她這件事表現出一點松動了的現在，她感受不到釋然與欣慰……甚至在心底最深的某個角落，涌動起莫名其妙的哀傷來……

    掛斷電話之后，手機頹然跌落在病床上。

    疼痛在心間肆意蔓延起來，呼吸甚至都開始有些受制。季存捂住胸口，甚至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理會季源那驚慌的呼喚，他臥在蒼白的病床上，拼命地咳了起來……然后，淚水自眼眶奔涌，浸了滿臉。

    ……明明，那個少女是那樣的……是即使知道了她執意要和葉允在一起也不愿看他一眼、即使知道了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即使如此都不愿意放棄的少女……

    一直以來，季存都認為，無論發生什么事，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放棄林思……

    可是現在，這個信念還是動搖了……

    是不是……這一輩子，他和林思的命運就只能是不斷地錯過呢……？

    明明一直都在彼此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永遠都沒有相交的那一天……

    葉允用自己的生命來請求他余生好好照顧林思，但是……那份隱瞞的代價實在太過沉痛了……即使他可以隱瞞一時，卻不知道是否能夠隱瞞一世……在這個過程中，一旦被林思有所察覺，那么兩個人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阿存……”季源淚眼朦朧地看著同樣痛哭不止的季存，心痛如絞，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在這一刻，這間小小病房的每一寸空氣似乎都被崩潰般的絕望所充斥了……

    ——偏偏，命運似乎還覺得不夠滿足一般。

    病房門被“砰”的一聲打開，季母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她的眼睛里有著深深的畏懼和不知所措之感：“阿存！季氏門口被你們董事會的那些老董事還有無數的新聞媒體記者圍住了，那些人……那些季氏的管理層在到處找你，他們好像把你當成了罪魁禍首，阿存、阿存！這可怎么辦??！我們接下來……我們接下來到底要怎么辦啊……??？”

    “媽??！”聽著這些話語，季源抹了一把沾滿臉頰的淚水，終于忍無可忍地站起了身，一向脾氣溫和的她此時也露出了懊惱的神色，“阿存已經夠難過了??！您不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了行嗎??？”

    ……為什么……為什么命運要把這么多不幸的事情加諸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