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織極力維持冷靜，一開口，聲音還是會微微顫栗：“藥量要二十倍?！?/br>
    二十倍？

    祁主任懷疑自己聽錯了：“江少，您說什么？”

    “她所有用藥，全部要是正常量的二十倍?！?/br>
    祁主任覺得匪夷所思。

    “二十倍，”何醫生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凝血酶，二十倍的話，“那會……”會要命的！

    何醫生不敢加大藥量，抬頭請示祁主任。

    祁主任從醫也有小三十年了，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江少，我們從來沒有給患者使用過這么大的藥量——”

    江織打斷他：“用藥?！?/br>
    祁主任遲疑。

    二十倍的藥量下去，不可能會沒有副作用，這位患者明顯是江小公子的心頭rou，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這是我的未婚妻，”他沒有抬頭，目光一直落在她后背，聲音低啞無力，卻擲地有聲，“用藥，她的命，我可以負責?！?/br>
    就算這位爺自己負責，真要沒救過來……

    祁主任不敢想，不再猶豫，對何醫生說：“所有用藥，全部加大藥量?！?/br>
    何醫生手都開始抖了，臨床十五年，開膛破肚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還是第一次這么慌。

    救護車一路加速，除了鳴笛聲，車里只有輕微的液體滴注聲。

    三個醫護人員，全部神經緊繃，一聲不吭在做急救處理，耳邊，有人一聲一聲喊著，不厭其煩地重復。

    “紡寶?！?/br>
    “紡寶?！?/br>
    “……”

    不知何時，他膝蓋彎下去了，像是跪在了車上，在周徐紡耳邊說：“紡寶，你要快點好起來?！?/br>
    他紅著眼，親她緊閉著的眼睛。

    喬南楚還留在御泉灣。

    李曉東他們幾個回來了：“喬隊?！?/br>
    他站在那灘血旁邊：“有什么發現沒有？”

    李曉東先說：“十七棟后面是小區監控的盲區，現場沒有拍到，只在出入口拍到了兇手，有八個人，都帶了口罩?！?/br>
    姚安接著說：“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笔且粋€注射針頭，“可能是麻醉劑之類的藥物?！?/br>
    不難推測，對方是先用藥，再下手。

    “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用得著這么多人？還用藥！”這些禽獸啊，李曉東尋思，“這是謀財還是害命？”

    職業跑腿人z自然不是手無寸鐵的女孩子。

    對方來了這么多人，還準備了藥物，足可說明，他們是知道周徐紡不是尋常人。

    喬南楚說：“不謀財，也不害命?！?/br>
    謀財的話，會找江織。

    要是害命，也不會把人就這么扔下。

    李曉東是搞電腦的，對刑偵不是很在行，他感覺腦子不夠用：“不是謀財害命，難道是惡意報復？”

    喬南楚沒回答，目光落在了別處，隨后打發他們：“你們先回去?！?/br>
    打發完，他先走了，腳步還很快。

    小輝瞧了兩眼，看到遠處雪松樹下站了個人，自家隊長正朝那人走去，小輝有點近視，看不大清楚：“那姑娘誰??？”

    還能是誰，李曉東說：“咱隊長的情meimei唄?！?/br>
    是溫白楊來了，站在樹下一直往十七棟望。

    喬南楚一直蹙著的眉，見了她就松開了，到她身邊去：“來找我？”

    溫白楊搖頭，用手語說：“我來兼職?！?/br>
    他剛松開的眉，又皺著了：“你在這兒兼職？”

    “在小區外面的便利店?！?/br>
    這么晚了還出來打工，喬南楚問她：“錢不夠花？”

    他給過她副卡，可除了學費，她就從來沒用過卡里面的錢，所以每回他上她那兒，都會在她柜子里留一疊現金。

    她點頭：“夠的?！?/br>
    喬南楚不太滿意：“那你為什么出來兼職？”他是養不起她還是怎么著？缺她賺的那幾個錢？

    溫白楊沒回答了，神色有些局促。

    是不是話說重了？喬南楚把語氣放軟了：“我不是要干涉你?！彼椭宰咏忉?，“你一個小姑娘，走夜路危險?！?/br>
    她聽不到，也不能開車。

    他平時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一個人出門，現在心存歹念的司機不少，經常有年輕女性因為夜間坐車而遇害……

    喬南楚越往深想，眉頭皺得越深。

    “我會小心?！?/br>
    小心有什么用？他不放心：“以后讓我送你，或者在這個小區買個房子，你選一個?！彼f，“必須得選一個?！?/br>
    他有時候會很獨斷，比如他就從來不讓她跟班上的男同學出去，學校組織的活動也不準。

    溫白楊思考了許久，選了一個：“你送?！?/br>
    他很滿意她的順從，摸她頭：“行?！?/br>
    最近他經常會有這樣的舉動，也會牽她的手，她已經有些習慣了，指著十七棟，用手語問：“她傷得嚴重嗎？”

    她說的周徐紡。

    “你認識周徐紡？”

    她點頭：“她也在便利店兼職?！庇纸忉屃怂膩硪?，“門衛大叔說她受傷了，我想去看她?！?/br>
    這倒是喬南楚第一次聽她說起周徐紡。

    “帶你去醫院?！?/br>
    “好?！?/br>
    他順其自然地牽她的手，帶她出了小區，車就停在外面，他俯身給她系安全帶的時候，抬頭抬起頭，盯著她看。

    隔得近，溫白楊不自在地往后躲：“怎么了？“

    她沒問他怎么在這，也沒問他怎么認識周徐紡。

    他沒回答，她又問了一遍：“怎么了？”

    不對勁啊。

    喬南楚往后，靠在主駕駛的椅背上，側著身子瞧她，目光從她臉上移到了她頭上那個草莓皮筋上。

    “喜歡海綿寶寶嗎？”他突然問了一句。

    她表情疑惑：“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完，她目光移開了，看了一眼車窗外。

    “我在想，”喬南楚停頓了會兒，伸手碰她頭上那個皮筋上的小草莓，正兒八經地問她，“以后咱倆生了孩子，兒童房的墻紙是貼海綿寶寶，還是派大星？”

    溫白楊：“……”

    她臉熱，立馬低頭，把臉藏起來。

    喬南楚托著她的下巴，把她臉抬起來，湊近了，再問：“海綿寶寶還是派大星？”

    她跟條件反射似的，用手語比了個：“海綿寶寶?！?/br>
    海綿寶寶啊。

    喬南楚笑：“行，聽你的?！眱和康脑?，海綿寶寶也不錯，大不了生兩個，再刷個派大星。

    他把車鑰匙插上，剛要啟動。

    “我們，”她扯他的袖子，等他轉過頭去，她才很慢地用手語問他，“我們是男女朋友嗎？”

    十九歲的姑娘，紅著臉的樣子，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反正我都親你了，我的意思很明白，是不是男女朋友那得看你，你說是我們就是?！奔睔w急，但他也能等。

    只要她松口，他可以回家偷戶口本。

    溫白楊很害羞，不敢看他了：“先去醫院?！?/br>
    第五人民醫院。

    已經快十點了，外科手術室的手術燈還亮著。

    “主任，血止住了?！?/br>
    祁主任把手術刀放下，問：“心率和血壓?！?/br>
    輔助護士回答：“正常了?！?/br>
    血終于止住了。

    祁主任松了一口氣：“準備縫合?！彼焓?，“手術鑷?！?/br>
    何醫生遞上手術鑷。

    這時，站在心電監護儀旁邊的麻醉科醫生很驚訝地開口：“主任，病患的體溫——”

    祁主任打斷：“少說話，做事?！?/br>
    不止體溫，病患很多數據都與常人有很大差異，光是麻醉藥的劑量，他就用了平常用量的二十二倍。

    這個病患，絕對不是尋常人。

    手術室外。

    江織站在門口，手上、臉上都有血跡，更不用說身上那身正裝了，除了血，還有泥。薛寶怡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平時嬌貴慣了，又愛干凈，沒有這樣狼狽過。

    那雙眼睛通紅，薛寶怡懷疑他哭過了。

    “織哥兒，別站著了，你去坐會兒?！倍颊径嗑昧?。

    江織像沒聽見似的，杵在那兒，魂不守舍。

    “不會有事的，別太——”

    薛寶怡安慰的話還沒說完，江織打斷了，他說：“要是我死了，把我名下的資產捐了，骨灰埋到一個叫月亮灣的島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