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迎來了程書言和顧泧的婚禮。

    大婚當日，從顧相府到程府，十里紅妝鋪就，家家戶戶爆竹高掛，顧清淺和沈苂女扮男裝混在迎親隊伍里，從顧相府跟到程府，又從程府跟到了顧相府。

    新郎新娘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之后，作為新郎的顧泧還需得出來陪賓客喝酒，直到酒席散去，方才能夠真正的行洞房之禮。

    賓客們便借此一杯又一杯的灌著顧泧的酒。

    今日大喜，自然也不會有人覺得顧泧要是喝醉了會如何如何，只有洞房里的程書言一個人輕微顫抖著身體，坐于鴛鴦戲水的喜被之上，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她頭一次出嫁，出嫁之前家中的嬤嬤特意將婚后服侍丈夫的一干禮儀都講解給了她知曉，她生性溫良，對于家中的一切安排一直都是逆來順受，從未有過半句怨言，唯獨對于這次婚姻。

    她和所有虞都城中有點文墨的閨閣女子一樣，傾慕著有著天才少年才子美稱的顧溪。

    顧溪不僅僅文采卓然，模樣更是絕佳，一個女子能夠傾慕上這樣的男子，其實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所以程書言從來就不奢求能夠真的同顧溪白頭偕老，她只要能夠時不時見到顧溪一眼，就會很開心很開心。

    因此當初大姐不愿嫁給顧泧時，父親讓她頂替，她就毫無怨言的頂替了，畢竟顧泧是顧溪的弟弟，嫁進了顧府，那么自然也就時時能夠見到顧溪了。

    顧溪離開虞都，顧溪又回來了，他回來的那天夜里，送給顧清淺的煙火名震虞都城內的的大街小巷，上至皇宮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沒有一人不羨慕顧清淺擁有這樣的哥哥的。

    程書言也羨慕，不過她羨慕的不是顧清淺和顧溪的兄妹情深，而是顧溪對顧清淺全心全意的好。

    煙花盛放的第二日，程書言鼓起勇氣給顧清淺下了拜帖，因為此前清河王府的事情，顧清淺是十分喜歡程書言的，程書言遞出拜帖之后，自然被顧相府當做了上賓對待。

    回廊煮酒，所有人都將她和顧泧強行湊在一起，只有她自己的雙眼卻老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看一眼對面的顧溪。

    看著顧溪對顧清淺的千般體貼、萬般寵愛，程書言就無比的羨慕顧清淺。

    大婚前夕，也就是在昨日，程書言聽聞顧溪受邀去了安定王府的晚宴，原本這樣的應酬就輪不到程書言，可是為了在大結婚前還能再遠遠的看上一眼顧溪，程書言喬裝成了布衣百姓，早早的就去到了安定王府門外，遠遠的等候著顧溪的到來。

    她看著顧溪在酉時一刻進入王府，又等到酉時三刻目睹他離開，方才懷揣著自己那顆卑微的心，回到了程府。

    不發一言的離去，本就讓程府眾人不滿，后來又一副落魄模樣的回來，自然更是讓很多人不滿。

    爹爹的責備，程夫人的謾罵，還有大姐的出言諷刺，一切的一切落在一個第二日便是新娘的程書言耳朵里，像極了夏日擾人清夢的蟬鳴。

    不可能了，她和顧溪永永遠遠都沒有可能了。

    只是為何一天一夜過去了，自己的心還是這般的疼痛呢？

    終于等到顧泧應酬完回房，開門的剎那也帶進了濃烈的酒氣，程書言想到古人曾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便想，這個時候的顧泧應該沒有任何的煩惱吧。

    他的煩惱全都跟著喝進肚子里的酒而煙消云散了，腳下的踉踉蹌蹌未嘗不能理解為飄飄欲仙。

    金鉤挑起紅蓋頭，合衾酒緩緩侵入口中，顧泧的吻溫柔而清涼，從額頭到唇，再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程書言就像一具尸體一般，任由著顧泧的予取予求，眼淚潺潺落下，卻不知那是因為身體的疼痛還是心里的疼痛......

    翌日一早顧泧帶著程書言給顧相夫婦以及菊院的三姨娘請安奉茶。

    全家人都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尤其是顧清淺。

    顧清淺同沈苂只等一干該做的禮儀完畢之后，便將一箱箱或珠寶首飾，或書冊畫本抬進了程書言和顧泧新搬的院子。

    院子還未取名，顧泧聲稱自己沒有文化，特意將院名留到了現在，等候程書言取。

    程書言留意到顧相府的院名基本都是以花草命名，因此便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夕顏’二字。

    “這個夕顏是什么??？也是一種花嗎？”沈苂眨巴著雙眼天真的問道。

    顧清淺就笑著給她解釋：“這個夕顏其實就是牽?；?，又叫喇叭花，原來四嫂嫂喜歡夕顏啊，等改日讓四哥哥給你將這空落落的院子全都種滿夕顏！”

    解釋完，顧清淺的眼神已經投降了程書言。

    程書言就莞爾一笑：“夕顏雖美，可是花開花敗太過倉促短暫，若是滿院都種滿夕顏，那這院子豈不是只有短暫的生氣，還是根據夫君的喜好，種一些他喜歡的花草吧！”

    提到自己的喜歡，顧泧著實為難了一下，左思右想之后，竟是選擇要在院子里種上梨樹和梔子花。

    顧清淺顧源和顧滐喜歡梨花，顧溪喜歡梔子花，至于他自己，好像并沒有任何喜好。

    三朝回門，顧泧帶著程書言以及好幾車的禮物去了一趟程府，再回來夫妻兩竟然都默契的互不搭理。

    這也是上一世不曾出現過的情況，讓旁觀者顧清淺又是一番著急。

    晚上顧泧大張旗鼓的去到了小妾莊氏的房中歇息，程書言并沒有任何動靜，哪怕是找人說道幾句的舉動都沒有。

    便讓顧清淺十分的擔憂，自發的去到了程書言的房中。

    這個時候的程書言正在安靜的寫字，她的字跡清秀，就如同她這個人一樣，讓人看了頗有幾分賞心悅目的感覺。

    不像顧清淺的字，字體怒猊抉石，渴驥奔泉，完全不同于她外表的柔弱纖細，起落間蘊藏著驚人的氣勢，如銀河自空中飛流直下，攜奔雷之聲澎湃咆哮，而于收筆時珠璣四濺，閃耀著萬縷光芒。

    顧清淺的字是自幼照著顧溪的習慣，一筆一筆學的，她喜歡顧溪落筆時的游刃有余，幾位兄長更是覺得這樣風格詭譎的字體才配得上自家聰慧靈動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