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這是怎的一回事?”小泥巴震驚,喃喃問道。 “如你所見,天磴已絕,你們再無進路?!备I癖持?,在殿上踱步,嘆息道,“許久以前,有龍攜神丘火種上九重霄,火政那日失責,吃了玉膏酒后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竟教那星火起了燎原之勢,自神霄燒至丹霄。如今星官皆居留五重天,極天之處已無一神?!?/br> “你又在扯謊了?!睜T陰忽而道。 它從小泥巴臂上探出頭來,嚴正地道,“福神,你既非聰明人,也非實在人,不過是個只會棍人的破落戶。那火災并非火政瀆職,也不是飛龍之過?!?/br> 福神瞇起眼,打量著這條赤色小蛇,“燭陰,你不曾到過九重天,少在此處信口開河。依你所言,九重霄走水,究竟是誰過錯?” “是我之過!”燭陰突而咆哮,一對金眸宛若燈星,璀璨奪目,“奪我火精的并非文府,而是你們!我未守好火精,竟教你們借此實現你們的狼子野心!我認得我的火,我知它曾在丹霄上燒燎!” 吼聲在漆柱間回蕩,回聲層層疊疊,猶如漣漪。 福神笑了,咧開一口白牙,仿佛白森森的鍘刀。他并未承認,也不會否認。 燭陰說:“是你們焚毀了九重霄?!?/br> 這話似一枚石子投入靜水,頃刻間掀起層層波瀾。著素地袍的禁衛涌上殿來,拔出英山鐵腰刀,刀尖對準三人。天馬籋云踏霧而來,騎卒如銅墻鐵壁,包圍四方。千鈞一發之際,小泥巴忽朗聲喝道: “慢著!” 殿上出現了一瞬的寂靜,小泥巴前邁一步,問福神道,聲音里壓抑著怒火?!案I翊笕?,小的有一事不解?!?/br> 福神含笑頷首,“你說?!?/br> “您既為一品大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要自毀錦片前程,為倒行逆施之事,謀逆殺君?” “易情小友,你方才不也說了么?”福神笑瞇瞇道,“正因老拙處于‘一人之下’?!?/br> 燭陰唾道:“與其聽那老匹夫胡扯,不如聽我將這一切講清道明。易情,你知道‘荒年’么?” 小泥巴點頭,他曾聽微言道人說過,荒年便是天下歷法皆亂,太陰在亥,歲歲皆是“大淵獻”。而在這大淵獻之年里,會生大兵大饑,禾麥有蟲患。 “這是極簡單的一事。你面前的那三條蠹蟲蠶食人間福運,致使凡世連遭一甲子荒年。其實凡人雖厭憎災荒,可神仙卻盼望著荒年。因只有在凡民遭遇災厄之時,求神告佛的時節方才頻繁。他們私吞福運多了,紅塵只剩災劫。禍殃遭久了,又有誰人愿信神?他們動了塵寰根基,甚而害得重霄動搖,太上帝有疑,方才下巡,不想卻被這幾個龜孫害死了?!睜T陰說。 福祿壽三神面皮白了一白,燭陰的話似是戳中了他們的痛處。 福神道:“易情少友,你莫聽這長蟲六說白道。老拙與你言明五重天上之事,是惜你才干,欲留你作老拙股肱。太上帝真是暴疾而死,老拙也得以從欺壓下脫身,并非有意為之?!?/br> 小泥巴呸道,“將你那滿是謊話的嘴巴子掏干凈再說話,我才不與你們這些黑心眼子同流合污!”繼而轉頭問燭陰,“你怎會知曉這些事的?” 燭陰露出獠牙,險毒地磨動,“因我早已疑心荒年是太上帝所為結下的惡果,這些年來一直琢磨其原因,也在惦念著如何篡位。既然皇帝老兒已死,那便只有那三只老乞蟲干得出此事了?!?/br> 它邪獰一笑,忽而躥下小泥巴手臂,尾巴在地上疾速畫了個變形咒。剎那間,它身形暴漲,化作巨龍。 “既然你們替我省了篡權的工夫,”赤龍囂狂笑道,“——那我只需將你們吃進肚里,這天上天下便可盡歸于我了!” 巨龍息如狂風起浪,動似霹靂驚雷,只一擺尾,圍殺的天馬騎卒皆像枝頭落花,被風卷散開去,潰敗如水。 它張開血盆大口,向三神直襲而去。尖牙宛若劍鋒,撕開長空,烈火纏身,大放煙光。 可誰知不過一霎,赤龍便頹然倒地,龐碩頭顱如遭利刃斬開,分裂兩半。在那裂縫中露出了壽神眉飛眼笑的臉盤兒,只見這白發老仙手中提著一劍,那劍首山銅刃,日月星辰黼黻銘刻于上,金光閃閃,光芒沖天。 三人見了那劍,俱是一驚。文堅暗喝道:“軒轅劍!” 小泥巴驚叫:“燭陰!” 鳩滿拏看出小泥巴心如火焚,當即要上前,低聲喝道:“易情,那是軒轅劍,莫要近前!遭了那劍,我們皆會神魂盡散,灰飛煙滅!” 軒轅劍乃神霄至寶,本鎮于九重天,可如今太上帝已死,此劍在壽神手上倒也不足怪。只是此劍可誅一切神明妖邪,輕易破去魂心。 壽神將手伸入赤龍頭顱創口,生生拔出燭陰魂心。那魂心如一星火光,搖搖曳曳,又似一柄明燭,孤懸于空。 “你要作甚!”小泥巴急道,同時猛然抽出銀鎏金劍,如鷂鷹一般疾撲上前。寶術的流焰裹上利刃,似有萬條火蛇同舞。 壽神嘿嘿發笑:“并不作甚。老夫殿里的長明燈正缺鮫人膏了?,F今換換口味,使些燭龍膏也未嘗不可?!?/br> 說著,竟是將燭龍的魂心一把捏碎! 經方才軒轅劍一斬,燭陰魂心本就脆弱欲碎,如今在壽神手中狠命一攥,頃刻化作流沙齏粉。巨龍哀鳴而倒,身軀迸裂,濺作一地血泥。血雨傾盆而下,澆注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