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 夜色洗滿天宇,風如井水般寒凍。左府之中人聲寂寂,下人不見蹤影。易情和祝陰兩人吹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爬下豎xue地宮。 早些時候,祝陰曾放出清風探查,卻在地上尋不到七齒象王的蹤跡。既然他不在地上,便只能在地下。易情咬咬牙,決定前往那陰森可怖、白骨如林的地宮。 地宮幽暗潮冷,黑暗如浪般將兩人裹挾,他們仿佛置身于巨獸腹中,九獄陣跡卻鮮亮如虹,密布于地,如猛獸的可怖爪痕。易情蹲下身來,用寶術“形諸筆墨”畫出了在入無為觀門比試時藏起的刀片子。他割開琵琶袖口,深吸一氣,將刀片狠狠刺上手臂,剜下一大片皮rou。 腥甜之氣漫散開來,祝陰愕然,銀牙卻緊咬,一字一頓道: “師兄,您在做甚么事兒?” 易情喘著氣,將那流血的臂高舉,在九獄陣上慢慢踱步?!拔以诜叛獨ミ@陣?!?/br> 祝陰彎身,用手摸了摸陣跡?!按岁囋醋钥颊俜?,本是用來收邪考鬼的。七齒象王只做到安壇、立纂、建獄這三步,將鬼王引來,將其放出??伤惹坝昧巳攴莸娜搜藃ou,方能建獄,毀獄也要三十年份的人血。祝某看師兄這副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哪兒撐得起毀獄一事?” 他話鋒一轉,又尖利地嘲弄道:“況且,您不是說今夜要暗殺七齒象王么?您都將自個兒的血放完了,接下來該如何殺他?” 易情垂頭看著血流如注的手臂,忽而冷淡地道: “你去殺?!?/br> 祝陰聽了,冷笑道:“說殺象王的人是您,您好大的架子,竟將這麻煩事兒拋給祝某。靈鬼官不得殺凡人,這事祝某愛莫難助吶!” 易情反唇相譏:“那七齒象王怙惡不悛,為害世間。你不殺他,反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快活小妖,你還做靈鬼官做甚么?” “自然是為了見神君大人!”祝陰不自覺抬高了聲調,恨恨地咬牙,“祝某若非靈鬼官,又怎能重回天廷,再見神君大人?” 搖曳火光里,他忽見易情臉色愈發慘白如雪,放緩了口氣問道:“怎地了,師兄?你放了太多血了,還是休整些時候罷?!?/br> 易情蒼白著臉搖頭,他指尖在腕上一畫,如揮毫般在創口處潑出點點墨跡。 奇的是,那墨跡覆住創口,轉瞬間便將其吞噬得一干二凈。祝陰一驚,問道:“您又使了甚么妖法?” 易情勉強微笑,道:“這法子以往已使過一回。我將將來的自己‘畫’了出來,和今夜的自己作交換。今夜受的傷,數月之后才會浮現?!?/br> 他一面說,一面毫不留情地在身上各處執刀割出猙獰的血口。血如紅繒般垂落,瀉在九獄陣跡上。祝陰猛然扳過他的肩,口氣里不免染上焦灼。 “受這般重的傷,數月之后,你會死的!” “可若不于今夜毀去陣法,我倆便會死。光是殺象王仍不夠,他cao棋甚多,難免留有后手?!币浊橄蛩撊醯亟器镂⑿?,“現在,你肯去殺七齒象王了么?” 祝陰心中怒氣翻涌,冷哼一聲,甩開了他的肩。 真是只刁猾的狐貍!他明知自己沒法眼看著牽了紅線的人死,故意說出這些話兒激自己。腥甜的血氣嬈媚地勾著鼻尖,教祝陰心焦意亂。 祝陰踱著步,心亂如麻。他暗忖,既然自己不能殺凡人,卻也有許多法子教七齒象王生不如死,眼下緊要之事,是要先尋到這為禍世間的罪魁禍首。 可這豎xue地宮徑道密密麻麻,猶如蟻xue。每一條道后皆是濃稠而不得見的黑暗,七齒象王究竟藏于何處? 一片死寂里,忽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嗒。 那人似著鐵靴,在狹小的徑道中前行。尖利的摩擦聲輕輕搔著聽戶,剎那間,祝陰怛然失色。 易情抬起頭來,捂著流血不止的手腕,道,“怎地了?” 火折子忽明忽暗,祝陰神色陰晴不定。 “有人……往咱們這處來了?!?/br> 嗒。那鐵靴又響一聲。在這死寂而陰森的地宮中,有人在緩步前行。在眼前密如辰星的岔道前,兩人忽而膽戰心寒。殺氣猶如急風,掠過他倆脊背。 “來者是何人?”易情問,“是象王么?” 祝陰說,“不知。祝某的風似被他斬落,來人深不可測,實力大抵在祝某之上?!?/br> 易情側耳傾聽,說:“有粗糙擦磨聲。似在側上方?!?/br> 祝陰神色凝重。他長吁一口氣,拔開腰間降妖劍。劍刃映著火光,似有一輪落日沉墜于其上。 “師弟,你去哪兒?” “那是斷角擦在巖壁上的聲響。祝某去會會老友?!?/br> 易情心頭猛地一顫。來人是冷山龍! 冷山龍在此,七齒象王也會在左近么?他記得那人曾是天廷靈鬼官,武技僅次于龍駒。在上幾世中,祝陰與他相搏,不曾贏過。 “敵不過便躲!”易情壓著嗓兒,急切地道,“地宮四處是暗道,別同他硬碰硬!你覺得你若是與他撞上,情勢會如何?” 祝陰突而回身,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易情還未反應過來,卻見他不客氣地張口,一口咬上自己的指節。 尖銳的犬齒刺破皮rou,易情吃痛,可旋即卻覺柔如緞子的舌貼上了創口,輕輕舐弄。 祝陰在啜吸著他的血。 龍種遇血則狂,易情隱約想起了在天記府時見過的古籍,書里曾有這番記載。祝陰方才便心燥難耐,想必是他方才的放血之舉刺激到了祝陰。而他曾為神仙,血中確蘊神力。若是教祝陰吸上一二口,卻也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