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沙塵彌漫間,易情在石臺上翻了幾個滾,爬起來笑嘻嘻地望著被縛神咒捆著的祝陰,叫道: “好師弟,你被微言老頭兒的符咒當葫蘆貼著啦!” 微言道人低頭一望腰間挎著的葫蘆,其上貼的符紙不知何時被易情撕了去,拿來對付祝陰,當即哇哇大叫:“易情,你又亂偷老夫的玩意兒,還來,還來!” 祝陰卻笑:“師兄是想憑這點雕蟲小技捆住我么?” 但見他凝神屏氣,那縮在周身的光鏈霎時狂亂蛇舞,似是禁不住凌厲寶氣般猝然迸裂??`神咒符四分五裂,隨著流電碎末消散于空。祝陰好整以瑕,揚唇淺笑,似是連發絲都未亂一根。 頃刻間,祝陰的身影飄然而逝。易情心中一寒,卻覺背后被猛擊一掌,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厥滓豢?,祝陰不知何時已然佇立于他身后,笑靨如花。 易情將脖子擰過去一瞧,只見背上被拍了一張鮮黃的符紙,上頭的符字與微言道人藥葫蘆上貼著的那墨箓一模一樣,是縛神咒。他忘了,微言老頭兒常愛畫這種符,廣袖里常藏著幾疊,約莫是給祝陰這難伺候的主子上供時奉了幾張。 祝陰笑道:“以師兄之道,還治師兄之身,說的約莫便是這個道理罷?!?/br> 這回遭殃的倒輪到易情了,縛神咒中伸出光鏈,轉瞬間將他捆得粽子一般。易情并無祝陰的強橫法力,只得在地上陀螺似的轱轆轆轉動,叫道: “卑鄙無恥!” “先前拿這法子對付祝某的師兄,莫非就不卑鄙么?” 易情無言以對,身子卻如蛆般扭動,將身子一翻,暗地里用指在石臺上窸窣寫了個“沙”字。指尖水墨滿溢,霎時間飛沙走礫,大風騰起,滿眼盡是蒙蒙黃沙。 臺下的修士們已幾近散盡,瞧過祝陰寶術的厲害后,人人抱頭鼠竄,奔出山門,瘋也似的往山下躥。那姓祝的小子強悍如斯,又目無尊長,連對大師兄都尚且能下殺手,哪兒有人敢做他同門? 祝陰蹙眉,揚手驅風,將大片黃沙席卷??蛇@沙是易情用寶術畫出來的,怎么吹也吹不散。風似是再不聽他使喚,于是他踱入塵沙,張袂遮眉,緩步前行。 不知走了幾步,前方有個渾圓的人影。祝陰頂著風沙前進,走到那影子跟前。那是一臉驚惶的微言道人,正四下張望,被嗆了一口沙塵,呸呸地將沙子往外吐。 見祝陰前來,微言道人大喜,如見救星,搓著手上前討好地道:“祝陰吶,方才不見你,老夫正心急火燎,正巧你又來了!你師兄那渾小子跑啦!” 老頭又絮絮叨叨地道,“易情這小子別了無為觀幾年,回來時竟也未帶甚么天廷土產,除了帶回頸上一條鏈兒,一肚子壞水,竟是兩手空空!如今還將這山門處攪得烏煙瘴氣,一地沙土,咱們的畚箕又裝不得沙,掃起來費事。唉,真是個孽徒,孽徒!” 胖老頭兒不滿地唾罵,祝陰藹然地笑:“道人可曾見到師兄逃往何方?” 微言道人忙連聲道:“見了,見了!”說著,伸手往北面一指,“喏,他從老夫身邊一溜煙地跑了,去了那處?!?/br> 祝陰卻皮笑rou不笑: “可祝某卻分明覺得,師兄——不正在此處么?” 話音未落,他的手便倏然探上腰間劍柄。降妖劍錚然出鞘,劍光仿若嚴霜,映亮微言道人驚愕的雙目。劍尖刺入胖老頭兒的身體,一直沒到劍格,微言道人啞然地張口,身體卻忽似只xiele氣的鞠球般急速縮小。 轉瞬之間,人影煙消云散,一張麻紙從空里飄落,軟軟地覆在劍鍔上。祝陰將那麻紙從鋒刃上取下,翻過來若有所思地摩挲,上頭畫著微言道人憨態可掬的小人像,還拿濃墨涂上了他的名字,絲絲縷縷的墨氣在筆跡間蒸騰,是易情的寶術。 易情畫出了微言道人的模樣,“形諸筆墨”讓紙人兒活了過來,栩栩如生地向祝陰答話,還指了個錯誤的方向。 祝陰雖看不見,卻也猜到那上面畫著甚么。他冷笑著將那麻紙撕碎,自言自語道:“竟是畫出來的?!?/br> “師兄,你在哪兒?”他笑吟吟地在黃沙里踱步,朗聲問道,“你若不出來,我便要來捉你啦?!?/br> 這小子畫出的紙人給他指北面的道,說明易情準在方才逃之夭夭,跑去了南面。祝陰冷哼一聲,忽而猛擺赤袖。剎那間,天地中風聲蕭然,猶如萬馬齊嘶。天壇山蒼蒼林木彎伏一片,迸出折裂聲響,槐花倏如雨落,紛紛揚揚地澆在祝陰身上。 在狂猛風勢之下,塵沙被猝然滌蕩一空。星點的煙塵里,一個白袍少年正遙遙望著祝陰。見自己畫出的沙塵被烈風吹拂而去,易情訕訕一笑。 易情果然是藏在南面。祝陰眉頭微蹙,手上動作更快。降妖劍當即脫手擲出。風流猶如千萬細絲,交纏、裹繞在劍柄。劍刃劃破長空,直搗易情心口。易情大驚失色,欲翻身往后滾去,卻被鋒刃扎透了胸膛。 祝陰暗暗一喜,卻忽覺風流不對。他雙目不能視物,所幸能cao弄馳風感視萬物。擲出的劍并無刺中人的實感,倒像是穿透了一枚紙片。果不其然,但見易情的身影忽而如云氣般曲扭,不一會兒便化作一團黑墨,四溢橫流,只余一張畫著小人兒的麻紙飄散于空。 又是障眼法!祝陰陡然一驚,擲出的降妖劍卻被從旁探來的一只手穩穩截下,架在指間。 易情以雙指夾著降妖劍,輕巧一拋,緊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