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離家去何處
裴若也叱道:“你這人倒像是個高手,可嘴里卻當真不像話。本姑娘與師弟可當真沒什么?!?/br> 那重宮居然答道:“好,是在下失言了,得罪莫怪?!?/br> 形骸心想:“此人功夫雖高,可身為活尸,孤身住在這荒山野嶺,只怕是受星辰派、青陽教排擠,我倒未必要與他再斗一場?!卑瞪橹?,于是說道:“重宮兄,我委實不想再與你斗了?!?/br> 重宮點頭道:“你學會了雷震九原功,咱倆算是同門,我并無勝你把握,這一場原不必再打?!?/br> 裴若面對此人,忽然只覺得他甚是危險,似一舉一動都暗藏歹毒心機,隨時會暴起傷人,她心下警惕,低聲道:“師弟,此人絕非善類?!?/br> 形骸心想:“是了,她受冥火迷惑,對重宮易有偏見,這詛咒當真難防難測?!?/br> 重宮苦笑道:“姑娘,我不容于星辰派、青陽教,與你算不得敵人?!?/br> 裴若道:“說得輕巧,但你為何傷了咱們同門?” 重宮道:“此人全力出劍刺我,我不過出手還擊罷了?!?/br> 裴若越看此人越不順眼,全不似平素與人為善、樂于結交的性子,自己也大感古怪。若在以往,即使她認定此人是敵人,也必會花言巧語,試圖招募,但此刻卻恨不得避而遠之,或是回頭與他拼了。 突然,息世鏡搖了搖頭,翻身站直,他怒視重宮,道:“是你!你是上一回與邪徒勾結之人!你好生卑鄙,接連兩次偷襲本公子!無膽匪類,你敢不敢與我正面交手?” 重宮冷笑道:“這一回是閣下偷襲在下?!?/br> 息世鏡暴跳如雷,道:“我那一劍未出全力,想留你活口,不料你下手這般狠毒!”說罷再度念咒,召大天狗加身,長劍遙指重宮,隨時出手猛攻。 重宮不理睬他,對形骸道:“行海兄弟,你為何來找我?你說不是來與我打斗的,那就并非是想趕盡殺絕了?” 形骸心想:“盜火教所受之苦,絕非常人所能想象,若非萬不得已,我決不能再加害于他。這并非婦人之仁,我相信他當下并無惡意?!彼麡O快的思索一番,答道:“我不知道...是你在這兒,本是想來這兒捉星辰派門人,審問他們首領行蹤下落?!?/br> 重宮想了想,答道:“好,我碰巧倒也知道,可以帶你去?!?/br> 裴若、息世鏡同時心想:“此人答應的如此爽快,其中定有重大陰謀,他是想引咱們走入圈套,一網打盡么?” 形骸喜道:“多謝閣下相助?!?/br> 重宮道:“你怎地不問我為何倒戈?” 形骸嘆道:“老兄,你的情形,我并非不知,準是星辰派、青陽教將你趕到這里,對么?” 重宮神色悲涼,嘆道:“你命好,不知道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兒。到了此地,除了你之外,我再也無法與旁人平和交談,即便來此接頭之人,也皆是一副厭惡神色?!?/br> 形骸道:“那你為何不回麒麟海?” 重宮道:“我來時已艱苦卓絕,突破重重迷霧,想要回去又談何容易?更何況我肩負使命,不愿半途而廢?!?/br> 形骸心中一凜:“他還想帶我回盜火教?”當即說道:“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br> 重宮嘆道:“如今你占上風,自然你說了算。我知道剩余星辰派門人在哪兒,諸位若要我帶路,在下愿意效勞?!?/br> 息世鏡斷喝道:“jian詐小人,這等雕蟲小技,又豈能瞞得過我?”說罷渾身真氣激蕩,攥緊長劍,橫在面前,一劍朝重宮刺去,這一手是他畢生武學得意之作,劍上真氣洶涌,勢如劈波斬浪。 形骸急道:“息師兄,休得搗亂!” 重宮一道雷光打來,嗡地一聲,息世鏡劍光渙散,隨后再一道弧光電閃,息世鏡身子一麻,摔了個跟頭。他滿臉驚懼,這才知道這白發人竟能隨心所欲召雷傷人,武功之高,直是匪夷所思。 重宮道:“我不想傷人,但諸位若欺人太甚,在下也唯有放手一搏。我有言在先,只帶你三人前往,若招來另外幫手,我大可一走了之?!彼趰u上住的久了,知道海法神道教容不下他,若六大掌門人到來,必會設法捉拿自己,他不愿無故殺人,也不愿惹來麻煩,因此事先言明。 裴若問道:“行海,你信得過他么?” 形骸道:“好,我同你去,師兄,師姐,你二人不必來了?!?/br> 裴若握緊他的手,急道:“這怎么行?我可不能不講義氣。我還能招另兩只三鉗大仙幫忙,豈會成為累贅?” 重宮倏然一動,似雷閃風行,裴若腰間一麻,已被他點倒。息世鏡大喊一聲,搶上出招,重宮雙掌并攏一推,息世鏡渾身巨震,一頭栽倒。 裴若怒道:“師弟,你看這人反復無常,怎能輕信?” 重宮道:“我只是讓她莫要糾纏,她身上xue道只一炷香功夫就解,孟行海,你走不走?” 形骸無奈,道:“師姐放心,我心中有數?!?/br> 重宮笑了一聲,足尖一點,飛身躍起,形骸也運雷震九原功,緊跟在他身后,兩人如乘坐雷車電馬,霎時已跑的沒了影。 裴若又驚又怒,但她曾從風圣鳳顏堂學會一門“血脈之和”功夫,用來解xue解毒甚是靈驗,當下凝神運功,不久竟能活動雙腳。 她一躍而起,心道:“此人如此厲害,卻對師弟甚是忌憚,莫非師弟本事不在他之下?他任由此人將我點倒,是怕我跟去后徒勞無益,反而遇險?;熨~,混賬,我是三杰之首,豈是半途而廢的孬種?” 她先前與形骸手掌一握,已在他掌心涂上難以消散的‘菱花香’,此藥也是她從風圣鳳顏堂得來,也唯有她能聞得到。她斟酌局面,權衡利害,騎馬反向海法神道教奔去。 .... 形骸與重宮并駕齊驅,過了一會兒,形骸問道:“重宮兄,你為何要幫我?” 重宮哼了一聲,道:“原來你還是心存疑慮?” 形骸搖頭道:“我只覺得你并非言而無信之人,既然答應了星辰派,又為何輕易背叛?” 重宮道:“我并未答應星辰派什么。況且在這島上,他們皆是憎我恨我的凡人,唯獨你是同胞,既然親疏有別,我自然當助親友?!?/br> 形骸心中一顫,悲從中來,道:“當初....當初我與師兄并非不想幫你們,只是我們想家,實不想留在麒麟海?!?/br> 重宮道:“家?你們的家在哪兒?在龍國的皇城么?” 形骸點了點頭。 重宮憤然喊道:“你們命好,有家可歸,但咱們這群活尸的家又在哪兒?常人容不得咱們,土地容不得咱們,咱們這許多人聚在一塊兒,天會降下災禍,施加劫難,殺傷咱們,殘害咱們,逼迫咱們再度分散,永世漂泊,流離失所。你明知咱們受苦,為何不肯援助?” 形骸道:“因為....我害怕?!?/br> 重宮愕然道:“害怕?” 形骸心中苦澀,終于承認了自己的懦弱膽怯,自己的貪圖安逸,他道:“我并非什么濟世救人的圣賢,也并非活了千年萬年的神仙,我才活了十六年,我也想好好活著,不想受苦,不想受罪,更不想....更不想成為活尸,變得如你們一樣?!?/br> 重宮怒道:“但有些事,必須由你來做。若你推卸,咱們這數百人、上千人又有誰來救贖?” 形骸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這不是強人所難么?” 重宮一時難以反駁,啞了半晌,罵道:“懦夫!” 形骸道:“我是懦夫?我不是!我只是個平常的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br> 重宮嘆道:“諸多狡辯,還不是自私自利么?好,你眼下年紀還小,有些事想不明白,等你長大一些,或許就會知道自己該做什么?!?/br> 形骸忙道:“不錯,不錯,等我年紀大了,本事高了,就好比...好比亡人蒙一樣,我定會設法幫你們。我說話算話,絕不會食言?!?/br> 重宮黯然道:“但愿咱們能活到那時候?!?/br> 形骸心中愧疚,暗想:“孟行海!你這算什么?要么斷然拒絕,要么一口答應,為何偏偏要敷衍推脫,玩弄這陽奉陰違的伎倆?他說你行海是懦夫,可你非但懦弱,而且是個油滑狡詐之輩!” 但眼前的生活太舒適,太誘人,太友善,太熟悉,而活尸們太悲苦,太凄慘,太孤獨,太陌生。要形骸遠離家園,背叛生者,融入活尸之中,他做不到,萬萬做不到,他根本不知世上能有人做到。 若果真有人能夠,那人的境界絕非常人所能想象。 兩人各懷心事,再無交談,又行了一頓飯時間,形骸見前方是山地,層巒疊嶂、泱莽斑駁,亙古積雪,使得山石色彩交錯,一層黑,一層黃、一層藍、一層白,仿佛蒼老而頑固、疲倦而堅強的巨人。 形骸問道:“這是什么地方?為何從未聽說過?” 重宮道:“此處叫做墜船谷,是一處鴻鈞逝水,據傳若非有意找尋,又動用高深道法,誰也難以找到這兒來。星辰派與青陽教的剩余高手多半聚集在此?!?/br> 形骸問道:“青陽教與星辰派到底有何關聯?” 重宮道:“星辰派在聲形島上存在已久,青陽教只是新來,兩者雖然結盟,但彼此皆信不過對方?!?/br> 形骸問道:“這星辰派到底想搞什么名堂?為何要掀起如此動亂?” 重宮道:“我不受星辰派信任,所知不多,但他們的首領似與海法神道教有血海深仇,絕不會善罷甘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