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情濃于水 割舍不斷
德勝帶領興盛鏢局的鏢師離開武當后,返回了晉中的總鏢局,將遇襲等事一一告知了總鏢頭霍愛萍。 霍愛萍立即帶了鏢局的大批高手,火速來到岳州,在一座廢棄的大院丐幫總舵的臨時駐扎地,找到了聶林海。 聶林海自從得到護送袁明日回來的護法稟報的后,便立即下令從各分舵征調來了好手。 聶、霍二人覺得:一來袁明日的受傷、死亡與自己有關;二來自己的弟子也有傷亡;三來袁明日是武林盟主,總得給武林同道一個交代。心想:“袁明日之死全由自己而起,傷亡的也是自己的弟子,報仇之事就不用麻煩同道了,待報仇之后再公之于眾?!?/br> 他們在大廳分主賓而坐。 霍愛萍道:“擴廓帖木兒這個漢jian人神共憤,雖然圖盟主不是他有意要殺的,但是畢竟死在了他的手上,此仇不能不報!”氣哄哄的拍了一下桌子。 在場弟子被驚得一哆嗦。 聶林??囍鴤€臉,應道:“不錯!圖盟主是為救你我而受傷的,否則也不至于會遭其毒手。咱們若不能替圖盟主報仇,何以面對武林同道?” 擴廓帖木兒為非作歹,早已令武林中有義之士看不下去了,只因忌憚其武功權勢,加上其識相,不主動挑釁,這才得以相安無事。然而此次事端既已挑起,那便再無相安可能。 這時,一名丐幫弟子向聶林海來報:“幫主,圖盟主來見!” 在場之人都是“咦”地一聲。 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向大門口。 袁明日見眾人過來,主動抱拳叫道:“聶幫主、霍總鏢頭……”揀認識的一一叫過。 他和高云在原路返回尋找小葵至均州無果后,為防聶林海去找擴廓帖木兒的晦氣,便馬不停蹄南下,來到了這里。 院中摩肩接踵,聚集了好多人,除了興盛鏢局弟子外,皆是丐幫眾人。 其時正值晚間,眾乞手持火把,將院落照到的光亮。 眾人朦朧中,果見來者正是袁明日,不由得欣喜萬分,道:“圖盟主!”、“你還說著!”、“真是太好了”迎上去握手的握手,拍肩的拍肩,欣喜不已。 袁明日道:“承蒙宋觀主相救!” 他死里逃生,再見故人,十分激動。 德勝嘆道:“看到圖盟主化險為夷,在下的負罪感也釋然了!” 袁明日道:“言重了!” 這時,眾人無意間紛紛向他身后的一個女子瞧去,這女子十八九歲,一頭青絲,體態婀娜,十分漂亮。 眾人同觀也不完全是因她長的漂亮,而是因她長得像極了一個人。 聶林海向袁明日道:“這位是?” 不等袁明日開口,那女子便搶上襝衽行禮,道:“焦彥鐵冒犯了各位,還望海涵!” 此女正是高云。 袁明日拱手道:“是圖某的不是!” 他覺得盡管當初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高云是自己的兄弟,高云的不是便是自己的不是。 聶林海笑道:“哪里哪里?焦姑娘真是技法過人呢!” 眾人微微一笑。 聶林海側身揮手道:“圖盟主請——” 眾人向大廳走去。 在后院,丐幫的執法長老張齊,森然道:“即刻就要見閻王了,你還有什么話說嗎?” 另一人大喊:“圖復興,我恨死你了!” 這人長的短小精干,嗓子沙啞正是秦護院。 眾人正要跨入大廳,忽聞后院有人喊叫。 高云一下子便聽出了這獨特的聲音,道:“大哥,這聲音不是?” 袁明日心中一喜,道:“聶幫主,能否帶我去看看?”心想:“秦護院是江湖盜賊,他的聲音出現在此,定是有給人捉住了?!?/br> 聶林海側身揮手道:“圖盟主請——” 在后院,執法長老張齊喝道:“你這蟊賊,還恨上武林盟主了。我這就送你上路!”話猶未了,便揮起了明晃晃的刀。 秦護院被打得遍體鱗傷,反綁著跪在他的刀下,見此閉上了眼睛。 就在張齊的刀離他脖頸只有寸許時,突然聽見遠處一人大喊:“慢著!”聲音雖遠,但很清晰。 他的武功也著實厲害,在聽到大喊后,硬是將勢道凌厲的刀給瞬間剎住了。 叫喊之人正是袁明日。 聶林海等人雖都是練家子,但只知道宋遠橋用“太極”內力,融掉了袁明日體內的異力。這時聽他一喊之聲,不由得一驚:“數十日不見,他的武功長進的如此之快!知道以他現在的武功,可以當之無愧藝壓群雄了?!?/br> 眾人走上了前去。 張齊抱刀道:“圖盟主、幫主!”閃到了一邊。 秦護院剛才在聽見有人大喊“慢著”后,立即大喜過望:“這下有救了!”可是在迫不及待睜眼一看后,又立即大失所望,心道:“他不是來救我的,而是來叫我不得好死的!”叫起苦來:“冤家路窄??!” 他想:“上次不聽袁明日收服,這次又偷東西,剛才還罵了他?,F在落到了他的手里,那還有好” 高云見曾經桀驁不馴的秦護院,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非常開心,蹲下身來應道:“是??!你的輕功再好,也走窄哦?!?/br> 袁明日笑道:“我曾經還放過你一次,你怎么反而還恨起我來了呢?” 秦護院傷心地道:“要不是我上次技不如你,也不至于來偷什么武功秘籍被人抓住砍頭!”一臉的委屈。 原來,他經過了上次的事后,為了避免再被袁明日暗算抓住做屬下,便萌生了練習上乘技擊功夫的想法。世人皆知,天下武功出少林,哪里有許多高深的技擊武功秘籍,可是少林有武功高強的武僧守衛,恐怕還沒挨著武功秘籍的邊,就給逮著了。想來想去,眾多武林門派中,只有丐幫的守衛最為薄弱,而且歷代丐幫幫主所練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就是上乘的技擊功夫。于是便決定鋌而走險,前來總舵盜他一盜。 聶林海道:“怎么,圖盟主認識他?” 袁明日道:“此人也曾向我伸手被捉。后來我把他放了?!?/br> 聶林海怒道:“圖盟主把你放了,你非但不改過自新,還敢來盜我丐幫的武功秘籍,真是可惡!圖盟主饒了你,我可不饒你。哼——”力運右掌,便要往秦護院胸口拍去。 袁明日知道他這一掌功力凌厲,一旦拍在武功平庸的秦護院身上,秦護院的五臟六腑非被震裂不可,到時必死無疑,忙道:“聶幫主,如果我求你也繞他一次,不知可否?” 聶林海奇道:“圖盟主這是?” 袁明日道:“此人的輕功十分少見,我上次就有意收服于他,只是他不愿順從?!?/br> 聶林海道:“他的輕功是不錯,若非正遇上我召集的人手從四面八方趕來,差點就讓他給跑了。一個蟊賊若能為圖盟主所用,造福武林,那是再好不過了。只可惜這是個死不悔改的家伙?!?/br> 高云道:“大哥,還是算了吧,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犯不著跟一個蟊賊多做糾纏?!?/br> 袁明日道:“他當初說之所以不愿順從我,那是因為他不聽命于不超過自己的人。我相信既能說出此言之人,定能信守此言之意?!?/br> 聶林海微微點頭,令道:“把他放了!” 張齊揮刀“唰唰”幾下,便割斷了捆綁秦護院的紲索,刀在風馳電掣的速度下,竟能做到索斷而衣不傷,刀法之高可以想象。 袁明日等人見此,不禁大為驚嘆。 接著,張齊又解開了秦護院被封的xue道。 原來,由于秦護院的輕功實在了得,眾乞為防他逃脫,縛了紲索不算,還點了xue道,雙重保險,令他難以遁去。 秦護院雖輕功了得,內家功夫卻平庸的很,一旦被人捉住,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別說除縛紲索之外還點了xue道,即便是僅僅鎖了腳鐐,那也照樣奈何不得。 袁明日拱手道:“多謝聶幫主!” 聶林海拱手還禮后,沖秦護院道:“唉,小賊!你若再不順服圖盟主,下次再讓我見到你,決不輕饒!” 秦護院由于長時間被縛、被點xue,這時只覺全身酸麻,活動不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伸伸胳膊,蹬蹬腿,道:“咱是不會再有下次的!” 他這句話袁、帖木兒曾聽到過,知道他又要開溜,同時嘆了口氣。 聶林海雖是第一次聽到秦護院這句話,但也聽出他是要開溜,不禁怒形于色。 哪知,秦護院活動了活動筋骨后,突然“撲通”一聲,跪到了袁明日面前,道:“公子德行高超,咱秦護院無可比擬。咱愿一生追隨公子左右,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接著磕起頭來,“咚咚”有聲,非常誠然。 他原以為袁明日會大怒之下,新仇舊恨一起算,將自己折磨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萬沒想到袁明日卻是個說話算話,心胸寬擴之人,心想:“咱秦護院也算是個男人,不能不要臉。做他的屬下,看來是咱的命??!” 眾人大感意外。 袁明日道:“快快請起——”伸手扶住了秦護院的胳膊。 秦護院頓感一股渾厚而柔和的內力,通過胳膊上的六條經絡諸xue,源源不斷輸入體內。片刻之后,原來的倦意一掃而光,變得精力充沛,就像前幾日什么罪都沒遭過一樣。 原來,袁明日見他受傷虛弱,于是便以“乾坤大扭轉”的上乘元氣,運至掌底,通過他胳膊上的六條經絡諸xue,注入到了其體內,為他療傷補氣。 旁觀的武功了得之人通過察言觀色,知道他在瞬間便為秦護院輸入了內力,而且效果顯著,不禁好生佩服。 當下,聶林海命人取來金創藥和繃帶,為秦護院包扎傷口后,秦護院隨袁明日等人去了前院大廳。 來到大廳后,聶、元、帖木兒、霍四人分主賓而坐。 袁明日本想讓秦護院也坐,但秦護院自知身份,說什么也不坐,自覺立在了他身后。 丐幫弟子奉上了茶點,丐幫雖是乞丐幫會,卻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幫會,這里又是總舵,茶點倒也不賴。 聶、霍二人熱情地向袁明日告知了正準備為他報仇的事,并表示雖然機緣巧合他躲過了一劫,但是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袁明日不愿讓他們卷入是非漩渦,多傷性命,拱手道:“承蒙二位一片盛情,如今圖某命不該絕,報仇的事就不勞二位了!”說的毅然決然。 霍愛萍見此,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聶林海卻道:“圖盟主的好意我明白,只是這場腥風血雨,是如論如何也避免不了了?!鳖D了頓續道:“送長老是在護送圖盟主的途中被殺的。雖然擴廓帖木兒不是針對你的,但是這個仇不可不報?!?/br> 袁明日道:“說到底,宋大哥是因圖某而死的,圖某愿為宋大哥報仇雪恨!” 聶林海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圖盟主的好意敝幫心領了,不過宋長老是敝幫的人,這個仇應當由敝幫來報。一人受辱,全幫來報。這是我丐幫的規矩,圖盟主應該知道?!?/br> 丐幫是乞丐幫會,最忌諱別人蔑視,所以在成立之初,便定下了這條“一人受辱,全幫來報”的規矩,以樹幫威。否則乞丐干嘛要加入丐幫,又不發工錢。 袁明日見聶林海說的堅決,當下也不便再說什么了,擴廓帖木兒位高權重,心里只是為丐幫暗暗擔憂。 高云忍不住便要問:“那聶幫主打算怎么個報法?” 聶林海臉一沉,答:“一句話:血債血償!” 袁、霍二人起身拱手道:“我愿助聶幫主一臂之力!” 高云不禁打了個冷戰,心道:“我身上畢竟留著他的血,他對我無情,那是他的事。我不能對他無意,否則我便與他無異?!逼鹕淼溃骸奥檸椭?,是我連累了宋長老,我愿為宋長老償命!” 眾人一愕。 袁明日道:“二弟……” 他雖知高云不想讓丐幫與擴廓帖木兒發生沖突,但萬萬沒想到高云竟會這么做。 聶林海起身道:“焦姑娘,我并沒有遷罪于你的意思。我剛才說了: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擴廓帖木兒殺了宋長老,那這條名就得由擴廓帖木兒來償!” 高云黯然道:“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眾人一驚。 袁明日道:“二弟,你?” 高云自打知道他憎恨元廷后,便惴惴不安,生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不得不暴露了,道:“對不起大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我是擴廓帖木兒的大女兒,高云帖木兒。也謝謝你沒有逼問我!我不愿意讓你知道他是我爹!”淚水涔涔而下。 袁明日剎那間心念電轉:“原來她這些天悶悶不樂,是怕我有一天會知道她的身份;原來她急著來丐幫,是怕丐幫去殺她的父親?!本従彽氐溃骸爸灰覀冋嫘南啻秃?!” 高云心中一暖。 霍愛萍奇道:“虎毒還不食子呢,他怎么會?” 高云道:“他是狼,我不是。他對我無情,我不能對他無義?!弊呱蟽刹?,一提裙子,跪在了聶林海面前,道:“父債子還,我愿替他一死,以告慰宋長老的在天之靈!”低下了頭。 聶林海蹙著眉頭,心下好生為難,明知她是無辜的,宋丙遙的仇又不能不報。 袁明日心系高云,拱手道:“聶幫主!” 他生怕聶林海一氣之下,一掌擊在高云身上。 聶林海長嘆一氣,道:“擴廓帖木兒竟能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可嘆呢!敝幫向來是恩怨分明,我不會和你這個姑娘為難的,你起來吧!” 袁明日一喜,拱手豪然道:“聶幫主不為是非所惑,圖某佩服!佩服!”然見高云仍呆呆地跪在地上,于是便上前伸手去扶,道:“二弟——” 高云并不起身。 聶林?!昂簟钡貧馔蠜_。 袁明日知道高云的意思,聶林海不殺她,那便是還要與擴廓帖木兒為難,拱手道:“聶幫主,我看這件事定有蹊蹺。如果聶幫主信得過圖某的話,這件事就交由圖某來辦,圖某保證給聶幫主一個答復、給宋大哥一個交代!” 眾人雖知擴廓帖木兒心狠手辣,但對殺他親生女兒之事心存疑慮。 聶林海是有識之士,也想把事情搞清楚,當下就不再說什么了。 高云見事情有了緩和的余地,欣然起身。 一系列事情過后,已是深夜。聶林海留眾人住下。袁、帖木兒二人雖身有要事,但想:“如果不住下來,倒有嫌棄之嫌?!庇谑蔷涂碗S主便。 雖已是深夜,但袁、帖木兒二人輾轉反側,各有心事。 袁明日心想:“如果宋大哥真是擴廓帖木兒所殺,一邊是二弟,一邊是大義,那可怎么辦?” 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確定這其中就一定有蹊蹺,畢竟萬事都有個一。 高云心想:“雖然事情有了緩和的余地,但是并沒有徹底解決。遲早還會發生沖突的?!?/br> 她原來只是擔心丐幫和擴廓帖木兒發生沖突,現在又來個袁明日,事情就變得更加棘手了。 次日清晨,大院內人頭攢動,聶林海一邊暫時遣散了從各分舵調來的高手,一邊和袁明日等人作別。 袁明日和霍愛萍等人在離開岳州城后,便分道揚鑣,一個北上返回晉中城的總鏢局,一個前往東北的大都。 這會高云見沒有了別人,囁嚅道:“大哥,你真的會殺了他嗎?” 袁明日道:“不知道?!?/br> 高云奇道:“不知道?” 袁明日道:“如果這是個誤會,那就不會?!?/br> 高云道:“如果不是呢?” 袁明日道:“放心吧!不會的?!睋]起馬鞭,一馬當先。 高云知道:他這么說完全是在安慰自己;他這么做完全是在逃避話題。 這日,脫列伯派人向高娃拱手稟報:“二小姐,副史大人派小人前來告之:大小姐人在岳州前往大都的路上,安然無恙?!?/br> 高娃和小葵二人多日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喜上眉梢,歡呼雀躍,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高娃道:“我知道了?!?/br> 那信使拱手道:“小人告辭——”退身而去。 高娃喜道:“我就說嘛,jiejie不會有事的!” 小葵點頭響應。 無圣使一心想要借此機會拆脫列伯的臺,見此哪里肯罷休?冷冷地道:“現在說這句話恐怕為時尚早!” 高娃和小葵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高娃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脫列伯還會那么做?他就不怕我爹會殺了他嗎?” 無圣使道:“他怕。所以他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你,令姐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他就可以脫掉干系了?!?/br> 高娃和小葵都覺有理。 高娃“啊”了一聲,道:“那怎么辦呢?” 小葵附和道:“是???” 脫列伯道:“咱們要趕在脫列伯下手之前,先把令姐找到?!?/br> 袁明日等人這日在周家口路段歇腳。 秦護院在遠處牧馬。 袁、帖木兒并肩坐在石頭上,觀景聊天。 袁明日道:“你不要想的太多了,也許事情真像我想的那樣呢!” 高云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袁明日續道:“等咱們到了大都以后,先看看能否找到圖叔和小葵姑娘的下落。為了以防萬一,我見他的時候,你就不要出面了,把事情搞清楚再說?!?/br> 高云憂色道:“他的武功很高的,再加上他的那些侍衛,我擔心萬一要是……” 袁明日隨口道:“萬一要是他真的是要殺你,我們動起手來,我英勇就義,也算是死得其所!” 高云大急,扳過他身道:“我不許你……”柔情無限。 袁明日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應:“好!” 剎那間,他邁過了心中橫在與高云之間的那道坎,這是知道高云是女子以來,第一次主動自然地與高云親密接觸。 四目相接,含情脈脈,雖然二人兄弟情深,但是均覺此情非彼情。 高云的臉龐慢慢發起了燒,羞澀地地下頭了。過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向了旁邊的草木深處。 袁明日喊道:“唉,哪去?” 高云回頭道:“你管得著嗎?” 袁明日撓撓頭,頓感尷尬,心道:“她去草木深處,還能干什么?我怎如此多嘴?” 雜草萋萋,到處都是蒺藜大薊等有刺植物。高云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在棘草行走,走著走著,突然一條縞色裙子映入了眼簾,順著向上一看,頓時大喜,驚叫:“高娃!”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高娃。 高娃見到日夜牽掛的jiejie非常平靜,輕輕地道:“額格其!” 高云大喜之下,毫無察覺到她的異樣,邁開大步,奔向了她。然而就在奔到咫尺之時,忽感后頸一震,跟著眼前一黑,就此沒了知覺。 高娃一心痛,道:“額格其!”一把扶住了jiejie,摟到了懷中。 隨著高云的身子矮下,后面露出了無圣使的面目。 高娃雖早知如此,但還是心有不忍,蹙眉道:“咱們非要這么做嗎?” 無圣使道:“那個圖盟主能信得過你嗎?那樣的話還怎么救令姐?” 原來,無圣使等人日夜兼程,在趕上高云后,發現同行的還有兩人。經過小葵辨認,其中一人就是袁明日。無圣使心想:“脫列伯恐怕真正想要殺的人是哪個圖復興,既然現在他逾期未死,看來已經恢復了武功,脫列伯已經很難再殺了他了。他們去大都很有可能就去弄清楚擴廓帖木兒,殺他們的事。脫列伯不僅沒能殺了他,而且暴露了身份,還令高云對擴廓帖木兒產生了不小的誤會,如果我再把誤會加深一下,豈不更好?”料想他們孤男寡女患難與共,定然已經生情。于是對高娃和小葵再次進行了誆騙。高娃涉世未深,沒有主見,再加上對他的愛戀,對他十分信任。小葵雖然對袁明日的為人有所了解,但是從小就被人使喚慣了,也沒有什么主見。無圣使從她們口中知道了高云的武功底細,自忖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很難制服高云,于是便出此下策。 高娃心想:“只要額格其安全就好?!秉c頭應過,不再異議。 無圣使是白蓮教中人,而輕功又是白蓮教的看家武功。當下將姐妹倆一手一個,施展上乘輕功,點著草葉飄去。 兩刻鐘過去了,秦護院牧好了馬,就等高云回來上路了,道:“公子,帖木兒姑娘怎么還不回來呀?” 袁明日早在一刻鐘前便已經著急了,只是礙于男女有別,不便前去尋找,眼看這時還不見人,已別無他法:“我去看看——”向高云的去路尋去。 為避免造成尷尬,袁明日邊走邊喊:“二弟!二弟……”直尋出了一里多地,仍不聞高云的回話。 袁明日忙飛奔回來道:“帖木兒姑娘不見了,你我分頭去找!”心想:“秦護院輕功了得,兩個人找比一個人來得快?!?/br> 主仆當下施展輕功,分頭飛奔。 不一會,他們已尋遍了方圓十里地,飛奔回來。 袁明日氣喘吁吁地問道道:“怎么樣?” 倒不是他輕功不行,只因著急所致。 秦護院答道:“沒有!” 袁明日思忖:“我現在的武功已經恢復了,她不可能再怕連累我而離開?!泵碱^一蹙,道:“快去大都!”與他跨上馬背,催馬疾去。 高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惺忪中映入眼簾的是一面縞色的床幔,自己是躺在一個豪華房間的床上。這時忽聞:“額格其!”、“小姐你醒了?”、“帖木兒姑娘!”聲音是一男兩女,一男的聲陌生,兩女的聲音熟悉。盡管疑竇叢生,但是依然一喜。循聲望去,果見是meimei和小葵,坐起身來,一把便摟住了小葵,嗚咽道:“小葵!”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小葵由于先前已經釋然,此時平靜了許多,但還是忍不住被淚水浸紅眼睛,低聲道:“小姐!” 短暫的釋然之后,高云道:“高娃、小葵,你們怎么會在一起???我怎么會在這???”揉揉“太陽xue”,只想起了見到meimei時,后頸突然一震,至于后來的事便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高娃道:“我怎么會在一起,這說來可就話長了——至于怎么會在這……對不起??!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一臉歉然。 高云已對后一個問題略明其理,思索片刻,頓時急道:“圖盟主還以我是被……他會有危險的!不行,我要去找他——”下床趿拉上鞋便要走。 高娃和小葵急忙阻攔,道:“唉……額格其——”、“小姐——” 無圣使冷冷地道:“你在他身邊,就是他最大的危險!” 他知道高云對袁明日情深意重,信不過袁明日一說,對高云已不適用。 高云一愕,剛才就見他面生,只是既疑又喜之下,未能顧及,這時道:“你是誰?” 高娃不等無圣使回答,便搶先介紹道:“這是鐘公子。我落入流星派之手,就是他救的我。這次離府出來找你,也是他陪的我!”說到最后時,情不自竟地略有害羞。 無圣使續道:“你和他在一起,只會給他帶來傷害,丐幫宋長老等人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br> 高云癱坐在床,心想:“是啊,如果沒有我的話,宋長老等人也就不會死了。大哥雖恢復了武功,但如何能防得住他無所不用其極?”想到這里,不禁躊躇起來。 高娃道:“額格其,要殺你的人是脫列伯那個狗奴才,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我身邊,我是阿布最聽愛的女兒,他不敢拿我怎么樣?!?/br> 那日脫列伯走后她雖覺得這其中問題,但聽無圣使說脫列伯是忌憚自己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 高云驚道:“什么?”目光射向小葵。 小葵點頭應過。 高娃坐到jiejie身邊,道:“我已經把這個消息稟報給了阿布,很快那個脫列伯就完蛋了,到時你就安全了,放心吧額格其?!?/br> 這天晚上,擴廓帖木兒忙完一天的事務從書房出來。 這時,一股勁風吹下,他立即意識到有人襲擊,于是力運雙掌,“呼”地上擊,與上空壓下來的雙掌對在了一起。內力相拼,立感敵人內力十分的了得,心道:“怪不得能夠躲過府中的守衛,武功果然了得。自己這些年來在刀刃上舔血,所遇敵人不在少數,有如此武功的敵人倒也十分罕見!”抬頭一看,見十一條倒立的黑影,瞧不見面目。心想:“敵人厲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敵人是誰,否則就是被人殺了,也不知是被誰殺的,豈不冤枉得很?”于是右腳腳尖在地上一劃弧線,扭轉了身子,就著房檐下所掛的燈籠,看清了來人的面目,是一個長相一般,卻英氣勃勃的青年。 這人正是袁明日。 他原本不相信擴廓帖木兒連虎豹都不如,然見高云失蹤,就不得不信了。在與秦護院騎斃了四五匹馬后,下午剛剛趕到大都,當下也顧不得休息,立即打聽太傅府的所在和擴廓帖木兒的相貌。心想:“太傅府房屋林立,而且擴廓帖木兒位高權重,可以關押人的地方不在少數,要找到關押高云的地方并不容易?!庇谑菦Q定直接與擴廓帖木兒正面交鋒,盼將其擒住后:一來逼其交出高云;二來將其帶到聶林海面前,由聶林海發落。在打聽到太傅府的所在和擴廓帖木兒的相貌后,立即躍了進來,費了好大勁才又找到了擴廓帖木兒所在。 袁明日也覺敵人內力十分了得,心道:“久聞擴廓帖木兒武功高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呼呼呼呼”,四只內力雄厚的手掌,交錯地拍擊起來。十余招后,雙方不分上下。 擴廓帖木兒心道:“這小子不僅內力了得,而且招數上的功夫也不弱。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袁明日居高臨下,重重的壓在了敵人身上,兩掌無論怎樣交錯拍擊,始終不移。 擴廓想要脫身,卻又不能,只感胸口煩悶,透不過氣來,知道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敵人擊死,也會被憋死。于是深吸一口氣,一努嘴,一個指甲大小的物件,脫口而出,射向了敵人。 袁明日的武功雖高,但與高手交鋒的經驗甚少,尤其是像擴廓帖木兒這樣的計謀高手,更是少之又少。 他本以為只要摸清了敵人的武功路數,便可將其僵住,直到敵人最終內力不支,將其擒住。不想敵人竟會突然來這么一招,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忙平身幾個空翻,躲開敵刃,落到了數丈外的空地上。 此時,脫列伯已帶著府中的守衛,手擎火把、挺兵刃分別從各條廊子聞訊而來,將敵人團團包圍。 脫列伯和貼身護衛,則挺刃分立主子左右,勢將護主,挺身而出。 在眾火把的照耀下,當地已無暗角。脫列伯定睛一看,叫道:“圖復興!”神色頗為詫異。 袁明日應道:“不錯!” 眾守衛作勢群起攻之。 擴廓帖木兒一舉右手,“哼”了一聲,示意他們住手。 眾守衛得令,不再欲戰。 袁明日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招!” 擴廓功力深厚,脫身之后快速略一調理內息,之前的種種不適便消失了一大半,笑道:“老夫絕不以多欺少!”落落大方地走向了中央,在走到離他數步時,停了下來,揮手道:“圖盟主請——” 袁明日久聞他心狠手辣,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還以為他要耍什么花招,所以早已做好了打一場惡仗的準備,然見這時,他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還要單獨出戰,頓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同時精神一振,畢竟斗一個要比斗多個好得多,于是呼嘯著疾奔上前,再次與之打斗起來。 二人雖是徒手而戰,但其險惡程度不亞于舞刀弄劍,一旦被敵人擊中,哪怕是帶一下,同樣有性命之憂。一時間拳來腳去,險象環生。 擴廓雖不敵,但沒有了先前的敵勢壓頂,一時倒也不輸給敵人。 脫列伯等人在旁凝視觀戰,主子一旦遇險,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上救援。 宋丙遙是袁明日最好的朋友;高云是袁明日最好的“兄弟”。如今一個慘死、一個失蹤,全系擴廓所為,一時間,袁明日的仇恨統統涌上了心頭,通過拳腳統統發泄在了擴廓身上。 這是袁明日有生以來,第一次直面擴廓這樣的高手,更是武功大增以來直面擴廓這樣的高手,剛開始招式上還有些云里霧里,但隨著打斗時間的延長,漸漸運用純熟起來,“乾坤大扭轉”中的許多厲害的招式,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越戰越勇。 擴廓雖然久經沙場,遇到的高手也不在少數,但是由于武功本來就稍遜袁明日,時間一長,招式上漸漸吃力。相比之下,黯然失色。 如此一來,原本膠著的戰局,在這時發生了變化。 擴原本是足智多謀之人,這時也不再使手段,依舊是老老實實地憑實力相斗。 袁明日可不會因他這時的老實,而有絲毫留情。依舊狠擊狠踢。 他從小就受趙天龍的教導,覺得習武之人,本該如此。 擴廓邊守邊退。袁明日邊打邊追,右掌拍出。擴廓揮左臂擋開,袁明日左掌再拍,擴廓右臂再擋。袁明日雙掌交錯,齊推出去,擴廓無法再擋,只得雙掌硬接。 袁明日雙足飛起,“呼”地一聲,狠狠地踢向了他胸脯。 擴廓雙掌被他牽制,整個人再無法躲避或抵擋。一經受力,立即經脈膨脹,鮮血噴口而出,不住連連后退。 袁明日后翻落地,立即右掌變爪,疾探而出,直敵人咽喉。 脫列伯等人驚叫:“太傅!”惶恐萬分。 眾守衛雖早就做好了主人一旦遇險,立即搶上救援的準備,然而此時真的來臨,卻又因敵人身手實在太快,自己來不及。 這時,忽有一人,大喝一聲,仗劍躍群而出,劍鋒直指袁明日背心。 這人正是脫列伯。 待敵眾人之中數他武功最好,眾守衛來不及,他卻來得及。 袁明日察覺后,一個側身,揮出左手,以迎敵劍,同時腳下沒有絲毫停頓,右爪繼續去拿擴廓咽喉。 以手迎劍,同時對付兩位武功好手,實屬武林罕見。 在場的眾守衛都是行家,知道袁明日此招的不易,若非敵我有別,非喝彩不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噹”地一聲金屬聲響,脫列伯手中利劍中途停止,再也無法刺出,整個人硬生生的落了下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掛住了一樣。 袁明日微微一笑,不再理會脫列伯。 脫列伯一驚,仔細瞧一眼劍身,忽見利劍護手處,一個小巧玲瓏的鋼錨死死卡在了上面,心道:“有高手到了!”順著錨尾連著的細絲方向瞧去,忽見身后的屋脊上立有人。 正是秦護院。 原來,袁明日聽說擴廓帖木兒武功高強,但到底有多高強,也不知道。為了以防萬一,便命秦護院隱在屋脊后觀戰,一旦發現自己落敗,就立即發揮其長處,帶自己逃走,以圖卷土重來。雖當地火光沖天,照的猶如白晝,但脫列伯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主子身上,擴廓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袁明日身上,所以沒有一個人發現屋脊后還有一人。秦護院剛在見主子突然被擊出去后,就想依計出手,然見他穩穩地落在了當地,看似占優的敵人卻氣喘吁吁,知道實際上的優劣,絕非自己所看的那樣。這時又見主子即將得手之際,突然有人從中作梗,想致他失手或受傷,于是臨時違命,拋出了獨門兵刃“探囊取物爪”。此爪原先是用來垂釣財物的,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得到想要得到財物。祖上雖沒傳下來技擊功夫,卻傳下來了拋錨的本事。只要看得見、夠得著,就可以隨意抓取想要抓取的東西,猶如手臂的延長。 秦護院這是自打跟隨袁明日以來,第一次大顯身手,而且成效顯著,“哼”了一聲,沾沾自喜。 若以脫列伯的武功而言,他很難將其拖住,之所以能夠得手,完全是得益于攻其不備。 脫列伯一心想要救主,卻不想會有人從中作梗,頓時勃然大怒,大吼一聲之后,利劍奮力一扯。 秦護院正得意間,萬沒想到敵人會來這么一招,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子便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眾守衛立即抓住機會,從四面八方揮刃而上。 也就在這同一時間,袁明日一把扼住了敵人的咽喉。 高云得知是脫列伯要殺自己后,并沒有輕松多少,為袁明日的處境惴惴不安。至于脫列伯為何要冒著人頭落地的風險,置自己于死地,根本無暇多想。 這些天來,雖眾人在趕往大都,但總是三十里一打尖,五十里一投店,走走停停。 高云寢食難安,嚷嚷著要獨自趕往大都尋袁明日。無圣使等人卻以擔憂他們周全為由,予以阻攔。畢竟,她對袁明日的情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日,就過饔餐后,高云道:“我求求你們,你們還是讓我自己走吧!”神情殷切。 無圣使道:“難道帖木兒姑娘不怕會連累圖盟主嗎?” 高云道:“脫列伯勢力再大,也大不過家父。我想這些天,圖盟主早就到了大都。我現在找他,已經不會再連累他了,相反只會救他?!?/br> 無圣使一時語塞。 高娃道:“那你呢?” 高云道:“我沒關系,只要圖盟主沒事就好!”邁步欲行。 高娃擋住去路,道:“不行!” 高云蹙眉道:“小娃,圖盟主不會隨隨便便殺了阿布,可是阿布會……” 高娃吼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讓你自己走!” 高云雖知meimei是為了自己好,但自己心情她如何能夠理解?大喝一聲:“讓開!” 高娃打了個寒戰,眼眶一紅。 高云雖對父母抵觸,卻對她很好,從來沒有沖她大吼過。 她撥開了meimei,向樓梯奔去。剛要下樓,忽見樓下有官兵沖了進來。 高娃聽見了有官兵沖進,人群的曉曉聲,奔過去道:“額格其,我們從后面離開!” 大難之前,她也顧不得剛剛所受的委屈。剛拉著jiejie走到后樓臺前,便見剛才下面還無官兵,現在已站滿。絕難逃出。 這時,樓梯聲響,脫列伯奔了上來。 眾人“蹭蹭蹭”,分亮利劍。 高云姐妹自忖是脫列伯要狗急跳墻了,自己準備與其血戰到底。然見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邊,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對望一眼,心下詫異。 樓梯又響,是兩個人的上樓聲,一前一后。眨眼間,先前一人已走到樓梯口,從頭到腳,漸漸顯現在在了眾人面前。 她們又對望一眼,更加詫異。 高娃忍不住道:“阿布!” 當先一人正是擴廓帖木兒。 他眼睛眍,臉色蒼白,顯示受傷未愈。 高云姐妹見擴廓前來并不詫異,想是接到了信,詫異的是為何還讓脫列伯好好的。 第二個人也隨即走了上來。 高云姐妹直詫異的叫了出來。 高云情不自禁地叫道:“大哥!” 后來一人正是袁明日。 高云姐妹見他來并不詫異,想是與擴廓解除了誤會,詫異的是又為何還讓脫列伯好好的。 袁明日見高云安好,非常高興,叫道:“二弟!” 高云奔上前去,一把摟住了他,哭泣起來,盡情釋然著多日來的優思之苦。 袁明日欲也將她摟住,可是微一猶豫,只是象征性的輕輕拍了拍她脊背。 秦護院隨后也上了樓,無意間看見了高云身后的一位,長得嬌小玲瓏姑娘,頓時呆了。 高娃道:“阿布,他以下犯上,追殺額格其,你為何不治他的罪?”蹙著眉頭,指著脫列伯。 擴廓道:“這中間的事,聽阿布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