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冊 第五章 生如陌上花(3)
幾絲鮮血順著口鼻緩緩滲出,我的腦子近乎空白,嗡鳴聲猶自不絕于耳。 弦線被公子櫻震碎,直接波及魅胎和神識,連我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烙印也告毀滅。不過想到狠狠坑了夜流冰一把,些許損失也只當螞蟻尿濕柴——不值一提了。 弦線觸及雪蓮時被公子櫻察覺,但他一定誤以為是夜流冰動的手腳。我抹去嘴角的血漬,輕笑起來,公子櫻的隱私是能隨便偷窺的么?等他到了錦煙城,少不得要給夜流冰一點苦頭吃。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夢?!痹禄晖回5卣f道,它的聲音像崩斷的弦,清輝忽明忽暗,大起大伏。除了提及魅的滅亡,我從沒見過它如此失態。 “你是說公子櫻的夢?”我附和地點點頭。很難想象,一個人的夢境可以那般荒,那般空,那般冷到了生無可戀,死亦無趣的地步。 沒有那方雪蓮,夢境便是一座墳,吞沒了聲音色彩,埋葬了所有****。 “那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夢?!痹禄暾Z氣古怪地重復了一遍,我愣了一下,隨即聽出了異樣。 “那也不是妖靈精怪的夢!”螭狂吼起來,激動地手舞足蹈,烈焰升騰,“那種灰蒙蒙的孤獨空寂,是魂器才有的??!” 我目瞪口呆:“開什么玩笑,你們說公子櫻的本體是一件魂器?他和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不,它進化了!破殼了!蛻變了......”螭語無倫次地說道。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但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因為他的夢境和魂器的精神世界幾乎完全一樣,除了雪蓮?!痹禄陳澣蝗羰?,“無血無rou的魂器,為什么可以脫去那身不知冷暖的軀殼,像人、妖一樣修煉呢?” 我翻了個白眼:“他的夢境空虛,頂多說明這小子很無聊,不像老子活得多姿多彩,有聲有色。別忘了,他還在夢里意yin我的小真真呢?!?/br> “就因為它比我們多出了雪蓮,所以進化了!”螭興奮地直嚷嚷,“對魂器而言,尤其是我們這種頂尖魂器,這是翻天覆地的大喜訊!整個靈寶天的魂器都會瘋狂的!” “魂器的一生,好像永遠被困在一座灰暗的墳墓內,再多的主人,也填不滿墳墓的空洞?!痹禄赅氐?,“如果哪一天,雪蓮可以開滿公子櫻的夢,他便會徹底擺脫魂器的宿命?!?/br> 螭抓耳撓腮了一陣,咕噥道,“難道從此,我也要加入追求小真真的行列?這種事,我真的沒啥經驗啊?!?/br> 聽它們言之鑿鑿,我也開始將信將疑,公子櫻絢麗出塵的風姿確實完美得離譜?!澳敲垂訖褢摼褪?.....” “一點黛眉刀!”螭和月魂異口同聲地叫道。 呆了半晌,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晏采子冷漠而熾烈的眼睛:“只有深悉萬物,才能跳出‘小我’的局限?!?/br> “萬物”兩個字像奇詭的魔咒從他唇齒吐出。 我渾身一震,差點跳起來,月魂和螭的揣測可能是真的! 公子櫻是魂器一點黛眉刀,才最符合晏采子的利益! 無法化身魂器,體驗其道,索性把它收入門下,教化研究。晏采子是這么想的吧。 公子櫻就是晏采子的一件試驗品! 也不知他用盡多少手段,才磨礪、或者說改造出今天的公子櫻。甚至連甘檸真被帶回碧落賦,恐怕也是試驗中的一環。 那時,公子櫻遇見了白衣單薄的小女孩。 或許雪蓮的清幽孤苦,照亮了同樣清幽孤苦的黛眉刀。 有個人可以靜靜地聽他彈琵琶,聽他的無奈,從他的荒蕪里聽出一點點不同的東西。 他的夢是否也有了一點點的不同? “櫻哥哥?!睓幷婧孟袷沁@么叫他的。 那聲音一直這么叫,叫到竹馬青梅,春去秋來。 刀沉瀑潭,因為回應是如此的艱難,生命是如此的艱難。 “櫻哥哥?!币恢币恢币恢边@么叫下去,叫到拾刀瀑潭,無法逃脫。 夢從此有了兩種顏色。 那是個軀殼。 可那僅僅是個軀殼。 黛眉般的刀光恍惚在我眼前徐徐綻開,帶著三分惘然,兩分寂寞,一分單薄。 而那藏起來的四分,誰也看不見。 “公子櫻蛻變的經歷,一定非常殘酷,月魂你們兩個是承受不住的?!蔽医蛔¢L嘆一聲,“晏采子夠狠夠絕啊,真正舍棄了一切去求道?!?/br> 這是上位者獨有的近乎冷酷的智慧。我默默思索著,心中忽地一跳,想到了一個楚度可能會去的地方! 我從懷里摸出一條形似鯉魚的小玩意,它布滿金色條紋的身軀僵硬若死,雙目緊閉,肚腹空空,是吉祥天特有的傳信靈物——雙生眠魚。天刑離去時,專門交由我聯絡之用。 我找來紙筆,匆匆寫下一段話,塞進魚嘴。雙生眠魚驟然睜開眼,一口吞下信箋,在掌心搖頭擺尾,活蹦亂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魚嘴又緩緩吐出一卷紙條,雙生眠魚合上眼,重新陷入了沉睡。 天刑回信的內容在我意料之中,隨手燒毀紙條,我信步出房。天刑即刻離開了錦煙城,這意味著我和公子櫻的一戰,失去了強力后援。 偏偏我要竭力拖住公子櫻,為吉祥天爭取寶貴的時間。 我沉思著,向何賽花的香閨走去。 此時天已破曉,只是仍有些灰蒙蒙的,望不見旭日。天際隱隱透出幾抹絳紫色的朝霞,輕矇似煙,顏色淡薄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 如果何賽花堅決不肯吐實,我真要嚴刑拷問嗎?我問自己。從什么時候起,我被別人踩,到開始學著踩別人了? “何姑娘,我進來了?!痹陂T外等了一會,我推開門,不由得呆住了。 閨房內紅亮亮的一片,窗頭燈籠高懸,兩支巨大的龍鳳描金紅燭在朱色案頭“滋滋”燃燒, 案臺上、幾凳上都墊著閃閃發光的金紅織錦,粉霞紗帷半掛牙床,床上疊陳的鴛鴦戲水緞被像一簇觸目驚心的火焰,映得一雙交頸鴛鴦鮮艷明亮,猶如浴火燃燒。 何賽花鳳冠霞披,獨守案前,對著銅鏡里的新娘幽幽出神。(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