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初夏的風帶著輕微的涼意,我站著陽臺上,有些后悔沒有拿一件外套出來。

    摩挲了手臂一陣子,明明撫平了身體上那些因為寒冷而生出的雞皮疙瘩,但是心內還是冰冷一片。

    我其實明白,和夜風無關。

    我只是——

    過不了那個坎而已。

    我有些后悔答應卓揚了。為什么我要來趟這么一趟渾水,卓揚和安然之間的愛恨情仇又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已經決定放棄,但是為什么還是會那么不爽？

    其實,何苦呢……他們認識比我早,羈絆也比我深……最關鍵的是,事到如今,安然已經死了,我還有什么計較的呢。

    只是……我自己明白不過,心底隱隱有些東西要咆哮而出。

    憑什么——

    憑什么喜歡上我,就對安然抱歉。憑什么,就算她死了,也好像幽靈一般,永遠的活在我們的世界。

    事到如今,不得不說——

    我真是不甘。

    回到病房的時候,卓揚已經醒了。

    估計是才醒來,黑漆漆的眸子上蒙著一層薄霧,似乎還沒怎么清醒一般。

    “你要喝點水么？”

    卓揚搖搖頭,用包成包子的手摸了摸腦袋,但是估計沒什么作用,很快的放下手來,看了我一眼,才開口：“你去哪里了？”

    “沒有……病房太悶了……我出去走走……”我在卓揚身邊坐下,一邊把他弄開的被子重新的蓋好。

    “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要按照你這種折騰下去,我猴臉馬月才能離開啊?！?/br>
    卓揚面色一邊,聲音隱隱帶著怒氣。

    “你就這么想離開？”

    我自然點頭,同時好笑的看了一眼卓揚,“喂……你不會忘記了吧……我害你受傷的,你說過只要我照顧你到好,我們就分開……”

    被我這么一本正經的說出,看的出來卓揚很是不滿。但是他那種爛脾氣居然忍了下來,半晌才用那只包成粽子的手過來戳我的手。

    “這些年,我很抱歉。以后……我們都不要在吵架了,就算這是最后的日子,我也想好好和你過……”

    估計是卓揚那晚那場話讓我心里有了一點松動。其實我也有遺憾,這些年追著卓揚跌跌撞撞,身上傷口無數,倒是沒有想到我有一天能和他過上安寧幸福的日子。

    或許,很多年后,我陪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而卓揚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們會在午夜夢回想起當年我們不只是有彼此傷害,我們還有安靜祥和的歲月。

    這段美好的歲月,是我一直向往的。

    現在,也是卓揚向往的。

    卓揚在醫院呆了兩天就出院了。雖然醫院的醫生一再勸卓揚住院,并勸他換一個女人。

    敢情這些人看到卓揚長得這么帥,卻腿殘手廢,連胃都不消停,估計都以為我在家里虐待他……

    我一邊給卓揚收拾行李,一邊還認真的建議,“你真的不要在住幾天？”

    卓揚心情不錯,雖然臉還有點慘白,但是眉宇之間帶著幾分舒心的笑意。

    “醫院悶悶的……我們回家吧?！?/br>
    家？

    那明明只是一座小別墅。

    甚至——

    都不屬于我們。

    卓揚的胃炎不能吃太辛辣的,就算油膩也最好少沾。按照醫生的要求,我給卓揚煮了易消化的小米清粥,最開始卓揚還不說什么,皺皺眉自己拿著勺子吃了。

    可是,連續吃了三天后,卓揚也不爽了。

    “為什么又是這個？”他笨拙的拿著勺子,再也無法忍受的抗議。

    我掰下一個雞腿,樂滋滋的咬了一口,但是臉上卻裝成很遺憾的樣子,“誰叫你胃炎呢……”

    “可是……”卓揚嘟囔了幾句,最后見我笑嘻嘻的模樣,居然乖乖的聽話,繼續的拿起了那只被嫌棄的勺子。

    “安悅,你一定是刻意報復我……怎么能,我每天清粥小菜,你成天大魚大rou……”

    我必須說,我有點那種小心思。尤其是看卓揚別扭的樣子,我就心頭大爽。

    但是想著,也不能太過。卓揚畢竟是病人,要是營養跟不上,遲遲不好,我還走不了人。

    當天下午,我很早的就過來給卓揚熬粥了,只是這次是皮蛋瘦rou粥。我知道rou類沒有那么好消化,所以特別的熬得比較久。

    卓揚本來在客廳看電視,見我一直在廚房,也搖著輪椅過來了。

    “你做了什么,好香？”他吸了一口氣,還吞了吞口水。

    看來,我真是把他餓到了。

    “別再這里礙手礙腳……去客廳等……我很快的?！?/br>
    只是,我這么說了,卓揚也沒有離開。反而是懶洋洋的靠在輪椅上看我在廚房忙碌。

    其實,我也有些了解。從我們決定和平共處這段時間后,卓揚就特別的喜歡和我呆在一起。

    有時候我在廚房忙的滿頭大汗,嫌棄他礙手礙腳趕他走的時候,他說著走,但是卻沒有走遠,只是靠在一邊看我忙。

    難道,這人看著別人忙,很有成就感？

    “你最近怎么老是喜歡粘著我？”

    我洗了手,轉身,直接的問了一句。

    卓揚垂下眼,臉上似乎又一抹的不自然。

    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但是他最后居然開口了。

    “以后……或許就粘不上了……這些年,一直都是你看著我,我……我也想看看你……”

    老實說,卓揚這么深情我真心有點hold不住。

    偶爾我受不了的時候,我也給卓揚說了,不要裝得深情款款。

    可是他的回答卻是讓我愕然。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br>
    對于卓揚的轉變,在某一天我跟卓揚無聊看一部腦殘片的時候我忽然明白。

    不是卓揚在裝溫柔,是因為情到濃時自然是甜蜜如蜜糖,如同卓揚自己說的,不是刻意……就是想做了。

    身體偶爾都會多于大腦先行動。

    卓揚偶爾的一句話會讓我心口酸澀。

    就像今天一般,他用那么惆悵的語氣說著我和他的事情,我心口有些酸,不過有些事情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再疼再苦我也沒有辦法。

    “好了……你不是說好好過日子么？過日子哪兒會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嗯……快過來……你的皮蛋瘦rou粥好了……嗯……好香……”

    我開口了,卓揚也收了情緒,乖乖的坐在飯桌面前。

    我看他笨手笨腳的舀粥,終于是忍不住。

    “算了,我心情好……我來吧?！?/br>
    拿過勺子,我舀了一小口粥,放到嘴邊吹了吹,“嗯……吃吧……”

    卓揚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我,從我的角度能看出他眼中翻騰的無數情緒。

    有激動,有興奮,還有一些我隱隱看不出的東西……但是最后都歸于平靜。

    他張開嘴巴,乖乖的吞進那粥。

    “好吃?！蹦腥搜劬σ涣?嘴角慢慢的勾起了笑意。

    我也想,這人估計是被餓狠了,不然按照以前那種挑剔的性格,怎么會吃這么簡單的東西。

    “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吃粥的?！?/br>
    遞給卓揚一張面巾紙,一邊準備下一口,兩人這么喂粥也算是尷尬,于是我找話題聊。

    說真的,我和卓揚七年說的話,還沒有我們離婚后的這一年話多。

    卓揚一貫是話少的人,但是現在我問了,他雖然不愛說話還是會耐心的回答。

    “不喜歡……不經飽?！?/br>
    我被這個說法逗笑,“你少來了……說得你好像挨餓了一般……別說你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爺,就算是后來卓越創業,你也不至于……”

    卓揚吞下第二口,滿足的嘆息一聲,才低低的說道：“那段時間太忙了……每天都吃睡都在辦公室,為了節省時間,都是吃盒飯。不過夏天那么熱……黎思會給我買粥……可是我總是很餓……后來就不愛吃了……”

    “忙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我還真的不信。

    卓揚煞有其事的點頭：“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真像做夢……你肯定不知道……我每天回來都很晚……你睡得像只豬一般……”

    回來很晚？我還睡得像只豬？

    似乎我有些記憶了。

    不過,我一直以為那些年,卓揚回來那么晚,都是因為在外面有女人的原因,這樣說來,是因為工作。

    不過——

    我還是有些不信。

    “你少來了……告訴你,我才沒睡著,我每天都偷偷躲在窗子下,看你車子進來才睡覺的……哼,你每天回來都是一身的女人香水味,還騙我工作……少來了……”

    說到此事,卓揚有些惱怒。

    “安悅,你還真是豬一只。我開影視公司,自然免不了和女人打交道了……”

    哼——

    說得這么正氣,我就不信那些年他在外面沒有一個野女人。

    不過——

    這個念頭很快的被我按在了心底,好不容易現在的氣氛這么平靜,我又何苦死死的揪住那些讓我不舒服的過去呢。

    “好吧,算你過關……賞你一口,張嘴……”

    “好燙……好燙……”

    “騙子,都冷了這么久了,怎么可能燙……真的很燙么？我嘗嘗……不燙啊……混蛋……卓揚你又騙我……吃我的口水你就這么開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