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感受到刺眼的陽光,韋曜靈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光源。直到看見蔚藍的天空那一剎那,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醫院的門口。視線下移,落在街上那些來來去去的人們身上,微微的出神。手機鈴聲響起,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看見螢幕顯示[望舒],韋曜靈接通了電話。 「喂?」一開口韋曜靈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話,連忙清了清喉嚨:「你找我?」 季望舒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出來變得有些模糊:『曜靈?你在哪?我在你們公司沒看見你?!?/br> 聽見這話,韋曜靈有些詫異:「你在我公司?」問出來才發現自己的問題多傻,有些懊惱的蹙眉,低聲道:「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br> 面對如同親手足一樣的表姊,韋曜靈不想讓她替自己煩惱太多:「我下午請假先走了,找我有急事嗎?」 『請假?韋工作狂也有請假的時候?』季望舒不敢置信地回問,頓了一下之后直截了當的說:『正好你請假,我下午也沒事,你在哪?我去找你,順便一起吃個晚飯?!?/br> 坐在季望舒喜愛的咖啡廳,韋曜靈看著面前散發著濃厚香氣的拿鐵,又想起唐未晞,不禁有些鼻酸。通紅的雙眼沒能瞞過對面的人,季望舒抿了一口咖啡,看著她嘆了口氣,問她:「怎么了?這家咖啡不合你的胃口嗎?」韋曜靈沉默了一下才緩緩得搖頭,捧起咖啡啜飲著。 「到底怎么回事?」 聽見這個問題,韋曜靈通紅的雙眼頓時滑下兩行清淚。雙手抓著自己的衣袖泣不成聲,季望舒也不急,打算讓她好好哭一場再說也不遲。 等到韋曜靈哭夠了才抽噎著開口,斷斷續續地跟她說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季望舒眉頭擰的幾乎可以打結,這都是甚么事? 「這就是你今天請假的原因?」遞了面紙過去,季望舒問了一句。韋曜靈抽噎著,接過面紙,有些痛苦地說:「醫院說她可以會客了?!?/br> 說完,不等季望舒反應,雙手摀住臉:「我知道這樣很不該,但我看過未晞之后,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憑甚么其他人可以活得這樣好,而我的未晞卻要這樣受苦,為甚么?」 憑甚么?問得好,季望舒陪著她坐在自家客廳,看著她一杯又一杯、不知疲倦的灌酒,無奈地嘆了口氣。韋曜靈喝得有些茫然,雙眼迷茫地看向季望舒:「姊姊,你怎么不喝?」喝?她倒是想喝,季望舒有些無奈地扶額,可她有給自己留下一點酒讓自己喝嗎? 「姊……酒呢?為甚么、找不到了?」醺醺然的嗓音響起,季望舒推開倒在自己身上的醉鬼,滿心都是無奈:「你在這里坐著,我拿給你?!?/br> 等她從廚房調完蜂蜜水出來,就看見韋曜靈滿臉冷漠地看著眼前的空酒瓶,走得近了才聽見她說的話:「為、甚么,受傷的總、是未晞呢?她是那、那樣好的女孩呀……」 「讓她受傷的你們……真該死?!?/br> 宿醉。隔一天韋曜靈一醒來就知道自己喝多了。但也僅僅是知道喝多了而已,發生的所有事情、說過的話,她全都不記得了。幸得隔一天是周末,不然以她起床時那個太陽耀眼的程度,不看時間也知道自己肯定錯過了上班的時間。 韋曜靈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怕嚇到唐未晞,她還特意好好整理了自己才過來醫院等著會客時間,卻看見了意外的人們。 雙眸冷冷地瞪著出現在走廊上的三人,韋曜靈站直了身軀,雙手抱胸,冷漠的語氣下是藏不住的慍怒。 「你們來做甚么?」 該死的宿醉。終于等到會客時間的韋曜靈咬牙切齒地想,她剛跟三個不速之客吵了一架,像個潑婦似的在醫院走廊上追罵著他們。最后被護理師不悅的制止了,結果就是她頭痛得要死,像是被狠狠揪住去撞墻一樣。她好不容易可以看見未晞,為甚么這群人總是要這樣打擾她?! 步進病房,韋曜靈熟練地找到唐未晞的病床,輕聲喚她:「未晞,我是曜靈,你聽見了嗎?」床上的人羽睫微動,卻沒有睜開眼。 韋曜靈也不氣餒,繼續和她說道:「我來找你了,我好想你呀。護理師說你的傷不會──」才說到一半,韋曜靈就看見她眼皮快速地動著,兩行清淚沿著臉頰滾落。 「怎么回事?!」韋曜靈很是慌張,急急的哄她:「你不喜歡我提,我不提就是了,別哭、別哭好嗎?」 這番話沒有起到任何撫慰的作用,韋曜靈急忙找來護理師詢問:「她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太痛了?」 護理師熟練地回答:「傷口會痛是當然的,患者剛受傷,一時很難接受事實,現在容易情緒不穩定,家屬要多多包容哦?!?/br> 此后一連數次,韋曜靈發現只要自己去看她,唐未晞便是不斷地落淚。弄得她有點不敢去看唐未晞,但又不能放唐未晞自己在病房里面對傷痛。 為此,她請了柳琇瑩來醫院,有些迫切和低聲下氣地說:「琇瑩,你看看她……她一見到我就不斷落淚,我不敢一直刺激她?!?/br> 她發誓,這是她成年離家之后度過最煎熬的幾分鐘。韋曜靈焦躁地在原地轉圈踱步,頻頻看向緊閉的病房門。 等到柳琇瑩一出來,她立刻衝上前去:「怎么樣了?她還好嗎?」 柳琇瑩有些奇怪的看了韋曜靈一眼:「她挺好的,不但沒哭,而且我跟她說話,她也回應了我,雖然比較簡短,不過是回應了沒錯?!?/br> 沒哭。說話了。韋曜靈失魂落魄的走在路旁,這五個字卻不斷的在她腦海里打轉,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她卻五味雜陳。未晞只要看見她,就是不斷地落淚,更遑論是對她說的話做出任何的回應。這意味著甚么? 是不是……未晞在怪她?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望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經掌摑、推搡過他人,責怪過他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恨的,是自己。手上落了一滴水珠,韋曜靈茫然地抬頭,很快的,一滴兩滴,從天空落下。──下雨了啊。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嗎?是為未晞在哭泣嗎?韋曜靈閉上眼,孤傲而倔強的昂著頭。 在雨中落淚,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那我可以與天,一同哭泣一回嗎? 她瘦了。唐未晞淚眼矇矓,卻不妨礙她看韋曜靈的背影。從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那些rou,短短幾天內就又盡數消了下去。單從背影來看,她瘦得像是一根竹竿一樣,憔悴得不像話。那是曜靈啊,她心心念念的曜靈啊。這樣美好又溫婉的人兒,被自己連累得這樣憔悴,叫她怎么捨得繼續拖累她? 答。墻上的時鐘往前走了一格,是下班時間了。韋曜靈難掩疲憊,臉上掛著的黑眼圈,用了再多化妝品也遮掩不住,化了幾次之后韋曜靈索性不再費心于此事上。 所以當韋卓犖見到她時,著實是被她這副倦容給嚇了一跳。 「meimei?」韋卓犖有些遲疑地喊著,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你怎么這般憔悴?」 久違的和哥哥一同吃飯,韋曜靈也難得地露出舒心的笑容。自打唐未晞出事以來,她還沒這樣好好地展顏笑過一次。把眼前的小菜往前輕推,韋曜靈平和的開口:「下周未晞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可是接下來的治療會讓她疼痛難耐。哥哥,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無能過?!?/br> 擱下手中的餐具,韋卓犖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儀容,不緊不慢的搖頭開口說:「曜靈,你只能做你力所能及之事,其他的強求不來?!剐南掠行└锌?,這么多年了,終于聽到meimei對自己說一回心事。自己這個哥哥當得真差勁。還未好好感動自己meimei的成長,韋卓犖又聽見meimei隱忍的聲音。 「哥哥,我心好痛,我覺得自己好沒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