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梅汝璈
如果按照老美的德行,因為有著和日本人越來越近的關系,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理完第一案之后,還沒等繼續審判,就將已經羈押,但是還沒有審理的甲級戰犯都給釋放了。甚至第一案,由于老美的縱容和默許,日本人采用了延宕的戰術,也將大量的戰犯給庇護了下來。 幸而,各國的舉薦的法官,有大部分和日本人有解不開的疙瘩,這才給美國人的縱容以少許平衡。特別是菲律賓法官哈那尼拉。菲律賓雖然是美國人的小弟,但是這個哈那尼拉卻曾經在二戰時,被日軍俘虜。從巴丹死亡行軍中僥幸逃生。 巴丹死亡行軍是在一九四二年春,在日本人占領菲律賓的巴丹半島后,日本人強迫所有的戰俘和平民,無論男女老少受傷與否,在高溫下強行徒步前往圣非爾南多的集中營的一次行軍。 這次行軍,雖然全程只有一百二十公里,步行了九天,每天平均只走十三公里。速度和平常走路也差不了多少。但是,日本人在行軍中,故意不給這些俘虜提供飲水和食物。膽敢在行軍路上偷偷尋找水源的,一律槍殺。打罵虐待更是家常便飯。 在沒有飲水和食物,高溫難耐,體力損耗嚴重,并且時常被打罵虐待的情況下,大量的人身體支撐不住,在行軍途中死亡。走了一路,便死了一路。這一路一共死了八千多人。實在是慘絕人寰。 親身經歷過此事的哈那尼拉不恨日本人才奇怪。而中國選派的法官梅汝璈,更是親身經歷中國人自日本占據東北三省就開始的抗戰屈辱。恨不得將這些日本戰犯全部槍斃。 不過,梅汝璈有報國之心,老蔣卻很不給力。老蔣很明白,在他剿匪的關鍵時刻,得罪能為其提供軍火的美國人是不明智的。而其主要精力,也沒有放在如何報復日本人身上。所以,淡然處之。只選派了梅汝璈。撥給的經費和人手都不充足。 余大財主知道此事,又怎能袖手旁觀。所以,叮囑青小藝,只要梅汝璈來到日本,就一定要以禮相待。務必要約其見一面。 而梅汝璈在收到余生的邀請后,也對余生非常感興趣。畢竟,余生如今算是中國第一個在國際上能叫得響名號的文娛大亨。而其手中的特納河谷鐵礦,也讓其迅速晉身世界頂尖富豪的行列。 至少蔣宋孔陳四家之中,單獨挑出哪一家,論產業也沒有余生的多。當然,聯起手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兩個人都有意向的情況下,兩個人很快約定了時間。而地點,就在余生在東京的住處。 梅汝璈此人,出身并不算太高,只是耕讀傳家的普通農家。而由于其父親對其管教極為嚴格,梅汝璈本身又好學上進,所以,在童年和少年時代,一直都是學霸級別的人物。 一九一六年,梅汝璈考上了清華,隨后,在一九二四年考取了公費赴美留學項目,入讀斯坦福大學,完成了學霸到學神的晉級之路。一九二六年,梅汝璈獲得斯坦福大學文學學士學位,又進入芝加哥大學法學院學習,直到一九二八年獲得法學博士學位。 在這個年代,博士學位的含金量很高。全然不是后世能比。而全中國獲得洋博士學位的人,也屈指可數。所以,梅汝璈在中國也算是難得的人才。一九二九年回國后,便先后在武漢大學、山西大學、中正大學、南開大學、復旦大學當法學教授,長期擔任國民政府立法院委員,還曾經擔任過行政院院長宋子文、外交部部長王世杰的助手。 有了宋子文這層關系在,梅汝璈便被老蔣視為自己人。所以,在接到美國人選派法官的邀請后,便選定了梅汝璈。 梅汝璈與余生雖然差了不少歲數,但是由于出身都并不高,又有相同的在美國奮斗的經歷和一腔報國之志,所以和余生極為聊得來。從午后開始,直到黃昏日暮,天色已晚。 余生讓青小藝去準備晚飯。而對梅汝璈道:“梅兄,日本人自甲午戰爭后便開始犯我中華,雖然歐美各界都認為是一九二八年,皇姑屯事件后,日本人才開始進犯中國,但是,你我都是中國人,自然對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心知肚明?!?/br> 梅汝璈點頭道:“這一次審判,因為是美國人主導,所以,必然會采取英美法系。中國奉行的大陸法系,恐怕并不適用。而且,對于歐美人而言,把時間定在一九二八年,對其極為有利?!?/br> “如果時間再往前推,那么甲午戰爭算是入侵,八國聯軍也應該算是入侵了。隨后一戰中,這些人將作為戰勝國的中國忽視,將原本屬于德國人在中國的利益分配給了日本人,也應該算是入侵。歐美人是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臉的。時間不可能再往前推,再往前,歐美人就是自己打自己臉?!?/br> 余生擺擺手道:“時間上我們無可奈何,不過,我只希望這一次審判能還國人一個公正。該殺的戰犯必須要死。不可留有后患?!?/br> 梅汝璈正色道:“這是自然,我自當盡力!” 余生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支票來,遞給梅汝璈。梅汝璈看見上面的數字,大驚失色,話說,他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額的支票。問余生道:“余老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余生也正色道:“我知道,按照英美法系,你們這是一位法官必然會發誓,不泄露自己和同僚的意見與投票。這個我也不感興趣。所以,不會讓梅兄去做一些為難之事?!?/br> “只不過,我知道老蔣撥給梅兄的經費和人手實在是太少,想要贏官司,就那點錢是絕對不夠的!所以,這些錢交付給梅兄。有了這些錢,想必無論是要雇傭人手,還是搜集消息,都會容易很多!” 梅汝璈有些遲疑,他知道余生所說的都是實情。不過,誰聽說過這種國際性質的審判還需要個人捐款掏錢的!要是老蔣知道這件事,不但不會高興,還會認為是余生在打他的臉。梅汝璈以后還要在老蔣手下混呢! 余生接著道:“我也知道這件事情不那么合規矩。不過,沒有這些錢,審判會難許多。在公正和人性面前,一些死板的規矩實在是不合時宜。梅兄可以想想南京城破后,被日本人屠殺的三十萬同胞,可以想想被七三一部隊當做實驗對象的數萬中國人,可以想想那些倒在戰場上的戰士!” “在那個時候日本人何曾對這些無辜的人講過什么規則!瘋狗咬了人,人當然不能咬回來。但是亂棍打死,防止其再次咬人還是必要的!” 梅汝璈也是經歷過抗戰的人,知道余生所說都是實情。便咬牙道:“好吧!這些錢我就收下了!我會將其用到審判日本人的刀刃上!” 余生大笑道:“這就對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個人酒足飯飽,興盡告別時,余生對梅汝璈道:“梅兄小心,歐美人也不是全然可信。特別是排座次的時候,會有很多陷阱?!?/br> 梅汝璈聞弦歌而知雅意,恍然道:“明白了,我會小心!” 梅汝璈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位于東京的常設地址工作。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位于東京的常設地址,是東京市市谷區,原本的日本陸軍軍部大廈。此處,在二戰之前,曾經是日本最著名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日本甲乙丙各級戰犯,大都誕生于這個學校內。而在二戰開始,日本人發動七七事變,正式入侵中國,并謀劃東南亞和太平洋時,此處便成為日本陸軍軍部和參謀本部。日本人在戰時發出的指令,便是由此處傳向世界各地。 美國人把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常設地址選在此處,為的就是一個反諷的意味,和對日本人加以警告。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大廳,則是原本日本士官學校的大禮堂。據說最多時,可容納兩千人。 在麥克阿瑟將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選址于此處后,盟軍便開始將大禮堂按照紐倫堡國際法庭審判大廳的樣式,進行翻新改造。而僅僅是翻修的工程,便干了三個月。翻修后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大廳,遠勝紐倫堡的原版。 歷史的走向和細節,仍舊是那么固執。不出余生的記憶之外。在遠東國家軍事法庭開庭之前,一場關于法官排排坐,吃果果的爭執,還是爆發了。在國際事務中,很多時候處理和爭執的,都是一些看似無關緊要,但實際上影響極大的細節。 坐席次序的排列便是其中之一。在任何國際場合,都會產生有關坐席次序的爭執與暗斗,因為這件事情關乎于一個國家的地位、榮譽、表現出來的態度,以及各種牽連到的影響,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也不例外。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庭長與首席法官,是澳大利亞的威伯爵士,曾經擔任過澳大利亞政府任命的“日軍暴行調查委員會”的委員長,雖然對日本人沒有好感,不會徇私。但是,由于其出身,對澳大利亞名義上的老大英國人和實際上的老大美國人很是親近。 所以,在一開始十一位大法官開會,宣布坐席次序的時候,很自然的將坐席次序排為——美國、英國、中國、蘇聯、加拿大、法國、澳大利亞、荷蘭、印度、新西蘭、菲律賓。 即便余生不預先提醒,梅汝璈也會爭執一番,此時更是早有準備。在澳大利亞法官威伯爵士宣讀完坐席次序后,梅汝璈當即表示反對:“我不同意!” 威伯爵士問道:“梅先生,為什么呢?” 梅汝璈道:“我認為應該按照《日本受降書》簽字的順序,安排法官的座次。中國在《日本受降書》簽字儀式上排在第二位,那么,也就是說,在美國之后,應該是中國?!?/br> 威伯爵士道:“這是法庭,并不是重演受降儀式?!北娙撕逍Σ灰?。 梅汝璈也笑道:“那么,威伯爵士,你又為什么要按照這個順序排座次呢?” 威伯爵士非常自然的解釋道:“梅先生,這是慣例?!边@確實是慣例,在日不落帝國衰落,一戰結束后,英國人便無法在國際事務上獨占鰲頭。所以,原本毫無疑問的座次第一,變得不那么理所當然。 而在二戰中,英國人雖然扛住了德國人的轟炸,但仍舊損失慘重。國力衰弱至極。反倒是美國人,因為戰爭而來的訂單,經濟迅速的發展起來。成了除蘇聯之外,毫無疑問的世界第一。座次也提了上來。 不過,英國人的余威還在,也沒有下降太多,所以排在了第二。成為慣例。 梅汝璈卻故作驚奇道:“慣例?這是誰家的慣例?《日本受降書》的簽字順序不是慣例么?” 話說,《日本受降書》的簽字順序,也是美國人排的。梅汝璈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威伯爵士回答不了,只能避左右而言他,道:“梅先生,我們是來審判戰爭罪犯的,為什么要對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揪住不放呢?” 梅汝璈反駁道:“這個問題可不是小小細節!更何況,按照英美法系,真理只有深淺正誤之分,并沒有大小之分!” 威伯爵士無奈道:“那么,梅先生提議一個公平的辦法吧!” 梅汝璈詼諧反擊道:“如果庭長和大家不依照日本投降書上受降簽字的次序,那么,我提議一個公平的方法——我們不妨找一個體重測量器來,看看各人的體重是多少,然后按照它來安排席次,體重者居中,體輕者居旁。這樣,我們便可以有一個最公平最客觀的標準?!?/br> 一眾法官,除了威伯爵士之外,哄笑不已。威伯爵士略顯尷尬。只能圓場道:“梅先生,你提議的方法確實很公平,但是這種方法只適用于拳擊比賽,而我們是國際法庭并不是拳擊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