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陳余出兵
張耳在巨鹿城內,自恃巨鹿城糧食充足,墻高溝深,一時也不怎么驚慌,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囤。 反正是固守待援,能堅持多一會兒,援軍來的機會就多一點。 秦軍一連攻打了十多天,哪見有半點進展? 王離郁郁不樂,這日正坐在中軍帳里生氣。 只見郎將涉間派人進來報告說:“章邯使其弟章平修筑的甬道,今已完備。從敖倉調來的糧草軍需,不日便可運到?!?/br> 王離聽了大喜,道:“我有糧草,還怕不能攻下此城?” 他將軍馬分作兩撥,日夜輪番攻打。 城中雖只有七八萬兵,卻知道秦軍殘暴,投降也是車裂,故都早斷了投降之念。 此刻人人拼命,個個奮勇,盡將箭弩亂射,滾木來打。 秦軍一下子死傷無數。 王離大怒,欲親自率軍攻打。 駱春忙勸道:“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今賊在城中作困獸斗,君侯若因忿而驅兵強打,城未拔,傷亡卻重。切切不可如此?!?/br> 王離咬牙道:“這般一個彈丸小城,傷了一萬兵猶不能打破,真真氣殺我也!” 駱春道:“不如圍而不戰。到時城中糧盡,一生內亂,自當崩潰?!?/br> 王離也知道自己在大秦帝國的實力與自己的軍隊多少有關,他舍不得把自己的軍隊打光了,所以依著駱春所說,不再攻打城池。 令各軍將城池死死圍定,等待趙軍糧盡。 消息傳到棘原大營,章邯聽得,大吃一驚。 與諸將道:“眾賊在巨鹿,已是甕中之鱉,捉來應如探囊取物,為何王離帶著非常厲害的長城兵大半月過去,仍然一無所獲呢? 真個教人捉摸不透?!?/br> 中尉姚卬道:“武城侯身為北軍主將,一向名聲在外,卻總不能讓人信服。 年初在太原時,手握十萬精兵,伐新造之趙,理當手到擒來。 誰料時至今日,也未見有斬獲。著實令人費解?!?/br> 只見謀士晏罛道:“此不足怪也。俗言說得好:‘為將三世者必敗’?!?/br> 章邯道:“此話怎講?”晏罛道:“當年王翦父子,倚重先皇信賴,南征北戰,東討西伐,最后爭得一統江山。 兩人壯舉,雖可彪炳千古,然到了子孫輩,卻難擎受。 何也?殺人太多!王翦破楚,王賁滅齊,大小數百仗,死他二人刀鋒下之怨鬼,何止千萬。 結仇如此,焉能庇護得后世再蒙祥瑞! 而那王離徒有虛名,并無真才,且剛愎自用,這等樣人,恐難獨當重任?!?/br> 章邯聽了,心中悵然。 看官要問,章邯功高蓋世,權傾一時,為何卻不能節制王離的部隊呢? 原來那王離所率的,不是一般軍馬,乃是鎮守邊庭,防御匈奴的朝廷精兵。 無有皇帝御旨,誰都不能隨便調動。 章邯官職再大,對于長城兵他也是無可奈何。 他心中對王離有怨氣,卻也發作不得。 不知不覺,長城兵已將巨鹿圍了近兩個月。 王離軍有章邯守住棘原,借著甬道,各類輜重得源源不斷運來,自無后顧之憂。 此刻城內,卻是一天比一天吃緊。 糧草漸少,又遲遲不見救兵到來,上上下下,都開始不安起來。 趙王即與文武百官商議,他對張耳道:“城中糧草日見短少,救兵又遲遲不來。如此下去,定然生變。丞相說說,該如何是好?” 張耳道:“大將軍在常山已經收得數萬人馬,一月前便已扎兵城北。 我曾派人夜縋出城,前去催促,卻遲遲不見他派兵來援。 我猜度是他臨陣畏敵,貪生怕死?!?/br> 趙王道:“大將軍與丞相情同父子,定然不會如此?!?/br> 張耳道:“要真是那樣,倒是我當年有眼無珠,與他結了這刎頸之交?!?/br> 趙王見張耳動了氣,正想拿話來勸他時,只見將班中閃出一人。 上前道:“大將軍篤信忠義,見巨鹿危急,怎會坐視不救?或是另有隱情,也未可知。待我只身殺出重圍,前去相見,務必叫他發兵來救?!?/br> 張耳見是陳釋。 便對他道:“只恐他早已把我眾人給忘了,去了也白搭?!?/br> 陳釋道:“未曾見著,豈敢妄言?誠請一試?!?/br> 張耳道:“將軍真的要去,也須有個幫手?!?/br> 張黡奮然出道:“某愿同往?!?/br> 張耳道:“陳將軍為人直爽,但易沖動;有你在旁,我便放心。 你倆此番前去,能辦成最好。大將軍若真的不肯發兵,也休要與他理論,可速速歸來?!?/br> 張黡道:“末將自有分寸,少不得回來交令?!?/br> 張耳當即修書一封,交張黡帶上。 當夜一更后,張黡、陳釋周身披掛完全,腰帶弓矢,手綽刀槍,點了一百輕騎,吃飽喝足,開了北門,潛出城來。 此時正當寒冬,秦兵怕冷,到半夜,都已進帳睡了 。張黡、陳釋引了百騎,悄悄從營寨間隙里穿行而出。 待到秦將發現他們長城,率眾來戰,哪擋得張黡、陳釋神勇,一連搠死十數人,飛馬而去。 及至王離知道了,聚起人馬來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料必是往陳余處求助去的,便差人警告蘇角,叫他小心防范。 又喚來涉間,令帶一萬兵,天明后趕去那里,以作支援。 卻說張黡、陳釋闖過秦軍營盤,連夜投河北軍大寨來見陳余。 時才拂曉,小軍忙將陳余喚起。 草草梳洗了,急升中軍帳把二將接入。 施禮畢,二人具說巨鹿危急,已難支撐,懇請陳余速發兵將相救,一面呈上張耳書信。 陳余打開來看,見上面大略寫道: 初,吾與公敬慕相好,結為刎頸交,誓同生死;今趙王與耳困坐圍城,恐旦暮且死,所盼者惟公耳。而公擁兵數萬,卻不肯相救,如是,昔日之誓安在也!公若有信,當率士以赴,與秦軍拼同一死。天下事,十常有一二得相全,公何不試之? 陳余看了,緊皺眉頭。陳釋見陳余低首不語,道:“眼下城中多有傷亡,糧草亦只夠半月,已是危在旦夕。丞相與眾將,都苦苦支撐著,如再無援兵相救,城池早晚失陷。我二人闖出重圍,冒死前來求救,大將軍為何卻不發一言?” 陳余嘆道:“非我不欲相救,實是此去有害無益?!?/br> 陳釋驚道:“大將軍怎如此說?你與丞相乃是刎頸之交,情比父子,今事逢危急,怎一下變得如同陌路人也?” 陳余道:“趙王、丞相被圍城中,我自也焦急萬分。然此刻去救,無異將rou喂與餓虎。斷非陳某怕死,不欲與秦軍相拼,如此,只為趙國存一希望。今若我們再輕率赴死,日后便無人替趙王、丞相報仇矣?!?/br> 陳釋冷笑一聲,道:“人疑大將軍怯戰。我原不信,今日一見,果真如此?!?/br> 陳余道:“此等污水,如何潑到我頭上? ”陳釋發怒道:“我兩個本敬你是個重信立義的英雄,舍了性命跑來求救,誰想你居然是個懦夫!你休要叫屈。早早發兵便罷,如若不然,今日我陳釋就這里先與你來個了斷!” 陳余被罵,那臉頓時大變,青一塊,紫一塊,脹得如豬肝一般。 正待發作,一旁張黡道:“危難之際,不思救人之策,乃徒斗口耶!” 陳余道:“你待怎說?” 張黡道:“我二人出來前,曾向趙王和丞相承諾,定要說得大將軍出兵相救。若是不能,我與陳釋便將以死謝罪?!标愑嗟溃骸岸缓伪厝绱??!?/br> 張黡道:“大丈夫立于世上,當以信義為重。我二人雖然平常,亦很是貪戀名聲?!?/br> 陳余尋思了片刻,道:“陳余無意與他人同赴死難。二位必欲盡義,我便撥些人馬與你,如何?” 張黡道:“大將軍只要肯撥給人馬,我二人便是拼了性命,也當前去?!?/br> 陳余即在帳中撥了五千人馬,付與二人。 張黡見了,驚道:“區區五千人,怎擋得秦軍數十萬眾?大將軍莫非戲我?” 陳釋在旁,便要發作。 只見陳余身后,夏說、張仝怒目而視,側旁將官皆手按刀劍。 張黡笑對陳釋道:“罷,罷,罷!他既一口咬定,你我再費功夫,也是徒勞。自古危難顯真義。張黡今日要拼了這條命,去報答趙王與丞相的恩情。你可也敢?” 陳釋道:“陳釋何懼一死!” 此時正當十一月中,天氣最冷。 二位將領了五千軍,先教飽食了,然后張黡對他們道:“現在我們二人要去破圍,你等只須努力殺敵,不可畏縮不前?!?/br> 陳釋見眾人都面露難色,便拔劍在手,怒喝道:“趙王與眾大臣被困城內,危在旦夕。我二人貴為將軍,尚不惜命;爾等士卒,怎可遲疑!” 眾人見他作色,皆道:“愿效死力?!?/br> 陳釋大喜,與張黡就大寨內頂盔慣甲,綽刀提槍,也不與陳余辭別,領了這五千軍馬,徑奔秦營而來。 將近秦營,只聽一聲鼓響,馬軍步軍,如潮水一般,擁將出來。 當頭一員大將,乃是蘇角,勒馬大叫:“大膽狂賊!往哪里走!” 原來蘇角接得王離將令,便不敢怠慢,聞陳余有軍出,便開了寨柵,盡引軍馬來迎。 張黡見了,更不打話,舞刀縱馬,直取蘇角。 兩馬相交,戰到七八合,陳釋挺了長槍,引人馬徑望前闖。 索龍、邱石麾兵迎上。兩軍就寨邊混殺。 張黡、陳釋兵少,便奮力死戰。 從巳時到午后,直殺得煙塵滾滾,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