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姐妹兩面面相覷,“爸你會修車?” 鐘業成今天出去觀察過,這邊家屬于有自行車的人家不少,再往外走走騎車的就更多了,可是半天他也沒看到一個修車的,所以覺得臨時支個攤子應該是沒啥問題。 至于閨女問的問題,那就更不是問題了,他前世也是農村出來的,以前也支過攤修過一段時間車,自行車電動車都能修,不過后來他覺得這活兒不能干一輩子,就還是去學廚了。 “簡單修修沒問題,等爸腿腳好了還是會去上班的?!辩姌I成又道,“還有一個就是,等我過兩天腿腳利索點,我想把你們兩個meimei接回來?!?/br> ‘哐當’一聲響,曉蕎身后的凳子倒了,她則突然站了起來。 事兒談完了,鐘業成拿著新申請下來的十五塊錢一瘸一拐的回房了,兩姐妹看著她們爸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爸爸又回來了。 不,是更高大了。曉麥心里想。 第二天,鐘曉蕎還沒進教室,就聽到班里一陣議論聲。 “董香、馮素、還有鐘曉蕎,來了都趕緊把學費交了,就你們仨了?!边€沒開始上課,班長這兩天為學費的事頭疼不已,老師已經催了他好幾交了,他就只能催同學們,也是很煩了,此時喊的嗓子都疼。 “唉?班長,董香和馮素不是都不來了嗎?老高沒告訴你???”有個后排的男生說道。 班長劃著名字,“沒有???” “我昨兒聽她說不來了,估計還沒來的及說?!?/br> “哦,那還有,鐘......?!?/br> “鐘曉蕎估計也不上了,她不是要結婚了嗎?”一個女生說道。 “你這又是聽誰說的?”班長抬起頭問道。 女生一指同桌孫秀芹,“秀芹說的啊?!?/br> 突然被提到,孫秀芹咳嗽一聲,“那個什么,我也是聽說的。我舅媽不是跟鐘曉蕎她大娘是一個廠子的嘛,所以知道點,她爸也車禍了,家里也沒錢,不嫁人也沒轍啊,對吧?” 她一下子說出來,班上好多同學都不知道這個情況,有好奇心強的就打聽,“怪說說咋回事,這也太慘了吧?!?/br> “就是她媽跟她爸離婚了,她爸受不了就成酒鬼了,結果有一天喝醉了不小心就被撞斷腿了,現在班也上不了拿啥養家啊,她哪還交的起學費?!睂O秀芹撇著嘴說道。 “交不起學費就嫁人唄,不過就算畢業了以后不還得嫁人嘛?!?/br> “說的也是,說不定能嫁個好人家呢?!?/br> “她現在能嫁啥好人家,我跟你們說......,”孫秀芹突然小聲,幾個聽八卦的同學圍攏過來,“她要嫁到農村去了,估計這家給的聘禮多,她兩個meimei已經都送人了,她爸看腿也要錢的呢。咦?你們......?!?/br> 孫秀芹越說越起勁一抬頭就見同學們都回自己坐位正襟危坐起來,她眼前也忽然出現一片陰影,鐘曉蕎從她旁邊經過,她雖然看對方不太順眼,但背地說人壞話她也是頭一回,一下子有些尷尬。 鐘曉蕎也沒理她,她從后門進來,徑直就走到還站在獎臺上的班長,站定,從軍綠的書包夾層掏出了理的整整齊齊的九塊錢,遞過去,“班長,我學費?!?/br> 班長:......哦,好。 同學們:........。 鐘曉蕎回到自己座位拿起本書看,教室里一片靜默,大家趕緊該干嘛干嘛。 * 沒兩天,鐘業成這修車的攤子就順利的支了起來,雖然沒啥宣傳吧,但是攤子擺在了家屬樓必經的一條路上,好多人下班就能看見,于是一開始生意就不錯。 其實也可以說是居民們樂見其成的,自行車雖也是緊俏商品,但好歹這也是工廠家屬區,不少雙職工的家庭或是老職工條件不錯,所以有自行車的家庭也是不少的。 但是車多了,卻沒有修車的,好多人車壞子還得找人打聽跑到別的區去修,麻煩不說,尤其是車子臨時扎個帶啥的,真的不好弄。 這不,今天已經是第五個扎帶的了,鐘業成三兩下卸了里帶,找到被扎的地方,沒幾分鐘就補好,“富興路那邊扎的吧?那邊最近修路不好走,可以繞永昌路過來,那邊路好走點?!?/br> “謝謝,謝謝師傅,多少錢?”來修車的小伙子不住感謝,他本以為推著回家帶就廢了,沒想到能找到修車的。 “甭客氣,兩分錢?!?/br> 送走客人,鐘業成一看快到中午了,肚子正響著呢,他媽就給他送飯來了,“媽,今兒啥飯?” 他現在叫別人媽已經叫的非常順溜了,可能體內還有原身抹不去的情緒在。 自打他開始修車,他媽就開始自告奮勇給他送飯,生怕他兒子遇到困難打退膛鼓似的,特別積極。 “我給你貼的餅子,市場今天有賣小卿頭魚的,給你熬了一小鍋趁熱吃?!辩娔刚f完,把熱乎乎的飯盒給他遞過來。 “哎喲,貼餑餑熬魚,這不錯?!辩姌I成會做飯,自然也很好吃,這魚一看就新鮮,還沒吃就開始流口水。 鐘母看著兒子那樣,不禁有些高興,她摸了摸右臂撞的淤青,想著也不枉她去菜拼了命搶這魚,她兒子一直都是愛吃魚的。 “媽,你是不是有啥事兒???” “哎,有啥事,沒事?!辩娔缚此@東西放的有點亂,不自覺得就開始幫他歸置。 鐘業成也不多問,只又道,“媽你看我這腿這兩天也養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疼了,錢也攢了一點,我想著把兩個小的給接回來?!?/br> “啥?”鐘母詫異,“你當初......?!?/br> “哎,我當初腦袋天天昏昏沉沉的,不清楚,我現在真挺后悔的,怎么著也是我閨女呢?!辩姌I成替成身背黑鍋,他既然占據這身體原身的責任也就是他的責任了。 鐘母也嘆了口氣,“哎,也是,不管咋樣也是咱老鐘家孩子,送人這種事說出去可真不好聽,這些天我也是挺想那兩個小的,不過一想起來兩個小的是去過好日子,就不想了,不過你現在一個人要是帶四個孩子,不說以后日子咋樣,就是再搞個對象也是難吶?!?/br> 鐘母最為擔心的就是這個,兒子還不到四十,哪能被那個女人耽誤一輩子。 “媽,以后再說以后吧?!狈凑矝]想過再結婚。 “哎,那成,媽跟你去吧?!?/br> 鐘業成也正有此意,他雖然根據書中信息知道兩個小的被送去的地方,但到底沒有去過,而且他現在行動到底不太方便,他媽身體還算硬朗,陪他一塊去正好。 * b市青水縣x村 村子離縣城比較遠,也比較偏僻,村子也比較窮,一年到頭掙工分最后也分不了十幾塊錢。 一戶扎著籬笆的小院,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小的一團坐在院里的一個大灶前,正在點火??赡苁遣窕鹩行?,起來的都是煙沒有火。 小姑娘五官精致,但有些面黃肌瘦,被煙熏的眼淚都出來了,“咳咳咳?!彼龘]了揮煙,就覺得一條辮子被揪了起來。 “你個死丫頭,點個火都不會點,弄的哪哪都是煙?你是不是廢物?”一個滿臉褶子的中年女人一臉兇狠的說道。 “嗚嗚......,柴...太濕了?!毙」媚飮樋蘖?,被中年女人像個布娃娃似的拎在手里。 “太濕你不會找干柴,你個廢物?!闭f著她就朝小姑娘的屁、股狠狠的拍了好幾下,又問,“半天了飯也沒做好,衣服洗了沒?” 小姑娘趕緊一指院子另一邊搭起來的晾衣繩,那上面歪七扭八的搭著幾件灰撲撲的成人衣裳,衣裳還濕噠噠的壓的本就拉的有些低的繩子就更低了,有的長褲就直接搭到了地上,褲腳都是泥。 “哎喲,你是故意的吧,你個廢物點心,我打死你得了?!迸苏f著一把將小姑娘一使力摜到地上,然后四處去尋找趁手的東西,顯然是想打人。 小姑娘被疼,又見自己要被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哇哇哇.......,媽...爸爸,嗚嗚,爸爸,嗚嗚?!?/br> “你還有臉哭?”女人抄起旁邊的火棍就揮了過去。 正在這時,她的胳膊被人抓住。 “行了,屁大點孩子懂什么,你打她干啥?”一個男人扛著鋤頭站在她身后說道。 女人氣的把火棍扔到一邊,吩咐,“趕緊再抱點干柴去?!?/br> 小姑娘趕緊抖著小身子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小跑到院外的柴火堆,邊撿柴她還臉上掛著淚。 院里女人埋怨男人,“當初我說再等等,要個男孩兒,你非說女孩就女孩,比沒有強,你看這強啥?!?/br> “你不是廢話,那誰家有正常的男孩會給人?是你你會給嗎?咱能有個女孩也不錯了,你別天天打她,對她好點,以后老了不得指著她?” “女孩指個屁?那也比沒有強??!” 夫妻兩個結婚十幾年沒有孩子,如今人到中年也是急了,攢了好幾年錢,又拖了人才弄來個女孩。 小姑娘小聲嗚嗚 ,“嗚嗚 ,爸爸,爸爸,爸爸?!?/br> mama不要她們了,爸爸也不要她們了。 第5章 惠泉縣客運站 來來去去行色匆匆的行人,鐘業成在排滿人的售票窗口好不容易擠了出來。 等在一處的鐘母提著個大行李包走了過來,“咋樣?買著票沒?” 鐘業成揮了揮手里兩張票,“兩張去b市的長途票,買到了?!?/br> 他一邊說一邊接過鐘母手里的大行李包,“媽,我提吧,咱又不是出去多久,還用帶這么些東西?這個大的包?!?/br> 鐘母雖沒怎么出過門,但卻做足了準備,她不同意道,“出多遠門,受多遠罪,有備無患?!?/br> “您跟我去我爸沒說什么吧?” “我跟他說你們廠緊急讓你出差,你現在又這個樣子我就跟著去照顧你,他還能說啥,他生怕你真的丟了工作,還指著你這個工作給他孫子頂替呢?!?/br> 搪瓷廠在惠泉縣雖然只有幾百人,屬于中等,但也算是不錯的企業了,鐘業成是廠子的正式工,就算現在沒上班,回去不明情況,但好歹正式工編制還在。 在待業青年滿街走的今天,有一個正式工編制是很難的。 鐘業成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他只是隨便問問,畢竟書中寫的,原身與鐘父本身關系就不怎么樣,后來更因為結婚后分家與其父和大哥都鬧的很不愉快。 車還得有一會兒開,母子兩個又聊了幾句,都是家里的事。 曉蕎和曉麥兩人在家,雖說是兩人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但到底是女孩子,鐘業成不放心又拜托了鄰居幫忙照看下,他也抓緊,爭取兩天就回來。 至于曉花和曉香那邊的情況,他也是通過書中的記載有個大概地址,馮紅霞是聯系了一個鄉下親戚,這個親戚又找了拐了八道彎的親戚才聯系上的那兩戶人家。 “你問你大嫂了嘛?你干嘛不讓我問她啊,還非得自己問?”公交車快開了,兩人邊上車邊說話。 他記得書里寫著,馮紅霞可是拿了那戶人家不少好處,還有錢,想必不想鬧出來,到時再把錢吐出來。 所以鐘業成選擇不讓馮紅霞知道他要去把閨女接回來,省的她告訴那兩家人,讓他們早有準備,給他制造困難。 不過在鐘母眼里那兩戶人家是馮紅霞找人介紹的,現在要把孩子接回來,也應該支會一聲她,畢人家也是好心想讓孩子有個好日子。 鐘母心里,馮紅霞還是個不錯的。 有些事無憑無據,鐘業成也不好直接說的,就直接搪塞過去了。 上了車,母子兩個坐在公交車最后,不一會兒車就開了。 只是車開不久,前面隔兩個座位坐著的一個胖大嬸兒就開始頻頻回頭,與鐘母對視,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哎呀,他鐘嬸子,是你???” 鐘母一看,這不她家鄰居,出遠門的車上碰到鄰居,也是意外之喜,“你這也出門???” “是啊,我閨女不是嫁到b市了嘛,我去看看她,哎,孩子嫁的遠就是這點不好,去一次跟打仗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