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欲做賊
趙昺清楚自己雖然走的是精兵路線,但是以眼前的幾個馬場所產的馬匹是無法滿足軍用的,若想真正的能發揮作用,還需要數年,甚至十數年的功夫。當前即便能通過貿易獲得一些戰馬,可這條路同樣會受到政治氣候的制約,且這種交易數量也不可能很大。 現下大宋的戰馬的來源是戰場上的繳獲,而趙昺深知戰場繳獲最不穩定,不僅數量和來源不可能保證,有限的繳獲有時甚至連添窟窿都不夠更談不上擴軍。那么有限的騎兵只能發揮戰術作用,卻無法對敵進行大規模決定性的戰略打擊。 北伐中原是必然的戰略選擇,可趙昺深知越是向北,則自己依靠水軍進行戰略機動就會愈加困難。而即便能夠在現有條件下北伐成功,奪取了中原地區。而想要徹底擊敗蒙元也并非易事,因為他不得不承認成吉思汗絕對算得上歷史中最鐵血的雄主之一。 隨著蒙古在成吉思汗率領下的崛起,其統領著二十多萬蒙古騎兵,憑借著無可匹敵的戰斗力席卷了大半個歐亞大陸。以現在的版圖來看,東亞方面有中國、蒙古、朝鮮、韓國,南亞方面有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西亞方面有伊朗、伊拉克、沙特等國,中亞有土耳其、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歐洲方面有俄羅斯、德國、法國、意大利。 所以趙昺清醒的認識到即便北伐成功,奪取了燕云十六州,那么整個北方依然要面對蒙古人的攻擊??勺约河譀]有漢唐之際充足的戰馬可用,難以將敵遠逐,只能陷入被動的防守,難不成還要學秦始皇大修長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可現實就是現實,一旦跨過這條長江,他就必須要面對…… “陛下,這景色真美,待到屬下致仕,還望陛下恩準到此做個牧馬之人!”一行人進入牧場,但見這里水草豐茂,戰馬或是在樹蔭之下納涼,或是覓食,或是嬉戲,幾個牧馬人乘馬看護著馬群,看似十分悠閑,趙孟錦用馬鞭指著牧馬人,笑著向皇帝施禮道。 “呵呵,你想的到美,在這里當個牧馬之人卻非那么容易的!”趙昺笑著道。 “哦,還有哪些講究???”趙孟錦驚奇地問道。 “置使,不要僅看這些馬外表威風凜凜,其實嬌氣得很。吃飽喝足時是最危險的,只要打上幾個滾,馬腸子就有可能攪到一起,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活活疼死?!钡玫交实鄣氖疽?,易杰在馬上施禮后答道,“所以一旦發現馬倒地,牧馬人便要隨時把躺倒在地的馬吆喝起來??垂芏倨サ鸟R群,這活兒干起來不那么容易!” “這個某家倒是知道,吃飽了的戰馬要先提高韁繩吊起來一會兒,就是防止它們消化不良!”趙孟錦點點頭言道。 “卑職確是忘了置使乃是馬上的將軍,哪里會不懂這些小事,贖罪、贖罪!”易杰聽了拱拱手道,“這些牧人還是十分辛苦的,每當回春時節,馬也開始發情。他們要隨身帶著筆記,把配種情況記錄在案,懷孕的母馬單獨放養。而馬的孕期有十一個月,待到冬天產仔,一群馬一生就是一百多駒子。如果駒子生在野外,就更是麻煩,因此時刻也不可掉以輕心?!?/br> “是嗎?這些瑣事某家卻是做不來!”趙孟錦聽了皺皺眉,連連搖頭道。 “易指揮使,這里都種上了苜蓿嗎?”趙昺抬手以馬鞭指指前方言道。 “稟陛下,整個牧場眼下只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改種了苜蓿草,余下的要待秋后將雜草清除后,明春再改種半數!”易杰回稟道。 “嗯,適當留些雜草也好,省的這些畜生吃順了口,以后沒得吃了會餓死!”趙昺點點頭笑道。 “呵呵,陛下說笑了。那些初到江南的烏孫馬還不大習慣,需要添些馬料,但是經過馴養一段后便也能逐漸適應,與蒙古馬雜交后的下一代便很快適應了!”易杰解釋道。 “現在馬場之中有多少馬?”趙昺又問道。 “陛下,當下馬場之上有各種種公馬五百余匹,母馬六千余匹,繁育的仔馬除一部分送往其它馬場外做種馬外,尚有三千余匹,待下一步挑選后,余者的將調配給護軍?!币捉芑胤A道。 “不錯,待今冬又會有一批良馬送來,且以后會越來越多,你們要做好準備,尤其是選育工作,且不可大意!”趙昺贊了一句,又叮囑道。 “陛下放心,卑職一定會盡心盡責的!”易杰施禮道。 “這里怎生多了這么多蒙古馬?”趙昺一行邊走邊聽取匯報,看著分別放養在不同區域的種馬,突然發現有一大群公馬被圈養在一處牧場,要知道種馬場并不需要太多的公馬,其中的道理不需多說。而這一群皆是公馬,且并非多是改良用的蒙古馬,他十分奇怪地問道。 “陛下,這是卑職偷來的!”易杰聽了笑著道。 “偷來的?!這些都是?”趙昺聽了卻是一愣驚問道??茨侨厚R數量而非幾匹、幾十匹,而是足有數百匹之多,這么多的馬都是偷來的,讓他實在難以相信。 “陛下,正是。都是從對面韃子那里偷來的,足有一千余匹馬!”易杰點點頭,依然笑著回答道。 “怎么可能?這里隔著大江,你們怎么如何能將馬弄過來!”這次不僅趙昺不信了,連趙孟錦等人也不信了,他搖著道。 “陛下,幾位將軍。這馬確是從對岸韃子那里偷來的,不過要說頭卻也不大恰當,說騙來的更為妥當!”易杰等眾人都說完了,這才抱拳施禮道。 “不要打啞謎了,快說怎么回事!”趙孟錦也是急脾氣,見其啰啰嗦嗦的急赤白臉地催促道。 “呵呵,諸位將軍可曾聽過唐朝名將李光弼騙取叛將史思明戰馬的故事?”易杰再賣個關子道。 “哦,朕明白了,你腦子倒是聰明,還會古學今用!”趙昺聽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指指其笑道。 這故事是發生在唐朝安史之亂的時候,當時的李光弼已經成為了當時的天下兵馬副元帥和朔方節度使,他的任務就是在河陽一帶與當時的史思明叛軍對抗,尋機殲滅他們。而細心的李光弼在一次視察陣地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小細節:史思明叛軍每天都會在一河之隔的對面洗馬,每天都很準時。 很多人其實都不會將這種事放在心上,而李光弼卻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低頭笑了半天。他立刻就叫自己的屬下在軍隊中挑了數百匹母馬,這些匹母馬都是尚有小馬駒在身邊的母馬,他讓人將這些母馬在史思明軍隊洗馬的時候趕到了對岸,這些母馬離開沒多久就想起了自己留在城中的小馬,嘶喊咆哮著回來了。 母馬的嘶喊聲也傳到了史思明軍隊的公馬的耳中,這些公馬一聽,那里還有心思洗澡,一個個都跟著母馬的步伐朝李光弼的軍中奔騰而來。趙昺想那李光弼彼時的心情定然也是美滋滋的,啥都沒損失,自己就得了良馬千匹,而且還讓史思明損失了良馬千匹,這一來一回賺大發了! 易杰也正是效仿李光弼的方法將蒙元的戰馬給騙過來的。他發現蒙古人也在江邊母馬后,便照方抓藥,而崇明島坐落在江心,北緣與江北岸相隔不過兩、三里,加上靠近入???,水面寬闊,水流相對緩平,精蟲上腦的公馬們便奮不顧身的泅渡過江上了島。 “那再多用幾次,豈不便將韃子的馬全都騙過江來了!”陳鳳林覺得此計甚好,大笑著道,仿佛驟然間發了財一般。 “陳都統,韃子也不傻,他們發現吃了虧以后,再不到江邊牧馬,便是想再次施計也不可能了!”易杰擺擺手道。 “此次成功其實也是僥幸,恰是前時伯顏為了南侵而大肆括馬,其中一些馬匹沒有被閹割,才會中計的!”趙昺言道,這其實只是機緣巧合才能成功的。 而這又牽扯到了良種馬退化的話題上了,曾有人提出另一說法,以為中國馬種的退化在與人為的閹割。最好的戰馬首先是公馬,公馬在速度和力量上要比母馬優秀的多,但是公馬有個缺點他發情的次數比母馬多很多,為了不讓敵人的母馬把戰馬勾走,所以就要閹割, 閹割后的戰馬和皇宮里用太監的情況有點一樣,男人即使煽割了也比女人身體素質好。這樣一不怕對方的引誘,二也不可能將馬種流落到敵人那里而間接資敵。三這樣的話他們只能把全部精力用于做戰,長身體。如此一來沒有了私心雜念的戰馬既然沒有那方面的需要,就依靠本能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你讓我跑,如果你不讓我停,那么跑死了,我也要跑下去。 所以閹割其實一種優秀的戰馬培養技術,不過也是有條件的。一個強大的國家,戰馬都是由國家的牧場里培養出來的,而種馬并不需要很多。但是這僅僅是在盛世才能正常發展,一旦遇到亂世,象中國遭受的幾次冰河時期的大型氣候災難,和政府的腐敗,皇帝大臣的胡作非為,之后導致的農民起義和異族入侵,不但摧毀了政府,馬場也不例外。 如果是農民起義,他們為了能快速使用戰馬把種馬也煽了。反正急需,種馬以后在說。即使國家有的牧場再多,所有打下牧場的農民都這么想,于是好馬就這樣沒了。而游牧民族他們把馬搶走后,他們的飼養水平比不上中原,我們培養的都是戰馬,而他們的卻大多是為了繁殖數量,但散養和專門飼養是不一樣的,如此難以保證戰馬的血統,也必將導致種群的退化。 “陛下,這些馬都撥給屬下吧,當下各軍組建騎兵旅之后,都很缺馬,而組建車營又占抽調馬匹。如今江東所屬各騎兵旅配備的戰馬只有七成,缺編嚴重,眼下不得不輪流訓練……”趙孟錦立刻將主意打到這批偷來的戰馬身上,本著先到先得的想法就開始絮叨。 “全軍上下都缺馬,又不是你一處,當下征西軍出征在即,馬匹還沒有著落,怎能都給了你!”趙昺被其說的煩了,皺皺眉道。 “陛下,那屬下只要半數,余者撥給江鉦便罷了!”趙孟錦又討價還價道。 “易杰,韃子的牧場就在江邊嗎?”趙昺卻沒有搭理其,而是問易杰道。 “陛下,就在對岸。據卑職觀察,每年雨季韃子便會將戰馬趕到江邊放牧,而雨季結束后就會離開!”易杰回答道。 “離江岸有多遠?”趙昺又問道。 “陛下,此前就在對岸放牧,但是被騙之后就向北移動里許,也不再趕馬下河了!”易杰抬手指指北方道。 “好,我們去看看!”趙昺想了片刻道。 趙昺一行人在易杰的引領下轉而向北,一直到了崇明島北緣的一處高地之上。江北的景象盡收眼底,那里屬于大宋的原泰州路,蒙元南侵時南宋軍民抵抗十分激烈,遭到蒙元的屠戮,城鎮盡毀,過去的富庶之地變成了荒野,當下卻成了韃子的牧場。 “陛下,對岸便是韃子在淮南設立的馬場之一,放養著數萬匹戰馬!”易杰看向對岸言道。 “嗯!”趙昺點點頭,拿過望遠鏡仔細觀瞧,隱隱可看到荒野之中散布著點點的氈帳,周邊有數不清的戰馬奔馳、覓食。 “陛下,這也只是望梅止渴,越看越眼饞??!”趙孟錦嘆口氣,放下望遠鏡苦著臉道。 “咱們將那邊的戰馬都偷回來,你們以為如何???”趙昺看了好一陣,才放下望遠鏡扭臉問道。 “偷回來,陛下要做賊???”趙孟錦聽了瞪大了眼睛吃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