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百余士兵訓練有素的跪地叩拜,起身直立。一言一行,皆是整齊一劃。那臉上俱是對鳳明奕的尊敬與崇拜。 謝瓊暖不由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太子殿下此刻穿著粗布短打,有力的臂膀裸露在空氣中,雖外表看起來,君子如玉,肌rou中卻隱約蓄積著強大的力量,令人生不出任何小瞧的心思, 他此刻只是站在一側,背脊卻如松柏般挺直,雖整個人穿著農家布衫,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睥睨山河的氣勢,通身的矜貴,遮也遮不住。 此刻站在此地的是萬民敬仰,百戰不勝的大鳳朝太子殿下。哪里還有昨日在床上的溫柔羞怯,他整個人像極了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寒氣四溢。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卻帶著令人信服的攝人氣息。 直到這一刻謝瓊暖,方真實的察覺到,身邊的男子大抵是與失憶前不同的,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矜貴與殺伐果決,在手下士兵面前展現的淋漓盡致。 恢復記憶的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的模樣令人不寒而栗。 謝瓊暖心中忽而生出一番自豪來,她謝瓊暖喜歡的男人,似乎本就該如此,萬人敬仰百萬人臣服。 謝瓊暖唇角微勾,眸中盛滿了贊賞與自豪。 嶗山腳下的這間小院兒并不大,容納不下百余人。鳳眀奕令他們侯在門外待命,把領頭的左將軍與司匠喚進屋。 鳳明奕對著賈時弦使了顏色,長年沙場上培養的默契,他瞬間秒懂,眼疾手快的將殿下家的木門關上。組隔了士兵們探究的視線,躺椅上那位,自始至終,沒有直起身的女君,行為太過大膽與不敬,著實引人矚目。 太子殿下心眼細如針孔,他妻主美的如個天仙兒似的,屋外那群士兵個個缺少女人澆灌的狠,看了他妻主的傾城容貌,指不定在心中如何臆想…… 鳳眀奕失憶前,占有欲已經很強,更遑論如今恢復記憶,身上凜冽的氣勢加深,占有欲更盛。別說讓人盯著他妻主一直看了,即使是無意中瞟上一眼,他心中都尚且有些不適,恨不能將她藏起來,融在自己心尖兒上。 …… 卻說這邊廂,左將軍臉上的詫異并不少,他與太子自小相識,因同身為男子,兩人的關系比旁人更親近一些。 殿下的禁欲的模樣,他再清楚不過。 可是今日,那等性格冷淡,處事冷靜的人,卻為了個女君,神色不愉。 賈時弦眨了眨眼睛,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別人假冒的殿下后,滿臉復雜。 越走越近,待走到殿下身前,這才將好奇的目光投向殿下身旁,躺在搖椅中的女君身上。 謝瓊暖一手拿著蒲扇扇著風,一手捏起一顆葡萄,喂入口中,見兩人將視線射過來,勾唇,露出一個慵懶的笑。 賈時弦驚艷的愣了一瞬,恍惚了會兒,回神剛準備抬腳上前,打聲招呼。 卻發現,一直一言未發的司匠呼吸略顯粗重,他疾步上前兩步,直挺挺的跪倒在謝瓊暖的身前。 方才連見著太子殿下,尚且沒有下跪的蓬萊暖生閣弟子司匠,此刻臉上盛滿了虔誠與敬仰。 他整個人顫顫巍巍,舌頭似乎打了結,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明晃晃的顫音:“祖師奶奶,您……原來是您!一百多年過去了,您竟然還活著?” 謝瓊暖拿著蒲扇扇風的手一頓,她直起身,斜晲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娃娃臉,唇邊的笑容變得有些怪異,指尖悄悄用力,夾在細指間的葡萄溢出的汁水,順著她蔥白的手指,落入地面,她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拿出一方粗布帕子,擦拭手上的汁液。 “祖師奶奶?”謝瓊暖玩味的打量著司匠,見他情緒不穩,身體發抖,也不再管他,側身沖著鳳眀奕眨眨眼,緩聲問道:“眀奕,我有那么老嗎?” 鳳眀奕深紫色的眸子滑過一抹訝異,又極快的收斂干凈,他沖著謝瓊暖搖搖頭,凝了三師兄司匠一眼,默不作聲的將他扶了起來。 “師兄,此乃子徹妻主,如何成了祖師奶奶,咱祖師奶奶乃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她若是活著,合該有百八十歲有余,你怕是認錯了人!” 鳳眀奕附在司匠耳邊,沉聲道。 司匠平日最是怕小師弟沉著臉的樣子,整個閣內,只有他二人年齡最是相近,他雖比小師弟大上十歲有余,但平日性格跳脫,不比小師弟心智成熟,以往都是師弟管著他,是以對師弟沉著臉的模樣,他最為害怕。 若是以往,司匠定是要離他這冷面師弟三尺遠,可今日,他卻一反常態。 他戰巍巍的抖著手,指著謝瓊暖,對鳳眀奕解釋道:“可……師弟!為兄下山之前,曾偷偷進入閣內密室,見過祖師奶奶畫像,她……她與你這妻主長得分毫不差!” “師兄,偷偷去了密室?”鳳眀奕斜睨了他一眼。 司匠圓眼瞪直,他飛快的捂著嘴,話卻早已說出口。眼睛再顧不得盯在謝瓊暖的臉上,他稍稍退后一步,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師弟勿怪,為兄……嗯……為兄乃無意進入。此事……萬不能與師傅說??!” 鳳眀奕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師兄放心,眀奕定當如實匯報于師傅。只是,師兄萬不能再叫錯人,天下相似之人數不勝數,畫像本就有偏差。子徹的妻主,今年芳齡二十,如何會是祖師奶奶?師兄往后萬不能再認錯!” 司匠圓溜溜的眼珠一轉,再細細打量不遠處的女君,似乎確也年輕了些。他記得密室中祖師奶奶的畫像,雖容貌與眼前之人別無二致,可卻有二十五六芳齡,眼前之人,乍一眼看來,年輕了五六歲。 奇哉!怪哉!師弟這妻主,渾身透著股違和的怪異,即使她不是祖師奶奶,但是與祖師奶奶同名同姓,模樣相似,很難讓人不懷疑,此人與祖師奶奶有那等千絲萬縷的關系。 更遑論,經過方才嶗山山下,村正一番介紹,他可以斷定,眼前之人必是他所尋找的異星。 師傅說:“異星若找到,飛鴿傳書,在為師羽化之前,得親自見見此人?!?/br> 想到師傅的話,司匠暫時放下心中疑惑,左右不管此人與祖師奶奶有何牽扯,師傅定是要見上一面,到時候便真相大白。 謝瓊暖站在一旁,兩人的對話,一絲不漏的滑入她的耳中。她柳葉似的彎眉微微蹙起,杏眸閃過一抹詫異,這世間竟然還有與她長相如此相似的人? 有趣兒! 鐲子,與她長相相似的祖師奶奶,心底越來越淡的警示聲音…… 謝瓊暖有種預感,所有的一切疑惑,似乎都即將要解開了。而這所謂的三師兄口中的祖師奶奶,便是其中重要的線索。 她心中千回百轉,面上卻也不顯,意味深長與司匠對視了一眼。 司匠原本定下來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他的眼睛倏然睜大,待要仔細打量站直身子的女人眼中射過來意味不明的厲光之時,卻發現什么也找不到了,就仿佛方才的令人膽觸的眼神不是此人的一般。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常年習武,司匠再如何粗線條,也能察覺到不遠處女君方才對自己肆無忌憚打量眼神的警告。 他心有余悸的垂下頭,再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眼前之人。 ―― 賈時弦領著這一百來兵衛上山的時間,恰恰是正午即將用午膳的時候。 謝瓊暖與鳳眀奕相視一笑,兩人心照不宣,俱都知道,他們離開的時間要到了。 即使心中清楚,卻也想再多留上片刻,在這嶗山腳下用完最后一頓午膳。 可是如今不僅僅是她與鳳明奕,他們有一百余人…… 謝瓊暖瞇著眼想了一會兒,決定最后的午膳便用火鍋來解決。 她倒不拘束,指揮起人來,理直氣壯。 起初,賈時弦還有些發愣,后來,太子殿下,輕飄飄一抹厲光掃來。再不敢有所含糊,按著謝瓊暖的要求,指揮著屋外百余士兵,砍柴生火。 謝瓊暖從空間內,拿出不少做火鍋的食材,因為人多,做起飯來特別麻煩,干脆用末世搜刮來的,火鍋底料,做上幾大鍋火鍋。讓這些兵士自己刷菜吃。 末世前,她曾去c市旅游,那里的本地人介紹,其實夏天才是吃火鍋的最佳時間,別看夏季炎熱,但是夏季濕氣大,而火鍋里的辣椒是一種很好的祛除濕氣的食材,所以夏季吃火鍋,不僅能增加食欲還能祛除身體多余的濕氣,對身體有好處。 謝瓊暖攔下他家夫郎擼起袖子切菜的手:“眀奕,你帶幾個兵士去山上獵幾只羊回來。切蔬菜這種活兒,交給這些人來,我看他們劍法刀法都不錯,切菜定是難不倒他們?!?/br> 謝瓊暖這人護犢子,讓她家尊貴的太子殿下,給除了她以外的人烹飪美食兒,她一丁點兒都不愿意,是以將他打發走。 火鍋的做法簡單,謝瓊暖趁著人不注意,在廚房內,將火鍋底料,倒入鍋中,做好湯底。這才讓人將做好的湯底搬到院外的平地上。 他們家門前種著一畝三分地,此刻莊稼地里長滿了綠油油的蔬菜,辣椒,調料,謝瓊暖指揮兵士們摘菜、洗菜、切菜。 不到一個時辰準備工作便全部做好,由于趕時間,鳳眀奕帶著人在嶗山外圍打獵,是以回來的時候,手上提著兩只羊,一個野獐子。獵物并不多,但管夠。 不用謝瓊暖吩咐,這些士兵自行處理幾只野味兒,將之清洗趕緊,按照謝瓊暖的要求,切塊,放在一邊。 這天正午,一百余人很晚才吃上午膳,可是當這些士兵,吃上火鍋中的美食之后,再沒有人嫌棄天氣炎熱,擼起袖子涮火鍋的大汗淋漓。 盡管每個人都汗流浹背,他們坐在樹蔭底下,汗水幾乎將衣杉打濕,卻沒有一人停下手中的木筷。 眾人圍坐在一起,一邊暢聊著家鄉,一邊吃著這種叫做火鍋的美食兒。 辛辣的湯底,新鮮的食材,讓不知道辣椒為何物的大鳳朝士兵,差點辣麻掉舌頭,卻又忍不住味蕾的誘惑,繼續品嘗。 這五個月來,他們雖沒有像普通災民一般,吃不飽飯,但是軍隊里,廚夫做的從來只有糙米,不要說rou了,他們連青菜都沒有吃上一星半點兒。 如今,卻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吃上了一鍋人間美味。此番飽食,如何不讓這百余士兵,心中心潮澎湃,再次看向殿下身邊那女君的時候,眼神愈發尊敬了些。 方才在山下,他們可是聽村長說過,這落水村莊稼能治理好,全靠那位女君素手救災。如此人物,當得起他們殿下的妻主,也當得起他們對她的尊敬。 兵士之間,最重能力,能者受人尊敬。 謝瓊暖小口吃著碗內的青菜,對周圍兵士看向她愈發尊敬的眼神視而不見。 她家夫郎站在她身邊,掃視了一眼眾人,薄唇劃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鳳眀奕深紫色的眸子帶著絲笑意,再側頭,視線定在謝瓊暖那張油膩膩的唇角上,心中微動,眼神倏然變得暗沉,怎么辦?想要…… 辣椒吃的多了,上火,需要……嗯……親親抱抱舉高高。 太子殿下心內翻江倒海,面上卻一本正經,此時臉上倏然升起的淺淡緋紅色,沒有引起旁人絲毫注意,大家吃火鍋都吃的面紅耳赤,誰也沒有多想。 鳳眀奕看著謝瓊暖無知無覺咀嚼的唇,不著痕跡的夾緊腿…… 拖家帶軍,想要行那等事兒,竟有點兒難! 太子殿下,陰鷙的看著圍坐在一起的百余人,心情頗為不愉。 第68章 上百余兵士聚集在山腳平地上, 吃火鍋, 場面尤為熱鬧。 山上說話聲, 大口飲酒聲,聲聲震耳, 引得山下村民們異色連連。 有那等喜歡看熱鬧的村民,三五成群的上山,遠遠的站在一邊看著這群人, 臉上既驚又訝。卻也不敢再上前搭訕。 士兵們心理素質極好, 對村民們掃射而來的視線,熟視無睹, 他們自顧自的涮著火鍋, 停也停不下來。 由于天氣太過炎熱,鳳眀奕坐在謝瓊暖身旁,時不時的為她扇著風。盡管如此,謝瓊暖仍然一身汗水,火鍋吃上七分飽, 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抬眸掃了一眼前方, 見眾人吃的歡快, 側身對著鳳眀奕低聲道:“眀奕, 今天下午就打算離開嶗山,對不對?” 鳳眀奕點頭,接過她手中的碗筷,放置在一旁,輕聲道:“瓊暖若是想在嶗山, 多待上一兩日,也可……” 他未盡的話并沒有說出口,謝瓊暖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蓋住了他的唇。 兵士們聚集在他二人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謝瓊暖擋在鳳眀奕的身前,執起他的手,進了院兒中。 木門被人無情的關上,阻隔了眾人探究的視線。 賈時弦與司匠對視一眼,臉上多了絲恍惚。從上得嶗山至今,太子殿下在他那位平民出生的妻主面前,溫柔小意,低眉順目,。反差太大,完全顛覆了他們以往的認知。 無怪乎士兵心懷疑惑,做出方才那等不守軍隊紀律,直視天顏的行為。 賈時弦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收起臉上的征愣之色,厲眸威嚴的掃了一眼伸長脖子盯著木門看的士兵們。 左將軍平日是個笑面虎,一旦黑著臉,兵士們便知他心中不愉,沒有人再敢觸碰霉頭,即使心中對太子殿下妻夫生活再如何好奇,此刻也只能收起心中疑惑,縮著脖子,噤若寒蟬。 兩人站在自家簡陋的院子內,最后一次仔細的打量這間農家小院兒。